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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章 你要受住了

作者:知煜
五月炎夏。

  霍晚绛竟是回长安待了一個月了。

  一個月過去,凌央总算恢复理智,沒有最初把她带回长安时那般癫狂。他心情好时,甚至会让她穿上骑装带她一起去马场跑马。

  他甚至理智得让霍晚绛不解,他居然可以毫无芥蒂地夸她,說不愧是卫骁亲手传授的骑术,身手不错。

  哦对,他现在不叫卫骁小舅舅了,只会直呼其名。

  霍晚绛真怕他夸完下一瞬又变脸,把她抱回露园给她系上链條,好在沒有,凌央看上去似乎大度了不少。

  但愿他是真的大度。

  渐渐地,霍晚绛也被露园的生活迷惑了。

  现在的生活還不错,不发病能心平气和沟通的凌央,贴心的儿子,三個人和谐相处时,好像他们当真是平凡普通的一家三口。

  她烦的唯独只有一件事,那便是凌央每三日一次的索取。他真是比谁都准时,乐此不疲,风雨无阻,只要凌念被送去马场,霍晚绛就知道自己躲不過這一劫。

  還好女人要来月事,不然她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一個血气方刚的男人。

  五月初三這日,霍舟进了露园陪伴她。

  今日张玉等人要与凌央在无极殿议事,沒有人能抽空教這两個小家伙。

  传授课业的重担落在了霍晚绛身上。

  凌念已经在露园住习惯了,甚至觉得露园比金碧辉煌的宫室還要好,现在送他回东宫住他都不乐意。

  遮阳树荫下,舅甥二人一大一小都规规矩矩跽坐在霍晚绛跟前念书,偶尔有念到不懂的地方,霍晚绛会主动为他们讲解。

  薛逸便是在今天提酒拜访的。

  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凌央居然同意他进露园。

  薛逸提着酒在露园门前站了许久,舍不得入内打扰。

  实在是眼前一幕太动人。

  霍晚绛今日穿了身浅浅的烟粉色直裾长裙,夏日莲池裡最新嫩的芙蕖也要自愧不如。她已经远离二八少女的年纪很久了,整個人的气韵也因母性带来一种截然不同的温柔改变,這身着装居然平添几分娇憨明艳,仿佛她還是那個十五岁的阿绛。

  她伏在案上,朱唇轻启,缓缓地、细心为霍舟讲說《中庸》时,薛逸想,若他是霍舟,此刻应该能闻到她身上甜津津的馥馥芳香。

  “娘娘,薛将军来了。”

  见薛逸在门外空等半日,阮娘终是于心不忍,出言提醒。

  霍晚绛讲得有些口干舌燥,听阮娘一說,她惊诧回首,果然见薛逸笑着举高手中的酒坛与她对视。

  她转头,嫣然对霍舟、凌念笑道:“所谓文武之道一张一弛,你们两個最近读书都读得很辛苦,今日也学了大半日,便放下书本痛痛快快玩去吧。”

  霍舟和凌念眼睛都亮了,齐声致谢:

  “多谢阿姐。”

  “多谢母后。”

  霍晚绛又看向阮娘:“你去带上宫人一起看着他们。”

  打发走两個小家伙后,薛逸才踏入露园。

  “青莲荔枝酒,臣特意向云大人讨要来的。”薛逸把酒坛放到案上,在霍晚绛对面跪坐下来,“听闻娘娘喜爱此酒,尤其是故人亲手酿造的,云大人自己都舍不得喝,臣磨破了嘴皮子他才赏脸送臣两坛。”

  這么多年過去,阿丽的荔枝酒在长安早已卖得火热。可想喝到她這個岭南第一富商亲手酿的,這种福分普天之下也只有云颂才有了。

  薛逸当真有心,回回送她的礼都如此衬她心意。

  霍晚绛焉能拒绝他的好意。

  她进厨房取来两枚陶碗,亲手打开一坛酒:“薛将军既来之,何不与我痛饮?”

  在她取碗的空隙,薛逸又一次打量了露园。這次他将露园内部看得更清楚了,原来她从前在岭南生活過的地方就是這样,一住就是整整三年。

  薛逸眼底发酸,笑着单手举起一只碗与霍晚绛对碰:“娘娘,你在這裡住得可习惯?”

  這裡毕竟不比椒房殿,可对她而言,有凌念的陪伴,什么样的地方她都住得下去吧。

  霍晚绛将碗中琼浆一饮而尽。

  饮毕,她才冲薛逸摇了摇头:“哪能不习惯呢,不想住也得硬着头皮住下去。薛将军,你就叫我阿绛吧,我现在已经不是大晋皇后了。”

  薛逸一早就想這么叫她。

  他又倒下第二碗酒:“好,阿绛,有些事我想与你說。”

  霍晚绛捧起酒碗,又是仰头饮下,她咳了两声:“你說。”

  薛逸压低声音:“你想离开嗎?阿绛,我看得出你很不开心。”

  任谁被曾经的挚爱這般对待都不好受,遑论是她,全天下最骄傲最要强的阿绛,薛逸有时觉得应该叫她阿犟。

  霍晚绛却果断摇头:“不必了,多谢你的好意啊。我最近表现不错,也许再過一段時間,他就放我出去了,让我重新做這大晋的皇后。”

  薛逸隐忍怒火:“你還要妥协嗎?阿绛,卫骁能把你带出去,我薛逸同样可以,你信我。”

  他忽地低头苦笑:“我一直在想,如果当年我能比他更多一些勇敢,哪怕是在你们二人成婚前夕……也许现在,你会不会就是我的夫人了,而不是他的笼中雀。”

  “我真蠢,居然害怕你讨厌我,所以打着他的名义给你送东西。”

  薛逸的夫人,听起来似乎也不错。

  可霍晚绛明白,现在再做什么都是徒劳。

  况且几年前她的出逃也牵连了薛逸,长安盛传的弑后流言助力霍家灭亡不假,可凌央也迁怒于他看守不当,将他贬了职位,如今好不容易才爬回了当初的中郎将一职。

  她再想跑,也不能自私自利地利用一個爱她之人。

  “薛将军,你不是一人,你背后還有整個长搏侯府。你知道欺君之罪的下场嗎?請你也考虑你的族人吧。”

  “何况……”霍晚绛连饮三碗,终是初显醉态,“妥协又如何呢?我這一生都在妥协,少时妥协于婚约妥协于叔父的大计嫁给他,后来妥协着跟他一起回长安。唯一一次抗争,就是曦和二年那场出逃,如今我要为了念儿妥协,也许妥协二字就是我霍晚绛的命吧。”

  “念儿已经五岁了,我再自私,也不该再一次狠心抛下他。生而不养已是我为人母之失,现在我回到长安,更不可能对他养而不教无动于衷。”

  “薛将军,我有太多羁绊了,而你是自由的。你不必再对少时不可得之物念念不忘了,若是有机会,請你替我重返云中,去看看大晋的大江南北,去看看边关的风刀霜剑,你就明白我为什么能放下。”

  ……

  薛逸许久沒有应答她。

  他终究长叹一声,起身告辞:“娘娘要妥协,要折断好不容易生出的双翼,臣很心疼,可臣能做到的唯有這些,随时都作数。阿绛,你要快乐。”

  薛逸离开露园时夕阳无限好。

  霍晚绛已经酩酊大醉,趴在树下桌案上小憩起来,连薛逸何时走的都不知。

  再对外界有感知时,她已经被身着冕服的凌央打横抱抱在怀中。

  凌央处理完朝政便赶了過来,一回来,就看见她醉酒之姿。

  “醉成這样。”他却抱着她走进书房,把她平放在那张宽大稳重的书案上,“薛逸說最多和你待一個时辰,可他待了两個时辰。阿绛,我吃醋了。”

  霍晚绛意识模糊,但她也反应過来凌央想做什么。

  她对着那具覆下来的宽大身躯拳打脚踢,委屈地哭了起来:“你就知道欺负我。”

  凌央无所忌讳:“嗯,我吃醋了,阿绛是要受罚的啊。”

  霍晚绛哭成泪人:“念儿快回来了。”

  凌央:“放心,来得及的。”

  他取出一只干净的毛笔,柔软笔尖轻轻扫過她的下巴,他呵气笑道:“霍思音,你要受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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