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下鉤子
東北民間一直有個傳說，就是進了山，不能胡言亂語。尤其是，一羣人進山的時候更是如此。
山中精怪盯住了活人的時候，並不一定立刻動手。他們往往會像是盯着羊羣的狼，一直跟着人附近，尋找合適的機會下手。
這個時候，人羣裏要是有人在胡說八道，可能就會斷送了同伴的性命。
老輩人講這些傳說的時候，還會給你舉例子。比如說，有人笑話同伴：你瞅瞅你那個熊樣兒，走兩步道就累得那臉色跟死人一樣。
他覺得自己是在開玩笑，實際上是給精怪指了個人出來，那個人肯定是離死不遠了。
我們現在碰上的情況就跟山裏的禁忌有些相似。
老王嚥了咽吐沫：“行，我現在一句話都不說。”
我說道：“你知道剩下的人都哪兒去了嗎？”
老王道：“可能是到水邊上去了，白天的時候，青雲道長在水邊上起了一個法壇。我帶你們去。”
老王比我更着急見到青雲道長，幾乎是跑着到了水邊。
等他看着水邊法壇的時候卻傻眼了，法壇上，除了一把落在地上的桃木劍，哪還有什麼青雲道長？
工程隊剩下的人，全都擠在距離岸邊不遠的地方動都不敢動。
老王上去拽住一個人道：“道長哪兒去了？”
那人哆哆嗦嗦地道：“跳……跳水裏去了。”
那人說了半天，我才聽明白，青雲道長開壇沒一會兒就不知怎麼了，扔了桃木劍一頭扎進了水裏，附近的人想去救他都來不及了，就那麼眼睜睜看着他沉進了水裏。
施工隊的人商量了半天，才用繩子綁着兩個人水性好的人，讓他們下水救人，結果那兩個人下水之後，就像是被人什麼東西給拽住了腳，一眨眼就沒了影兒，岸上的人拼了命往回拽繩子，結果那繩子就像是被什麼東西從水裏拖住了一樣，十多人都拽不上來，最後他們只能鬆了手。
施工隊裏唯一會法術的人死了，剩下的人想走還不敢走，就只能圍成一圈守在水邊上等着天亮。
我往旁邊看了一眼，果然看見了一條繃得筆直的安全繩。繩子一頭沉進水裏，另外一頭卻是綁在了樹上。
看樣子，下面的水鬼到了現在還沒鬆手。
老王眼巴巴地看向我道：“謝先生。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我沉聲道：“你們帶魚竿了沒有？”
老王趕緊說道：“帶了，帶了……我這就給你拿！”
老王拿出來的魚竿，我是見都沒見過。
要說，魚線這東西，農村還能弄着，魚竿嘛！也就是弄根結實點樹枝而已。
老王看我拿着伸縮魚竿發呆，不由得說道：“謝先生，這魚竿不合手嗎？”
我說道：“釣魚倒是行，釣死人怕是有點困難。”
我跟老王說，能拿魚竿釣死人，可不是在開玩笑。
胡三奇跟我說過，民間東西五花八門，山裏有山裏道兒，水裏有水裏的道兒。靠水的人，撞邪的機率要比山上大，水邊的人辟邪的方法也更多一些。
不過，胡三奇真就沒教過我什麼水裏辟邪的辦法。因爲，他也不願意往水邊去。
這次，我聽說狐人高山是被困在觀山閣之後，就覺得有人故意在找胡三奇的短板。
我想弄死高山，就得把他從水裏帶到山上。
我說要釣鬼，就是我在故意激怒高山。
老王一聽說我要釣鬼，臉都嚇白了：“謝先生，這……這不太合適吧？”
我反問道：“我不把水鬼弄上來，怎麼能知道水底下是什麼情況？”
老王被我一句話給問住了，我轉頭對老郭說道：“你給我看着點。”
我從老郭的包裏拿出了事先準備好的帶血生肉掛在了魚鉤上，又在魚漂上面套了一枚大錢兒，一甩手把鉤給拋了出去。
魚鉤落水不久，水裏就出現了一個旋渦，我拋出去的魚鉤正好在旋渦的中心。
真正用來釣鬼的魚竿，必須是柳樹的枝條纔行。
因爲，人想要釣水鬼的話，根本就不存在什麼魚餌之類的說法，那塊帶血生肉起到作用只是告訴水鬼“岸上有人”而已。水鬼不喫生肉，他們要的只是活人。所以，人在釣魚，尤其夜釣的時候，很容易碰上水鬼拽你魚線的事情。
對着水鬼的下鉤的人，就是利用水鬼拽人的特性，讓他拉住魚線。因爲，柳樹條子可以打鬼，水鬼上鉤之後，拿着魚竿的人得找準時機用杆子往水鬼腦袋上打，才能把他服服帖帖地弄上岸來。
我手裏這魚竿雖然是好看，但是打不了鬼。所以我甩竿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逃跑的準備，我特意告訴老郭幫我看着點，實際上，是告訴他，看看應該往什麼方向跑，別水鬼躲過去了，反倒一頭扎進別的鬼窩裏去。
我盯着水面的那短短几秒鐘之間，漩渦的直徑已經擴大到了一米左右，被我套在了魚漂上的那枚大錢，也啪的一聲崩成碎片。
大錢崩碎就代表着水鬼已經上鉤了。
我猛地往回收緊魚線的時候，藏着魚鉤的漩渦那邊還沒發出動靜，遠處安全繩那邊卻爆出了一大片水花，那情景，就像是有水雷在水底下爆炸了一樣，直接在掀起了過米高的水柱。
我心裏頓時就是一涼，我被那個青雲道長坑了。
他乾的事情跟我一樣，都是想把水鬼從水裏弄上來。只不過，我用的是魚竿，他用的真是活人。
青雲道長跳進水裏，就是爲了引着施工隊的人下水救他，那些下水的人，也就是成了他釣水鬼的魚餌。
等到水裏的東西被成功弄上來，青雲道長就可以從別的地方游上岸，隨便編個理由把所有人都糊弄過去。畢竟，他弄上來的水鬼是貨真價實的擺在那裏了。
我這邊才反應過來，原本還算平靜的水面就涌起了半尺多高的浪頭，層層疊疊的水浪往安全推進的當口，我分明看見像是人頭一樣圓乎乎的黑影，在隨着浪花往岸邊上來。
那是水鬼藏着浪花裏準備上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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