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粉絲A”
那些目光投來的瞬間，柏憶幾乎要被嚇得逃下臺去。
她抿着脣，沒開麥克風，嘴脣狂顫，剛要開口，耳機內顏歡帶着笑意的聲音卻又傳來，
“嗯哼，雖然不太想這樣說，總有一種趕鴨子上架的感覺.但事已至此，柏憶，你是要抓住機會在所有人面前認認真真地把新歌唱一次，還是讓我的所作所爲徹底變成一次舞臺事故？”
“你知不知道這是要負責任的，我.”
“我會負責的。”
柏憶的眼瞳微縮，因爲耳機那頭，顏歡的聲音篤定，
“我知道我在做什麼，雖然的確有一點突然，但請不要誤會
“這不是什麼衝動之舉，也不是狂熱粉絲讓你下不來臺的衝動
“只是因爲，柏憶你自己很想唱歌。
“只是因爲，柏憶你的新歌真的很好聽。”
短短几秒過去，那極其富有誘人的前奏已經來到了中旬。
而聽着耳機內顏歡的聲音，柏憶那握着麥克風的手卻好像越來越緊，越來越緊。
“不用擔心忘詞，不用擔心緊張，我會一直接通電話在你身邊，還會把你寫的詞念給你聽的
“所以，你來做最後的決定吧，柏憶。”
自己
柏憶那捏着麥克風的手指微微顫抖，下一秒，她已經推開了麥克風的開關。
好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讓身旁臉色愈發蒼白的主持人更想死了。
“大家！”
柏憶咬着牙，閉上了眼。
在那即將進入主歌之前的時刻，她對準了麥克風，對下面的所有觀衆說道，
“我是今天來麟門遊戲展做客的柏憶！這次，我爲大家帶來了一首我親手寫的歌曲，希望大家喜歡！！”
臺下的觀衆不明白所謂歌曲的深意，許多人甚至都是第一次認識柏憶。
但音樂就是語言，當節奏與旋律響起時，他們便好像已然認識臺上那絕美的少女了。
“哦哦哦哦哦！！”
後臺中，聽着外面柏憶的話語，顏歡微微一笑，拿着手機，輕聲開口，
“還有，之前你說不需要我視你爲偶像，這句話我並不認同
“能寫出這樣優秀的歌曲，能真誠地因爲內心中的陰暗向我道歉，現在也能勇敢地開口
“這樣的你，難道不足以成爲我崇拜的對象嗎？”
臺上的柏憶的眼眸幾乎要融化，臺下舉起手來看向自己的觀衆們臉龐像是一一融化一樣。
從母親審視的目光一點點變爲了他們真正的模樣。
那些好奇、那些熱切、那些關注
連帶着耳機內顏歡的聲音一起匯聚成了力量，讓她感受到了一股莫大的暖意。
誠然，母親還在看着自己。
但他
此刻也一定關注着自己！
所以不管怎麼樣，這首歌，一定要唱完！
“好了，柏憶，要開始了一！二！三！”
極富動感、極富吸引力的前奏如抓住當時顏歡的注意力那樣抓住了臺下所有的人。
正歌即將到來，柏憶深吸了一口氣，與耳機內顏歡同時開口，
【是不是有些話，聽起來總讓人淚下？】
【總覺得自己傻，總覺得自己無法表達？】
【想要成爲自己的偶像，不想被束縛】
因爲沒有做好準備，也沒有提前開過嗓，所以進入正歌時稍顯得生澀。
但她只是緊緊握着麥克風，就像是風暴中緊緊抓住桅杆的船員，任由旁邊風雨飄搖。
“瘋了.真是瘋了”
左江琴的臉色難看，手握着旁邊的桌椅都握得發白。
但蔣雄只是看着臺上的柏憶，看着她原本如木偶一樣僵硬的身體一點點迸發出力量。
那勃勃生機、萬物竟發的景象
後臺，幾位拿着對講機的負責人同樣臉色不太好看地低着頭走了過來，
“左女士，蔣先生，剛纔我們和柏憶的經紀人溝通了一下，她說她不知道這個安排，讓我們來問一下你們？”
左江琴一看到他們身上穿着金獅集團的標識就臉色一白，她下意識地露出了尷尬的笑容想要解釋，
“不是，我們也.”
但氣質儒雅的蔣雄只是伸手摁住了左江琴的肩膀，將她重新摁着坐在了身邊的座位上。
隨後，他用左手摘下了自己的眼鏡，看着眼前幾位負責人說道，
“抱歉，打擾了各位的工作。這的確是我們授意柏憶臨時更改的，如有違約，我們賠。”
左江琴皺起了眉頭，剛要發作。
但感受着蔣雄摁着自己肩膀的手，她又悻悻地閉上了嘴。
幾位負責人皺起了眉頭，剛要開口，但看着周圍逐漸熱鬧起來的場地，一時之間又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那音樂的旋律極其動感、好聽，符合整個遊戲展年輕人喜歡的主題。
驚豔的旋律、抓人耳朵的電子合成器械、動感的旋律
再配以臺上絕美的少女極其富有生命力的聲音，幾乎要點燃整個會場。
哪怕是旁邊正在合影的coser們、其他場館中還在進行活動的人都因爲聽到了歌聲，朝這邊趕來。
無數的手機、發着光的應援棒被舉起，很快就堆滿了後面的人羣。
負責人們張了張嘴，最後又看了一眼蔣雄，開口說道，
“等結束了我們再談，現在先繼續！”
“好的，謝謝。”
蔣雄又戴上了眼鏡，揮手告別。
“你怎麼回事？賠賠賠，我們賠什麼？肯定是憶憶她自己”
“事情都已經發生了，再糾結這些有什麼用？”
蔣雄嘆了一口氣，看着臺上的柏憶說道，
“如果這首歌真的很難聽，她的表演真的很差勁，我現在恐怕會和你一樣生氣。
“但你看看四周，你看看臺上的憶憶。
“大家都喜歡她的歌，她本身這麼有活力、認真的樣子，我從來沒在哪個活動裏看見過。
“江琴，你捫心自問，這就是你說的，對什麼事情都不認真的憶憶嗎？”
左江琴微微一愣，卻還是皺起了眉頭，
“再怎麼說也不能這樣吧？！也不提前和我商量一下。”
“憶憶沒和你商量過嗎？她沒和你說過，她想要唱歌嗎？”
“我”
看着左江琴說不出話的樣子，蔣雄只是無奈一笑，看向了臺上，輕笑道，
“哪怕過程的確欠缺考慮，但畢竟結果並沒有太差不是嗎？
“教育是必要的，教訓還是免了。都已經做到了這一步，我們應該和她站在一起，明白嗎，江琴？”
左江琴還是臉色不虞，卻的確無法反駁，只能不忿地看向臺上。
看着臺上那聚光燈下，彷彿發着光的少女。
那在燈光沐浴下的絕美少女從一開始的青澀、詞語的卡頓逐漸進入了狀態。
這畢竟是她最喜歡、投入了心血最多、最渴望得到承認的事情。
作曲、編曲、作詞
全部都是她日日夜夜的心血，怎麼可能不熟悉，怎麼可能生澀呢？
因而，只是短暫的適應之後，她便真的進入了忘我的狀態。
只是想要歌唱，因爲心中有鬱結。
只是想要歌唱，因爲心中的確喜愛。
哪怕沒有經歷過專業的訓練，天生的天賦便驅使着她抵達了別人無法抵達的境地。
頭稍稍一偏，聲音便完全難以抑制地衝上了高峯。
脣稍稍一動，婉轉動聽的轉音轉調便脫口而出。
當第二個副歌結束時，下面整個主會場中，已經人滿爲患，正隨着節拍舉手呼喊。
下一秒，電吉他的間奏響起，將副歌結束後正在下落的氣氛託舉。
好像即將沸騰的火山，好像即將黎明的黑暗
柏憶喘息着，隨着幾分鐘的火力全開，忘我的她已經聽不見了懷錶的走動，也聽不見了顏歡的聲音。
她疑惑地側頭傾聽左耳佩戴的耳機，這才後知後覺地發覺，隨着她徹底進入唱歌的狀態，顏歡已經不知何時將電話掛斷了。
“哈哈.”
那彷彿一直陪伴在身邊的安全感忽而離開，讓她的內心渴望着想要再次靠近對方。
於是，她喘息着，眼眸下意識地在下方尋找起了顏歡的身影。
但眼前密密麻麻的全部都是人，她如何知道那位俊美的少年在什麼地方？
只是此刻，她的腦海卻彷彿還在迴盪對方的聲音。
只是此刻，她的腦海卻彷彿還在倒映對方的面容。
看着下方雙目明亮看着自己的人羣，感受着自己輕鬆無比的胸口。
她的表情微微一動，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那如閃電一樣的電吉他間奏中，她低着頭，突然開了口，
“這首歌，是爲了一位我認識了很久很久的粉絲而創作的。”
“哦哦哦哦？！！”
下面的人羣沸騰了起來，人們總是對這樣的八卦感興趣。
整個遊戲展會，被柏憶弄得像是演唱會一樣氣氛火熱。
“我曾經非常嫉妒他，嫉妒他的優秀，嫉妒他的帥氣
“只是我不曾料到，正是被我這樣討厭和嫉妒的他，卻給了迷惘的我方向和力量。”
柏憶撩撥了一下自己的長髮，好像繆思女神一樣引得下方的人驚呼起來。
“他自稱是我的歌迷，其實，我也何嘗不是他的粉絲呢？
“所以，爲了感謝他、爲了向他道歉，怎樣都好，這首歌，都是送給他的！
“真的很感謝你！感謝你爲我做的一切！！
“馬上就是最後了，這首歌，《粉絲A》，希望你能聽到！！！”
她握着麥克風的美麗模樣、她高亢而如百靈鳥。
她沒有提及那個人的具體名字，但卻好像每個人都感受到了那份順着歌聲傳來的情感。
全歌，最後的副歌，最後的高潮，在電吉他伴奏停頓的瞬間再度升調。
柏憶在旁邊瑟瑟發抖的主持人的注視下開始繞場揮手，在對應人羣的揮手簇擁下，每個人都好像從歌曲中感受到了他們想要感受到的內容。
【粉絲A，是不是感情洶涌，最後也怕徒勞無功？】
臺下的櫻宮瞳看着臺上的柏憶微微一愣，不知道在想一些什麼。
身邊的尤安麗娜已經尖叫到瘋狂，在旁邊隨機拉着路人大喊，
“她是我們學校的哦！！嗚嗚嗚嗚嗚！！唱得太好了！！”
艾希莉想要裝作不認識這個傢伙，卻被尤安麗娜抓住用來擦眼淚。
於是，她更想死了。
【粉絲A，是不是夢想雋永，臨了才發現一場空？】
場館邊緣，蹲在地上，將眼鏡摘下的八橋木擡起頭來，想要看向舞臺的方向。
但淚水朦朧，讓他完全看不清那邊，只是眼前好像一直迴盪着四條愛老師那殘忍的微笑。
於是，他低下了頭，哭得更兇了。
【粉絲A，是不是懵懵懂懂，害怕未來化作朦朧？】
斯潘塞的雙眼渙散地躺在場館內的一張擔架上，懷中還死死地抱着一個黑色的袋子。
旁邊，許許多多穿着金獅集團工作服飾的安保、醫務人員圍着她，正要將她帶出場館。
而外圍處，十分擔憂她的安樂聽到了身後好聽的歌聲，難免回頭，看向那邊。
她抿了抿脣，紅着臉看着手機上與歡的聊天記錄，久久難言。
【粉絲A，因爲你迴應不了別人的期盼，你只能成爲自己】
而舞臺上，柏憶已經走回了舞臺中央，而那旋律也抵達了頂峯，徹底點燃了整個展會。
四周的伴奏在高潮處徹底結束，宛如綻放出顏色的煙花那樣註定熄滅。
全場十分安靜，都被柏憶那極富生命力、極有能量的聲音所震撼。
鴉雀無聲之下，那絕美的少女明亮的、宛如星光一樣的眼眸掃過下方所有的人羣，最終鎖定在了某一個方向上。
隨後，她左手的麥克風稍稍旋轉了一圈放在身側，而右手則做出了手槍狀，向前一指。
在歌曲結束時，在全場人的注視下，她大聲開口說道，
“謝謝你，粉絲A！！”
順着她比作手槍狀的手指所指向的方向，那帶着少女真誠內心的情感穿梭而過。
穿過了前方開始鼓掌的座位上的嘉賓
穿過了沸騰起來的應援棒、高舉起來的密密麻麻的手
穿過了他們大聲的呼喊，穿過了炙熱的氣氛
最終倒映在了充盈着明亮光芒的大門口前、那如翡翠一樣碧綠的貓咪瞳孔表面。
一隻有着碧色眼眸的黑貓就那樣端莊地坐在門口，看着臺上喘着氣的絕美少女。
旋即，它歪了歪頭，可愛地開了口，
“喵~”
“喵醬。”
下一秒，那滿是光芒的門口，一道帶着笑意的呼喚聲傳來，讓那隻可愛的虛幻黑貓回過頭來。
一陣跑過後，它輕盈地跳起。
它就這樣銜起那位少女傳遞而來的真心，跳到了那位只露背影的少年肩膀上。
蹭了蹭他的臉，將那少女的情感傳達給了他。
因而，那位少年似乎也聽到了臺上少女的呼喚，稍稍側過一點俊美側顏，看向舞臺的方向。
距離很遠的舞臺上，那位聚光燈下的少女正青春熱烈，迸發着讓人豔羨的生命力。
見證這一幕的少年微微一笑，彷彿自言自語般說道，
“粉絲A麼.”
下一秒，那少年已然消失在了充盈着陽光的場館門口。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柏憶！！柏憶！！”
徒留尾奏結束後，整個場館中高昂的歡呼聲與喝彩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