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這是二人第一次同房共寝
废太子照常娶妻之事无人不知,驿丞自是理所应当命人将上房只收拾出了一间,另收拾了两间普通房间,留给其余几人住。
驿丞热心地将凌央和霍晚绛带上楼:“郎君和女君早点歇息,某就先告退了,若有急事,记得去找楼下驿卒。”
直到站在房门前,凌央才明白一件事——
外人眼中,他和霍晚绛已经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了,自然要住在一间要睡在一块的。
而且是他自己說的歇脚整顿,所以要在這家驿馆住上好几日。
夫妻?
成婚到现在,凌央对着霍晚绛,不曾有片刻产生過她是妻子的念头。
就是从小到大,他心裡从来沒把霍晚绛当成過妻子。
让霍晚绛和阮娘一块睡上房,這点觉悟和主动,凌央還是有的。
他看似泰然自若,实则脸都红出了二裡地:“我去楼下跟着何玉他们挤挤,你和阮娘一起睡。”
霍晚绛也主动后退一步,她虽然不会說话,但把上房留给凌央的意图太過明显。
他生着病,身子不好,把舒服的房间让给他是人之常情。
凌央說罢,拿着包袱抬脚就要走,沒想到于问和何玉又是眨眼,又是抽着脸对阮娘說着:
“這怎么能行?郎君和女君是什么身份,且他们体弱,比不得我們皮糙肉厚,怎么能和我們一起住楼下?姑姑觉得呢?”
阮娘立刻领悟,头也不回地朝楼梯口跑去,一路向下,边跑边道:“女君和郎君好生休息,我随时在楼下待命。”
上房门前,瞬间只剩下凌央和霍晚绛两個人。
凌央不是傻子,身边人都在有意撮合他和霍晚绛,更沒想到于问何玉现在俨然把她当作了女主子。
难道只有他,還沒接受他们二人已经是夫妻這個事实嗎?
但眼下驿丞回屋歇息了,守夜的小驿卒不過才十二三岁的年纪,還要给他们烧水、送水,做完這些累活,再让他收拾一间房出来,凌央不忍心。
“进屋吧。”凌央故作淡定,紧张得喉结上下翻滚,轻轻提着霍晚绛的素衣后领,放低音量,“夜深了,不便再打扰别人,将就一下。”
霍晚绛想起出嫁前夕,阮娘教给她夫妻同房的那些事,恨不得把头埋到地底下,竟像小鸡一样被凌央勾着后领带进房中。
……
小驿卒往上房提来桶桶热水,還贴心地帮他们擦干净了房内唯一的浴桶,這才离开。
已经赶了一個月的路,霍晚绛知道自己身上奇臭无比,她都快嫌弃死了,见到雾气腾腾的热水,眼睛都在发亮。
可凌央還在房中呢。
而且他向来爱干净,說不定他也要洗。
這……
从小到大,她都沒和男子同处一室過,還要在他面前脱了衣服去泡澡,羞死人。
霍晚绛眼裡藏不住事,眼神一直朝浴桶瞟去。
早知道方才就追上阮娘,和她一起睡楼下,别的不說,阮娘肯定会帮她洗得干干净净的。
从小到大,她洗澡的时候都是阮娘在一旁帮忙。
可再不进去泡澡,水都要凉了。
她不介意凌央先洗,可为何他迟迟不开口?
凌央知道她害羞,饶是自己身上难受得发腻发痒,但不急于這一时。
他自觉背对屏风坐下,声音干涩得不像话:“你先泡吧,我就這般守着,不会有人打扰的,别怕。”
霍晚绛相信他是正人君子,而且,他应该对自己不大感兴趣。
既然凌央都不介意,那她也不必扭扭捏捏,心一横,便抱着包裹走到屏风后,利落脱下衣裙。
桌上的茶水被凌央喝掉一盏又一盏。
怎得這個夜晚寂静得過分?衣物落地的声音,居然這么大、這么刺耳。
不一会儿,房内就布满了澡豆的香气,伴随阵阵水花声,雨打蕉叶似的,克制又含蓄。
澡豆香是他先前总能从霍晚绛身上闻到的,淡淡的清香,晨后茉莉一样。
虽然舟车劳顿,她還怪讲究。
凌央竟悄悄地掀起唇角,飞快地笑了一下。
洗去一身尘埃,霍晚绛感觉整個人都轻了十斤。
等她换好干净的衣物,走出浴桶、穿過屏风,凌央已经坐在桌案前,单手拖颌,浅浅地陷入梦境。
這是累成什么样了,坐着也能睡過去。
霍晚绛欲要叫醒他,让他去洗澡。
刚坐下在他对面,就听见他迷迷糊糊时,不断呓语道:“母后,舅舅……”
与以往他做梦时疾首蹙额不同,這回,他似乎做的是美梦,眉宇都舒展不少,嘴角還挂有笑意。
她小时候,想念不曾谋面的爹爹、想念毫无记忆的母亲、想念白发苍苍的祖父,也是這样的。
只是這么多年過去,她已经习惯了沒有亲人的滋味,她怕哭,强迫自己不再去想他们,所以很少再做与他们有关的梦了。
凌央……凌央……
才十七岁的凌文玉,你也和我一样,是個可怜人啊。
可是再好的梦,也要醒的。
霍晚绛伸出指尖,轻轻戳向他的肩头。一下,两下,他皮肉太薄了,戳得她手指都在发疼。
還沒戳第三下,凌央蓦然睁开眼,一把攥住她的指尖,他筋脉断過,沒有多少力,却也捏得她生疼。
看清眼前人是谁,凌央才放下警惕,松开她,悄声說了句“抱歉”,便起身下楼找小驿丞换新的热水。
等凌央洗干净,已近二更天,霍晚绛头发都晾干了,却還坐在床边强撑着,不愿躺上去。
今晚要和他同睡一间房,她方才翻遍了衣柜,也沒找到能打地铺的褥子,现下更紧张得脑袋一片空白。
相比起她,凌央倒是自然许多。
他默默坐在她身侧,看了眼床榻、被褥,又见她云娇雨怯、烟视媚行之姿,只露出小半個俏生生的侧脸,长发如绸,葳蕤生光,一直垂至她腰后。
他忽然抓起她的发丝,力道轻柔得宛如在欣赏一匹上好的罗缎。
霍晚绛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鼻腔哼出道娇娇然的音节,凌央知道吓着了她,却沒打算放下她的青丝。
“你知道嗎?”他笑中带泪,视线再沒从她墨发上离开過,“我的母后,也有一头和你一样漂亮的长发,她的头发更长些,都過膝了。”
霍晚绛忙点头。
卫后的长发,她是见過的。
凌央叹了口气:“我的母亲,在遇到父……遇到天子之前,不過是渭水河畔的浣纱女。谁也沒想到,她能坐到皇后之位,更沒想到她会带着整個卫家平步青霄,无人可及。”
這還是他第一次,用這么温柔的语气和自己讲述心事。
霍晚绛抱着双膝,睁大眼,竖起耳朵准备听下去。
谁知凌央戛然而止,拍了拍她的肩:“罢了,和你說這些做什么?你睡到裡面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