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一章終章
乍看上去,就像是一艘凌空飛行的木船一下撞進了石頭一半。
葉默擡頭看向木船:“那是一口棺材!”
“棺材?”我莫名其妙地看向了葉默:“這話怎麼說?”
葉默說道:“這是十大奇棺之一的冥河渡船。相傳,身處此棺當中就能渡過冥河達到彼岸。”
“能拿到冥河渡船的人,可成鬼仙!”
不知道爲什麼,我聽到葉默說這句話的時候,心裏面不由得猛然一沉。
就好像是有什麼東西,正在離我遠去。
我曾經聽胡三奇說過,人的感覺往往十分靈驗,當你覺得要失去一個人的時候。那個人很有可能就要離你遠去了。
可是,這裏的人有誰會離我遠去?
我擡頭看向冥河渡船的時候,下意識地說道:“怎麼才能把這個渡船弄走?”
葉默道:“我說了,這艘船裏其實是口棺材。而且是裏面有人的實棺。”
“除非是你把棺材打開,否則別想弄走這艘船。”
我皺了皺眉:“打開棺材?這不太好吧,萬一驚擾了裏面的……”
葉默打斷了我:“放心吧,這棺材裏的主人要是想出來,早就出來了,哪還會等到今天。”
我聞言點了點頭,心裏卻依然有些忐忑。
我們兩人走近那冥河渡船,只見它懸在空中的石頭縫隙之中,似乎是被某種神祕的力量所託住。
我仔細觀察着那半截木船,只見它表面斑駁,顯然已經歷了無數歲月。
我轉頭向葉默問道。“要怎麼打開這棺材呢?”
“那船艙就既是棺材也是棺蓋!”葉默指了指棺材蓋上的一個凹槽:“那裏應該有個機關,你試試看能不能打開。”
我聞言走上前去,伸手觸摸着那個凹槽。剛一觸碰到,就感覺到一股陰冷的氣息傳來。
我不由得打了個寒戰,但還是硬着頭皮用力按了下去。只聽“咔嚓”一聲,棺材蓋竟然緩緩打開了。
一股濃郁到幾乎要凝固的陰氣,瞬間從棺材裏撲面而來。
我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幾步,葉默卻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只是緊皺着眉頭盯着那打開的棺材。
棺材裏躺着的是一隻通體雪白的狐狸。
白狐?
棺材裏怎麼會是白狐!
我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聽見老裴怒吼道:“胡三奇,你敢耍我!”
我猛然轉頭之間,卻看見老裴的身上黑氣四射,一顆腦袋就像是黑氣託上了半空直起三米。
“快退!”我拔出獵槍快步後退之間,老裴身上的煙霧轟然崩散,露出了頂着老裴人頭的雞冠黑蛇。
老裴早就已經被黑蛇殺了!
黑蛇不能化形,就只能頂着死人的腦袋,幻化出死者的樣子跟在我們身邊,她選擇的那個人就是老裴!
我連連後退之下,心裏忽然跟着一沉——我看不穿黑蛇化形,葉默也看不出來麼?
他怎麼一點反應都沒有!
我轉頭看向葉默的時候,卻看見他的眼睛已經像是狐狸一樣豎了起來:“我耍你又如何?”
胡三奇!
我頓時驚呆了,葉默的嘴裏竟然發出了胡三奇的聲音!
葉默就是胡三奇!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我呆立在當場之間,葉默已經徹底化作了白衣若雪,出塵若仙的胡三奇。
胡三奇與黑蛇形成了對峙之勢,已經升上了半空的黑蛇,驀然間往我的方向撲了過來。
黑蛇是怕自己不是胡三奇的對手,把目標鎖定在了我的身上。
胡三奇輕輕一擡手,將我送向了遠處,自己卻往黑蛇身上迎了過去。
我被胡三奇的力道推得連連後退,卻看見雪白的狐影與沖天的黑霧在巨石上縱橫交錯。
驚雷,陰風,各種轟鳴之聲不絕於耳。我踉蹌幾步,險些摔倒,但眼中的驚駭卻難以平復。
胡三奇與黑蛇的戰鬥異常激烈,狐影翻飛,黑霧瀰漫,兩者之間的碰撞彷彿要將這巨石都震碎一般。我拼盡全力穩住身形,目光緊緊鎖定在那片混沌之中,心中既有擔憂也有困惑。
擔憂的是胡三奇能否戰勝這強大的黑蛇,困惑的是葉默爲何會是胡三奇,這一切的一切彷彿都超出了我的認知範疇。
就在這時,一聲清脆的狐鳴劃破了混沌,只見胡三奇身形暴退,手中不知何時多出了一柄閃爍着寒芒的長劍。而那黑蛇顯然也受了重創,身形一頓,黑煙四散。
“快走!”胡三奇的聲音在遠處響起,帶着不容置疑的決絕。
我回過神來,不敢有絲毫遲疑,轉身便向着山下狂奔而去。身後,是胡三奇與黑蛇再次交織在一起的戰鬥,以及那震耳欲聾的轟鳴。
我也被那一聲巨響震得昏了過去,等我醒過來的時候,人已經回到了觀山閣水邊,蛇心上的那條船就漂浮在距離我不遠的地方。
站在岸邊的胡三奇,仍舊是一身白衣,只是他的頭髮也已經變成雪白的顏色。
我顫着聲音喊了一聲:“義父!”
胡三奇轉過頭對我笑道:“謝允,聽你叫我義父這麼多年,我也該告訴你一個祕密了。”
“你就是當年的靈堂之主,謝允。也是我的結義兄弟。”
我當成愣住了:我的前世是胡三奇的兄弟,這輩子,他騙我叫了他十多年的爸爸?
胡三奇道:“當年要不是,你把自己的來生託付給我。僅憑你爺對我的恩情,可以讓我護着謝家,卻不夠我收你爲義子。”
“當年,你設下靈堂,藏好了四把密匙的時候告訴我,如果你來生還有去尋找靈堂寶匣的機緣,就讓我助你一臂之力。如果你再跟寶匣無緣了,就要再找你,讓你平靜地度過一生。”
“你還是選擇了寶匣!或者說,寶匣選擇了你。”
“寶匣你已經找到了,最後一把密匙也在我手裏,拿去吧!”胡三奇把一隻玉片交到了我的手裏:“打開寶匣,你就可以找回你前世的修爲,一躍成爲頂尖高手。”
胡三奇道:“前生,是我送你,今生,也該你送我了?”
我的心猛然一顫:“義父!你要去哪兒?”
胡三奇道:“這艘船,其實是你給我留下的東西。因爲,你已經算到了,我跳不出情關。”
“我要帶着妻兒去跨越冥河,深入九幽。”
“如果,我們都能成爲鬼仙,就可以在那邊團聚了。”
我心裏頓時涌上了一種不祥的預感:“如果,不能呢?”
胡三奇道:“世上將不再有胡三奇。”
“我跟你說過,自己的劫必須自己去度。劫數是老天給我的死局,但也是老天給我的機緣。”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你不要難過,起碼也該笑一下。”
胡三奇不等我開口就說道:“我化身葉默之前做了兩件事,第一件是幫你處理掉了鬼面瘤。第二件就是把我妻子的遺體送進了鬼船。”
原來,葉默入水之後不知所蹤,是潛入了祕葬。
胡三奇輕輕拍了拍手,那條鬼船緩緩浮上了水面,船下也跟着出現了一條黑色巨蛇。
胡三奇引黑蛇進祕葬,就是爲了把他生擒活捉給自己駕船啊!
胡三奇輕輕一躍,跳上了船頭:“謝允,保重!”
我哭喊道:“義父,我們還能再見面嗎?”
“有緣還會再見!”胡三奇催動小船緩緩消失在了天色水光之間。
我直到看不見胡三奇,才捂着臉在水邊失聲痛哭。
許久之後,我才聽見有人說道:“謝先生,你該執法了。”
我轉頭看時,看見的卻是束手站立在水邊的狐人高山。
我擺了擺手道:“你走吧!我不是胡家執法堂的人,也不會對你執法。”
高山搖頭道:“你打開了寶匣就是了。”
我拿起寶匣扔進了水裏。高山頓時愣住了:“謝先生,你這是……”
我頹然道:“我不想做什麼絕世高手,只能平平靜靜的活着。”
“高山,其實你說得對,我們都是被命運捉弄的人,何必非要殺出一條血路呢?接受命運的安排,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就像我義父,他有那麼高的修爲,卻仍舊過不了情關,仍舊有他的無奈。”
“我就算有通天徹地的本事又能如何?難道要步上我義父的後塵嗎?”
高山站在原地半晌沒有說話,我卻看向高山道:“趁着你還有幾年可活,去處看看這個世界吧!它已經不一樣了。”
我說完便向觀山閣之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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