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已經沒有可以回去的家了
在拉萊耶的領路下，迷霧之門再度啓程，朝着她記憶中的那座歐陸南部城鎮而去。
周曉對送她回家倒是沒什麼意見，畢竟這隻章魚娘也算是白送了4%海洋權柄給他，做做好事也無妨。
原本他這次雙神選組隊，還以爲會在海底碰上一場惡戰。
結果沒想到搞了半天，深海魔怪克拉肯的真面目竟然是個章魚少女，而且還是那種爲了自己的城鎮主動犧牲的傻孩子。
要不是運氣爆棚在海底得到了神性權柄，這少女早就落入八首蛇魔之手了。
此時拉萊耶興奮地坐在迷霧之門號的船首，滿懷期待地看向前方。
闊別五年的家，終於要再次見到了，怎麼能不期待？
她身後的幽綠觸鬚高興地蠕動起來，讓船上的深潛精靈們都不太敢靠近她，只有芙蕾雅走到她身旁，欣慰地看着她的笑容。
“回去之後有什麼打算？”芙蕾雅問她。
“還沒想好呢，想辦法把這些手都藏起來，然後繼續生活吧？”拉萊耶嘿嘿笑道，“謝謝你們救了我，你們都是好人！”
“沒什麼，我以前也像你一樣被強權壓迫過，知道這種日子不好受。”
“不會吧！伱那麼厲害也有人敢欺負你？”拉萊耶驚訝地看向這個渾身金色神性的精靈姐姐。
“我以前生活在一個很窮的漁村，媽媽爲了給王國進貢出海捕魚時遇難了，後來我長大了，也得接替她的手藝繼續出海。”
“那後來呢？”
“後來啊……我的神出現了。”
少女好奇地看着芙蕾雅臉上閃爍的憧憬，分不清這是男女之情還是信徒之誠。
“舊日之子的眷顧降臨到我們漁村，讓我們一步步壯大起來，是祂把我這個曾經只會捕魚的女孩變成現在的超凡聖女，祂拯救了我的人生……而現在，我想把這種神蹟帶給其他需要的人，就像我的神當初拯救我那樣。”
拉萊耶聽得津津有味，趴在船沿上笑了起來：“聽起來這位舊日之子大人真是神通廣大啊！”
就在她們兩人交談甚歡的時候，泰因忽然走到她們身邊，眺望船的前方。
“我們快到了。”他開口提醒。
隨着迷霧之門號的全速前進，他們很快已經沿着黃金海峽，進入到聖潔羅馬帝國的領海範圍之內。
這海峽的沿岸錯綜複雜，分岔出不少獨特而險峻的地形，那些沒有加入到大國的獨立小城鎮幾乎都是在這些地形上建立，過着偏安一角的和平日子。
拉萊耶的城鎮，自然也在此列之中。
此時不等迷霧之門號靠近，周曉早已藉着開視野的優勢先一步拉了鏡頭過去，正沿着聖潔羅馬帝國打開的沿岸地圖一路掃視。
然而他所看到的聖潔羅馬帝國沿岸，卻是一副令人喫驚的場景。
“那就是你的城鎮麼？”
迷霧之門號上，泰因遙遙指向他們前進的方向問道。
在那裏，海天一線正隨着他們的接近而變得逐漸清晰起來，他們在陸地的那邊看到了一個巨大無比的齒輪裝置，彷彿一座聳立在地平線上的水輪風車，冒出陣陣濃煙。
“是這個地方沒錯，但是……應該沒有這個大輪子纔對。”拉萊耶的笑容褪去，疑惑地看向前方。
此時在周曉的窗口上，這一排沿岸的真實情況早已盡收眼底，看得清清楚楚。
這些過去曾經是獨立城鎮的區域，此時早已統統被改造成蒸汽工廠，彼此之間通過礦車鐵道連接，無數火爐排列在其中，火光沖天。
周曉放大其中一個區域，看到裏面有無數貧民正被鞭策着趕工。
他們拉着沉重的礦石從礦場送至工廠，火爐的高溫和煙囪的霧霾讓他們渾身燻黑，汗流浹背，但他們身後的監工卻仍舊罵聲不斷，揮舞着手中的長鞭，不少人身上都被打得鮮血淋漓。
冒着火光的那個大輪子是這裏最大的一個鑄造裝置，無數貧民在毫無安全措施的情況下爬在那上面，冒着高溫時刻調整着裝置上的齒輪結構。
而這個裝置的出產口，一件一件被生產出來的東西竟然是奧托手中的那些蒸汽圓柱體！
也就是那些被交到審判局騎士手上、能張開利爪注入洗腦液體的武器化裝置！
這地方，儼然已經變成了怒濤之神教會的武器工廠了！
“這……過份了啊。”
周曉拖動鏡頭一路看過去，除了那些蒸汽圓柱體之外，還有很多不同種類的陌生武器也都從這些工廠裏一一產出。
這些武器全都改造自神蹟造物的技術，是專供大規模殺戮用的危險工具。
他看到那些監工的人身上都穿着教袍的服裝，烙印着怒濤之神的標誌，而那些幹活的貧民則衣不蔽體，和他們彷彿兩個世界的人。
周曉隨便點開一個貧民工人，查看他的信息。
“戴維，29歲，南部武器工廠工人。”
“曾是家族裁縫店傳人，五年前因聖戰緣故，被迫全城加盟聖潔羅馬帝國以求和平，但仍然只被歸類爲城外民，兩個月後怒濤審判局在城鎮附近發現鐵礦，決定將此地定爲武器工廠，實施全面改造，所有當地城外民也自動淪爲工廠工人。”
“點擊查看更多信息。”
這裏面的工人，幾乎每一個點開都是類似的人物小傳，將這裏過去五年發生的事說得清清楚楚。
原來拉萊耶的自願犧牲僅僅只是給城鎮帶來了兩個月的短暫和平。
一旦發現了鐵礦礦脈的蹤跡，這地方很快就淪爲了聖潔羅馬帝國的外包工廠，變成了給他們生產殺戮武器的爐子。
此時迷霧之門號也已經逐漸接近了海岸，看清楚了岸上發生的重大變故。
記憶中的城鎮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座聳立在海岸線上的巨型工廠區域。
在那個巨大齒輪裝置的下方，無數火爐正冒出滾滾濃煙，有大量貧民都在那上上下下，攀爬搬運，怒濤之神教會的人正高聲催促他們，眼中盡是掩蓋不住的憎惡。
“爲、爲什麼會這樣？”拉萊耶難以置信地看着遠處的工廠，驚愕地問道。
“我早就跟你說過，不要抱太大期望。”泰因淡淡答道，似乎並不爲眼前看到的景象感到驚訝。
“可他們不是已經加盟聖潔羅馬帝國了麼？爲什麼還會被奴役？”芙蕾雅也是一臉困惑和憤怒，追問道。
“聖潔羅馬帝國有三等人制度，地位最高的是帝國本地人，外地加盟的城外民和非加盟區域只能算二、三等人，沒有真正的公民權利。”
“他們九成的本地人都是教徒，無需工作和產出，每天就只是在教堂裏研究那些所謂神明的教義，你以爲這樣的帝國都是誰在幹活？”
泰因顯然早就有了心理準備，緩緩說出那個他所知道的聖潔羅馬帝國。
一個由教士掌控的神權國度，往往不是它表面上看起來的那麼仁慈。
所有那些他們許諾給自己信徒的好處，暗地裏都要有人爲其支付代價，流血流汗。
這就是爲什麼舉凡神權至上的國度，都會特別熱衷於發起聖戰、異端審判。
因爲只有找到那些“異己”，他們纔有途徑掠奪利益，維持住自己的信仰。
“那我的城鎮不就……”
拉萊耶看着面目全非的家，一下子變得迷茫起來，失魂落魄。
她是那個城鎮的孤兒，從小就不知道自己父母是誰，也踏出過城鎮之外的地方，一直都把城鎮當作自己的家。
但現在，她唯一熟悉的家被夷爲了平地，變作了奴役全城人的冒火工廠。
而這些工廠產出的殺戮武器，又將在不遠的未來被用於攻陷更多的地方，製造更多這樣的工廠，週而復始，永無止境。
這就是那個宣稱自己是仁愛與慈和的怒濤之神國度，如何壯大起來成爲歐陸西半部強國的方法。
“泰因說的沒錯，她犧牲之後的第二個月這裏就已經開始改造了，如今這裏只是怒濤審判局的武器工廠，專門製造大型的殺戮武器。”
舊日之子的神引從天而降，肯定了泰因的說法，也等同於判了這個地方死刑。
這裏已經被聖潔羅馬帝國徹底掌控，改造得面目全非，已經不可能再復原回本來的樣子了。
並不是每個村莊、每個城鎮都能像海丁村這麼幸運，有機會等到自己的救贖降臨。
終其一生都等不到神蹟出現，纔是大多數凡人的常態。
“吾主……我們至少能做點什麼吧？”芙蕾雅心中燃起一股沒由來的怒火，朝着天空懇求道。
屏幕外的周曉心情也同樣不怎麼好，他凝視着屏幕前那些冒騰着蒸汽的武器工廠，再次按下F2說話。
“泰因。”
神之聲下達了簡短的指令，代表死亡的神選冠軍將霜之哀傷佇在甲板上，全身開始冒騰起寒徹入骨的黑霧。
“放心吾主，我知道該怎麼做。”泰因的眼中閃爍着紅光，低聲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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