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正安家祖上不簡單吶
“爲何會落入我的家中？”
陸正安呆滯的望着巷尾那一座小院，他生在這裏，長在這裏，此時，他卻覺得陌生無比了。
“正安，我們應該過去看看，或許仙齊主有什麼指示！”
衛伯元輕聲開口，他從陸正安的神色中看出了一些東西，知道現在這個孩童內心很是慌亂，要小聲安撫，不能刺激到他。
任誰，這都會如此吧。
近千年前帶領人族殺出黑暗，建邦立國，爲一代聖主的仙齊主金身法相突顯乾列之後，竟直奔陸家小院而去，陸正安如何能不多想。
一瞬之間，陸正安的腦海之中閃過很多畫面，昨夜在城門外叫囂的鬼將軍，溫潤如玉羽扇綸巾的十先生，以及那部大軍中的各位叔叔伯伯，無一不提醒他，乾列之中有大魔，有妖邪。
“不，不可能！”
陸正安掙脫衛伯元的懷抱，從丈許高的大塊頭肩上跳了下去。
“正安！”
衛伯元大急，擔心小正安會摔傷。
這道小小的身影在地上滾了滾，稚嫩的小臉上多了幾道血痕，他的一條腿打着顫，但卻被他強忍着，回過來，面目猙獰，對着衛伯元等人道：“你們不要過來……”
“我要先回家看一眼……”
“就看一眼……”
他說着說着，忽而鼻尖一酸，兩行淚水貼着他俊逸的臉頰劃過了嘴角，滴落到了青石路上。
“正安……”
衛伯元神色悲苦，自大塊頭兒肩上跳下，兀自移開目光，看向別處，輕聲道：“你去吧，我在這裏等你！”
等他說完，小正安一瘸一拐朝着巷尾蹣跚而去，那一道小小的身影微微抽搐，他那搖晃的背影亦讓人淚目。
“衛天師……”挑青燈的老者輕聲呼喚衛伯元。
衛伯元搖了搖頭道：“是正安想多了吧！”
“昨夜經歷了太多，影響了他乾淨的內心！”
“亦或許是，他早就有所察覺了，只是一直在騙自己，今日仙齊主金身法相與之產生共鳴，他想逃避，再也尋不到藉口了！”
老者嘆息一聲，擡起頭混濁的老目之中閃過憐憫，再看那道小小的身影，他已到了小院門口。
小正安輕輕上前，在門口駐足了片刻之後，他將眼淚擦乾，踮起腳尖擡手將左邊門獸上的鼻環扯住，用力拍了拍，笑着哭道：“孃親，我回來了！”
院中並無人迴應，陸正安的小臉上浮現一抹驚慌，他又抓住門環拍了拍，繼續喊道：
“娘，正安回來了！”
這一次啊他的聲音顫抖起來，寂靜的小巷中，除了拍門聲，就是他那急促的心跳聲了。
可惜，院中仍舊無人迴應。
小正安似乎意識到了什麼，小小的手掌從門環搶放下，雙手扶着木門身子癱軟下去。
他就這般兒背靠着大門坐了下來，失神的望着地面，不知道再想些什麼。
巷頭處，傳出兩聲嘆息。
衛伯元和挑着青燈的老者對視一眼，目光之中皆是憐憫。
“去吧，正安他娘多半已不再了……”
兩人也不知誰在開口，而後陷入沉默。
三道身影從巷頭走到巷尾，見到了背靠門門牆坐在地上，抱着雙膝將腦袋埋在其中無聲哭泣的小正安。
一時，全都無言。
就這般兒，過去了半刻鐘。
吱呀一聲，有大門打開，從中探出一顆腦袋來，觀看了一眼之後，又砰的將門合上。
陸正安如驚弓之鳥，他猛地擡起頭來看向身後，以爲是他孃親開了門。
“正安，進去吧！”衛伯元輕聲開口提醒，時間不早了，適才旁邊有人家打開房門，被眼前一羣人驚住，索性又將大門緊閉起來。
小正安沒有說話，也不知是傷心過度，亦或是方纔摔倒了腿，他幾次想要從地上站起，都有踉蹌着坐了下去。
衛伯元嘆了口氣，他走上前去，要去扶他，陸正安望了他一眼，輕輕將其推開，輕聲道：“不勞天師了，我能站的起來！”
那一瞬間，衛伯元如墜冰窟。
他望見一對眸子，不再幹淨清澈，如同死了一般無神。
“正安……”
衛伯元輕聲呼喚，只是陸正安並不理他。
“衛天師……”
青燈老者在大塊頭兒肩頭拍了拍衛伯元的肩膀，衛伯元回頭，老者挑着青燈對着他搖了搖頭，輕聲道：“給他一些時間吧……”
“可是他……”衛伯元嘆了口氣，低下了頭，呢喃道：“這一切，都是我不好了……”
老者動了動嘴脣，還欲再說什麼，大塊頭兒輕輕拍了拍爹爹一下，小聲道：“爹爹，給他倆一些時間吧！”
“呃……”
老者狠狠瞪了大塊頭兒一眼，其中嚴厲責怪之意毫不掩飾，不過，他還是聽從了犬兒的建議，當即閉上了嘴巴。
“吱呀～”
緊閉的大門推開，一股奇異的香味迎面而來，衆人聞之身體一震。
“是犀角啊……”
老者搖了搖頭，透過敞開的大門朝着小院中望去。
這是一座古色古香的小院。
主屋坐北朝南，共有三間，東西兩方各有一間廂房，院子並不算大，佈置的卻是格外精緻。
小院西南，有一株老柳，枝繁葉茂，樹下有一口古井，井臺上擱置着一個木質水桶，水桶之中裝滿了清澈的井水，應該是剛打不久，還有徐徐水汽升騰。
古井旁有一方石桌，配有三個石凳，石桌腳下是一片青草地，地上開滿了不知名的野花，顏色各異的花瓣上各自沾染些許朝露，更覺靈動清幽。
“好一處古色古香的宅子！”
挑青燈的老者一時有些迷了，不知是何原因，他只覺得這纔是一個所謂的家吧！
陸正安站在門口，盯着小院一遍又一遍的打量，他是有多希望房間裏會走出一位風華絕代，玉肌仙骨的婦人來。
“孃親，正安回來了……”
小正安跨過門檻，目光掃過客廳，書房，臥室，東西廂房，井臺，石桌……
可惜，沒有聲音迴應他吧，
他期待的那人也未能出現。
“正安錯了，我不該不聽孃親的話！”
“孃親回來吧，我再也不去城外等爹爹了！”
“孃親，你回來吧！”
突兀，陸正安像發了瘋一樣，他衝進小院中，奔波於各個房間之中，最後他失魂落魄的坐在了客廳中堂門口的門檻前，漠然擡頭看向一枚掛在屋檐底下的青銅鈴鐺之上。
“孃親，你果真是走了啊！”
“你怎捨得留下我一個人在這小院之中，等爹爹歸來啊！”
“都是正安不好吧，若我什麼都聽你的，不去闖那宵禁，不認識一羣叔叔伯伯，你便能留下了對嗎？”
陸正安坐在地上喃喃自語，一個不大不小的院子，有四五人在，卻顯得那般空洞淒涼。
“一曲離魂勾心魄，半生困在姻緣間；”
“莫嘆舊時不知誨，與君渡日勝似年；”
陸正安托腮盯着青銅鈴鐺喃喃自語，他淚中有笑，笑中有悲苦，他再學他的孃親。
“孃親，你在哪啊！”
“爹爹有消息了，可我還未來得及告訴你……”
“他們……他們說你是大魔……是妖邪……”
“怎可能……你怎可能是他們口中的妖邪啊……”
“我不信，我不信……”
陸正安狀若瘋狂，他抱着門框不停的往上撞去，霎時，他那白淨的額頭上血跡斑斑。
“正安……”
衛伯元再也看不下去，他跑了過去，將陸正安抱住了，不讓他做傻事。
“放開我，我要去找孃親……”
“是你們，是你們害死了她……”
“爲什麼，爲什麼啊……我對你們那麼好，你們還要殺我的孃親……”
衛伯元只是抱着他，任由陸正安的拳頭砸在他的背上，打在他的臉上，他不發一言，始終保持沉默。
“正安，這一切不怪衛天師……”挑青燈的老者看不下去，衛伯元再怎麼說也是一代天師，他能做到如此，已是讓他心中欽佩。
“滾，你們都滾吧！”小正安怒吼一聲，緊接着他再也控制不住趴在衛伯元的肩頭大哭起來，嗚咽道：“衛天師……我娘沒了……整個家中，只剩下我一個人了……”
衛伯元嘆了一口氣，他將陸正安緊緊抱住，輕輕拍着他的後背，道：“正安不怕，我還在這裏！”
“若你以後覺得孤獨，那便跟我走吧，離開這個傷心地！”
“你若不願意走，那我便留下來，陪你住在小院中！”
等衛伯元說完，陸正安鬆開了他的懷抱，伸出幼小的手掌輕輕撫摸衛伯元的臉龐，他哭道：“衛天師，你是個好人！”
就在這時，兩人頭頂響起一陣清脆的鈴聲。
陸正安聽到鈴聲，擡起頭來，望着那枚由紅線吊在櫞牙上的青銅鈴鐺，露出癡癡的笑容。
初聞這鈴聲，衛伯元精神一震，神色詫異的擡起頭來。
待他看清那鈴鐺之後，他愣在了原地。
那模樣比小正安還要癡呆。
“天師鈴啊……”
一聲輕咦，王瘸子氣喘吁吁的和張捕頭走進了陸家小院。
他還未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一進門望見櫞牙上掛着的青銅鈴鐺，瞪着一雙鬥雞眼驚呼起來。
“正安家祖上不簡單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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