第60章 第 60 章
楚寒今不明所以一擡頭。
越臨深色的眸直盯着他。
話裏的暗示不言自喻。
楚寒今心裏帶着疑惑,但依言調轉了步伐:“好。”
他轉了個彎,走到街道的另一端,等隱過周圍的視線,肩膀突然被輕輕拍了一拍。他手按在劍柄,剛要轉過去。
背後傳來說話的聲音:“師弟。”
不是慕斂春的外貌,但聲音一致,明顯是慕斂春易容。
楚寒今意外:“師兄?”
他明白越臨爲什麼將他支到無人的地方了。周圍有人盯着,他跟魔族的人走在一起,如果公開相認,名聲會被攪合得不好聽。
“當初突然離開,到現在快半年,=”慕斂春滿臉擔心:“你到底幹嘛去了?”
楚寒今嘆了聲氣:“師兄,說起來很複雜。”
慕斂春升起怒意:“榮枯道那賤人說你叛逃了魔族,還跟魔君勾結在一起!我不信,我難道還不瞭解你!你絕對幹不出這麼齷蹉的事!”
楚寒今嘆息:“事情複雜。”
“那你說清楚,這段時間到底在幹什麼!”不過慕斂春的怒氣很快平息,四下看了看,道,“不急這一時,既然現在找到你了,你速速跟我回去——對了,方纔和你走在一起的,是魔族的人?”
楚寒今:“是。”
“馬上跟我走。”慕斂春不由分說。
楚寒今沒想到他態度堅決,有些回過味兒來,隔着牆壁看向越臨車馬停駐的地方。
他目光緊鎖,片刻後搖頭:“師兄,我暫時不能走。”
慕斂春:“爲什麼不能走?!”
楚寒今眉眼堅定,看向他:“我有了一個孩子,和越臨的。”
慕斂春:“什麼?!”
他滿臉大驚失色。
這不怪他大驚失色,任何人聽到都會面色一變的程度。他神色錯愕,直勾勾看着楚寒今:“你再說一遍?!”
楚寒今稍微感覺有點棘手。
他師兄要命的奶媽性子要上來了。
楚寒今閉了閉眼,道:“師兄,我知道有些突然,但不管你信不信,這是真的。”
慕斂春猛地罵了一句“操!”
罵完,他要瘋了:“現在怎麼辦?魔君給你生了孩子,豈不是與我們遠山道沾親帶故了?那……”
接下來還怎麼打?
他還打得下手嗎?
但楚寒今異樣地斜他一眼,半晌,補充說:“是我生的。”
慕斂春:“……………………”
楚寒今嘆氣:“這件事以後再詳細跟你說,但現在我走不了。”
慕斂春皺眉,搖頭:“必須走,我這次過來就是專門來找你的。”他補充說,“你把孩子帶上。”
什麼意思?
帶上孩子,丟下越臨,拋夫棄子地走?
楚寒今望着慕斂春:“師兄,你覺得我是這樣無情無義的人嗎?”
其實很早之前楚寒今也打着同樣的算盤,不過現在,他不會再這麼做了。原因無他,這段時間和越臨在一起,他覺得越臨對他很重要。
慕斂春急得不行,臉色僵硬:“什麼意思?你放不下那個魔頭?難道你……”
話裏沉默了片刻。
楚寒今側過下頜,似乎隔牆看到了馬車內的光景,片刻後,他無不正色地點了點頭:“師兄。”
慕斂春:“嗯?”
楚寒今眼底劃過一絲漣漪:“如果註定是場劫難,我想和他一起面對。”
太陽底下,烈日焚燒,陽光曬得讓人頭暈目眩。
越臨手指拂過桶裏的涼水,有一搭沒一搭將水澆在球身,意興闌珊,懶洋洋的。
白孤站馬車外:“月照君還不回來?”
越臨看着果球,時不時望望天色,眼底的情緒琢磨不清。他莫名嘆了一聲氣,帶一點兒焦慮,眉心輕輕皺着。
楚寒今去見遠山道的人了。
……現在孩子已經生下來,他沒了羈絆,越臨不確定他會不會走。
雖然不管他走不走,越臨都尊重他的決定,可現在心頭依然火燒火燎,像被什麼東西燒着。
白孤再拱手:“君上?”
越臨正要煩躁地打斷他,身旁有人道。
“我回來了。”
一聲清涼的嗓音,像被冰水浸泡過,身旁隨之拂過一陣涼氣。
楚寒今手拿着黃油紙包的酥餅,看一眼越臨:“東西買回來了,走吧。”
越臨眉間的丘壑驀地鬆緩了,看着他一會兒,沒說話。他心亂如麻,五味雜陳,片刻才走到楚寒今身旁,接過了他手裏的酥餅。
楚寒今選擇了他。
楚寒今沒走。
當示意楚寒今去跟師兄見面時,越臨覺得這像一場賭博,不過幸運的是,他賭贏了。
坐在馬車裏,越臨問:“你沒和遠山道的人走?”
楚寒今輕描淡寫道:“想和你一起,至少多個幫手。”
簡簡單單一句話,卻讓越臨心口升起暖意。
他眸中倒映着楚寒今的臉,聲音溫柔:“真好。”
出發的時辰已經晚了,他們現在星夜趕路,希望能在榮枯道的童男童女進入結陣區域前截殺,以免事態變得複雜。
越臨心裏早知道趕不及,不出所料,到達橫亙的山脈前時,榮枯道的人果然已經進入了結陣的霧嶺。
白孤擦額頭的汗,滿臉完蛋:“現在麻煩了。”
這意味着他們要進入榮枯道的陣法覆蓋範圍內,不僅靈氣削弱,還有修士環伺,劫走童男女的危險性大大提高。
“他們應該還沒走遠,不如我們先在霧嶺外找間客棧安頓,夜晚再去打探,君上覺得如何?”白孤只好想着補救的辦法。
越臨適當表達了憤怒:“這幾個人都拿不下來,你等着掉腦袋吧!”罵完,再道,“你的事你自己拿主意。”
白孤面露謹慎,聽出了什麼,問:“君上不和我一起進去?”
越臨:“我在客棧等你。”
“……”
白孤訥了訥:“我的手段,君上心裏應該清楚,恐怕剛進去就被人發現了,到時候童男童女提不來,恐怕還有性命之虞。”
越臨:“你怕了?”
白孤:“也不是害怕,要是君上能協助我……那自然再好不過……”
越臨嗤聲:“做夢。要協助,你找你的人來。要是你被抓了,我倒可以賞臉來救你。”
白孤臉色分明是失望和焦慮。他以爲越臨會和他一道進入多眼鹽湖的霧嶺中,沒想到他竟然袖手旁觀在客棧坐享其成,那擔着風險的可就是他一人了。
不過,他哪敢忤逆越臨,點了點頭:“遵命。”
見他出了客棧們,楚寒今放下佩劍,問:“這招可行嗎?”
越臨滿眼若有所思:“他要想活命,就必須使出自己和晨陽落陽的貓膩手段。一會兒天黑了他出門,我會跟在他背後,看看能不能找到證據。”
他將茶杯放在桌上:“只能這麼逼他現原形了。”
楚寒今:“希望能奏效。”
說完,他準備去樓下再曬曬太陽。果球不僅喜歡泡水,還喜歡曬太陽,當溫暖的陽光撫過它的外皮時,他外皮會明顯變黃,似乎在加速成熟。
不過球球不喜歡毒辣的陽光,會變得皺巴巴。
那傍晚時的溫度應該最合適。
楚寒今思索着,真想早點看到孩子的模樣。
而客棧裏此時十分熱鬧。
這裏是榮枯道的地盤,最接近鹽湖的位置,正常遊人和修士不會在此地盤旋,來這裏的人只可能與多眼鹽湖有關。
修士們飲酒,閒聊,喫飯。楚寒今拎着小果球剛在長椅上坐下,門口便晃進來一羣人。
再看到慕斂春,楚寒今怔了一下。
慕斂春也怔住:“師弟。”
楚寒今:“師兄?”
慕斂春:“你……”
楚寒今先他一步問出來:“你爲什麼會在這裏?”
慕斂春:“這……”
不怪楚寒今不解。
如果慕斂春只是爲了找他而來,那到了風柳城就該回去,爲什麼出現在鹽湖附近?
慕斂春看到他背後的越臨,面色僵了一瞬,拉楚寒今的袖子:“你過來我跟你說。”
他瞟了眼清楚寒今簍子的果球,咦道:“這是什麼水果,我從來沒見過。”說完便岔開話題,“來來來,過來陪師兄喫個晚飯,你看你又瘦了,恐怕這段時間沒好好應試。今晚師兄跟你喝幾杯,喫頓好的!”
他話裏沒有重點,熱情地攬楚寒今的肩。
一聽這大哈哈,楚寒今就知道有事。
楚寒今忍不住皺眉:“師兄……”
慕斂春不聞不問:“來啊,來啊師弟!”
到底有什麼事?
楚寒今只好看一眼越臨:“我再過去一趟。”
走到客房關上了門,慕斂春扶着靴子,一反剛纔的活潑好動,變得沉默不語。
楚寒今再三催促:“師兄,叫我過來幹什麼?”
“叫你過來幹什麼?你說幹什麼,難道我們師兄弟說話,要當着那個魔頭的面?”
楚寒今欲言又止,不再聊這個話題,轉而問:“你爲什麼來這裏?”
慕斂春臉色似乎有怨氣,半晌才說:“師弟,你待在魔境這幾個月,恐怕不知道自己名聲受損到什麼地步了。”
楚寒今不甚在意,淡淡地嗯了一聲。
慕斂春滿臉痛心:“榮枯道的人對你大肆謾罵,嚷嚷着要下發‘驅逐令’,將你認定成墮魔的邪道,四海誅殺。換成另一個人恐怕早這麼做了!唯獨因爲是你,我完全不敢相信,一方面到處找你,一方面還要跟榮枯道吵架扯皮,證明你清清白白。我爲什麼來多眼鹽湖?還不是爲了跟長老見面再吵一架!”
慕斂春發火了。
楚寒今只能聽着。
“師弟啊師弟!你爲何非跟魔族的人糾纏不放?想想遠山道,再想想師尊,你要愛惜羽毛啊!今晚榮枯道的人來,你當着我們的面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講清楚!這樣不會再受到誤解,真相也能公之於衆。聽到了嗎?”
楚寒今不知道越臨今晚的安排,一時沒有答話。
慕斂春聲音驀地高了:“問你話呢!師弟!”
他聲音洪亮,震到了籃子中的果球,果球彷彿受到驚訝,顫抖着身子往布帛的縫隙中擠,表皮微微皺起。
果球害怕了。
楚寒今意識到這一點後,將果球放到懷裏,細長的手指撫摸外皮,從球心蹭到球尾,動作很輕但並沒有停止,直到果球的綠皮重新舒展。
他重新擡頭,目視慕斂春,淡淡道:“師兄,小聲點兒。”
“……”
慕斂春盯着他手裏的球,纔想起來,道:“你孩子呢?”
楚寒今舉起,道:“就是它。”
慕斂春又深深地皺眉,幾乎刻骨銘心地心痛:“你懷胎數月,就生出這麼個東西?”
這句話說完,果球開始發抖,渾身起皺紋,。
慕斂春呆了一下,問:“它怎麼了?”
楚寒今面無表情:“它生氣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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