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二章 失望
入宮時已然到了正午，大大的太陽高掛着，加之不斷的奔波，讓他從裏溼到外，額頭上豆大的汗滴。
見是伴當折而復返，守宮門的侍衛未加阻攔，將人放了進來。
伴當自然是急着先去見碧浣，但纔到宮門前就被隋青攔了下來。
“此事你得先去見皇上，皇上也想見你，才命我在這兒攔着。”隋青說道，“見皇上也得收拾得當，去洗個澡吧。”
說着示意身後的太監領伴當下去洗漱。
這一路上伴當也不似之前那般緊張，像只無頭蒼蠅一般，此刻聽了隋青的話立刻跟着太監前去洗漱，等到換了乾淨衣衫，由宮女侍奉着束了髮髻再出來，黎翊炎竟然已經在外面等候了。
伴當誠惶誠恐，立刻上前行禮，“屬下見過皇上。”
“走，去見見碧浣。”黎翊炎恩了聲，邁步而行。
伴當求之不得，急忙跟上去。
然而這不過兩裏的路竟然讓他那已經被壓下去的緊張又浮了上來。
等到了寧雲筱的寢宮，他竟然猶豫着要不要進去。
不過黎翊炎明顯沒給他退縮的機會，連個頓都沒打，直奔殿門而去。
伴當遂邁步跟隨。
殿中幾個宮女在侍奉，碧浣正躺在牀榻上和寧雲筱閒談，聞聲二人雙雙回頭。
寧雲筱立刻站了起來，和走上前來的黎翊炎並排。
伴當看到碧浣的臉色，很蒼白，並且看到自己的眼神中，是失望，濃濃的失望。
但他一向善於分辨人的眼神，因此一眼就捕捉到了碧浣那失望之下對自己的怒意，有怒意就會有期盼，他不怕求不得原諒，哪怕耗費下半生。
“屬下參見皇后娘娘。”他收回眼，行禮道。
寧雲筱冷眼看過伴當，“顧大人回來了，可是去牢中見過你那個小妾了？”
伴當慚愧，說不出來話，寧雲筱沒讓他起來，他就繼續跪着。
黎翊炎清了下嗓子，“起來吧。”
“既然人都已經回來了，那就把事論了吧。”他說道，話音一頓，“論墨茵生死。”
似是一錘定音，宮女們連大氣都不敢喘。
寧雲筱走近，居高臨下的看着伴當，“顧大人聽到了？！墨茵是生是死，全在你今日的一句話。”
伴當瞪大眼睛，下意識的看向碧浣，恰話碧浣看過來，二人相視，彼此的神情都有些不自然。
伴當神情不定，跪在地上，恭敬的磕了個頭，說，“還請皇后娘娘網開一面。”
寧雲筱原本心情不錯，一聽到伴當說了這樣的話，當即把茶杯摔在伴當的額頭上，“你真是糊塗，到現在還要我饒她一命？”
“請皇后娘娘聽微臣說。墨茵是墨川放不下的人，臣也曾答應過墨川要護着墨茵，墨茵如今犯下了滔天大罪，臣也是對她十分憤恨，更不要說一絲憐憫了，但是臣畢竟答應過墨川，所以臣希望皇后娘娘可以網開一面！”伴當說道，頭上流血似不自知。
他接着說，“墨茵幸活下來，也不在是我的侍妾，休書一封，會把她送向很遠的地方，讓她自生自滅！”
這些在寧雲筱的眼中看着並不算什麼，休書本就是他應該寫的，如若是寧雲筱，她今日絕對不會放過墨茵，可是寧雲筱將決定權交給了碧浣。
然而伴當的話在寧雲筱眼中不值一提，但對碧浣卻是衝擊不小。
墨茵是傷害她孩兒的罪魁禍首！仇人啊！
他竟然還能如此風輕雲淡。
碧浣此時只恨方纔的茶杯被寧雲筱扔了出去，現在自己沒東西扔。
碧浣終於忍不住，眼淚一顆一顆的滴落，“你知不知道，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沒了，都是因爲你那個所謂的小妾，她天真善良，是我！是我善用心機，是我自己打掉了我自己的孩子！”
伴當一聽更加的心酸，心中彷彿一把劍插上，簡直比死了還難受。
碧浣扔下軟枕，“你滾，滾出去！別讓我再看見你！”
伴當立刻起身，欲向碧浣走去，黎翊炎卻搶先一步攔住他。
寧雲筱忙將碧浣摟在懷中，看着碧浣，將她的表情盡收眼底，怕她再做出激烈的事，冷笑一聲立刻說，“好了，既然你已經打算休妻，那如你所願，我便放了墨茵，只是望你不要後悔，滾出去。”
不待伴當說話，碧浣又喊，“不！讓他寫休書，現在就休，讓墨茵親眼看着！”
黎翊炎聽了立刻示意隋青去照辦。
大家稍等了片刻，墨茵灰頭土臉，的身上還有些狼狽的被帶了上來，架着墨茵的兩個侍衛也是不懂得憐香惜玉，直接把墨茵摔在大殿中央，便着急的退出去了。
寧雲筱看着墨茵的眼睛，她的眼神還在有打算，不知道她在想什麼。
墨茵原本垂頭喪氣，勉強的擡起臉看了看四周，不料發現了伴當，她的眼睛瞬間增大了，溫熱的淚水從墨茵的眼睛中流露出來。
沒有一個像墨茵一樣的女人是不怕死的，但是知道自己必死無疑的時候，就不會反抗，當看到了真的有那麼一個可以救自己一命的人出現在面前的時候，是喜出望外的。
墨茵的雙手雙腳被鐵鏈子拴着，她只能跪趴着前行，不過幾步，便爬到了伴當的衣角。
她的眼淚奪眶而出，比起碧浣失去孩子時候的眼淚，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墨茵匍匐在伴當的腳下，緊緊的抓着伴當的腿，聲音嬌滴滴的求饒，“顧哥哥，我錯了，我真的不是想要害姐姐的，顧哥哥，給我一次機會！”
聲音嬌滴滴卻刺耳的很，想是骨子裏就改不掉心機的模樣，所以無論僞裝的多麼無害，都會是一副令人討厭的樣子。
墨茵不斷的求饒，吵的碧浣頭痛。
“你住嘴！”碧浣喝道，“多虧了你的顧哥哥，你不用死了，不過代價是把你趕出京城，休了你，讓你自生自滅！”
“什麼？”墨茵驚愕，一瞬間連哭都忘記了。
伴當再顧不得什麼，用力的一甩，墨茵的手便鬆開，整個人的身體也被踢向一旁，倒在地上，哭的更大聲了。
寧雲筱很是煩躁，怒吼到，“來人，把她的嘴給我堵上！”
這句話很是管用，墨茵聽到這句話，由大哭轉爲了抽泣，跪在地上笑聲的哭泣，這樣也好，總算不擾人心神了。
她得留着這張嘴，在關鍵時候求饒。
寧雲筱揮一揮手，讓來人下去。
“寫吧，顧大人。”她說道，諷刺意味十足。
伴當再沒有看過墨茵一眼。
“是。”他說道，徑自在矮几旁坐下，攤開紙張，一時間，衆人的視線全都聚集到了他的身上。
此時的墨茵似乎明白了怎麼回事，她以爲伴當還是前些日子那個因爲她三兩句話就心軟的人，自從他失去孩子之後，他想殺了墨茵的心都有，若不是墨茵還有一個死去的哥哥一直在伴當的心中揮之不去，伴當也不會饒過墨茵。
寧雲筱看了看黎翊炎，把手中摺疊好的休書狠狠地扔在墨茵的臉上，冷嘲熱諷，“你慶幸吧，是一紙休書救了你的命。”
墨茵的手不住的顫抖，不敢相信的看着伴當，而伴當卻是連個正臉都不給她。墨茵絕望的打開休書，一字一句，如利劍一般狠狠地戳着她的心，伴當不要她了，伴當要休了她。
她的手無力的扶着地板，手中的休書散落在地上，被微風吹到了伴當的腳下。
伴當看着休書片刻，冷冷的將休書扔回去。
休書再一次貼近墨茵的雙臉，墨茵的眼淚，打溼了紙，暈染了筆墨，確暈染不了伴當的心。
墨茵瘋了一般的瞪大眼睛，掙扎着從地上站了起來，手中揉搓着休書，大聲的在殿裏喊叫，“不可能的，不可能，顧哥哥不會休了我的，他很愛我，很愛我！不然怎麼又救了我一命。”
她已經失去理智，抓住伴當的衣領，怒氣的質問，“你告訴我，不可能啊！你答應我哥哥的呢？你滿口的救命之恩呢？你的仁義呢？”
墨茵鬆開了伴當的衣領，又踉蹌幾步拉住碧浣的手，墨茵因爲自身有武功，所以不知道自己的力氣有多大，再加上憤怒衝昏了頭腦，抓的碧浣的手腕一片紅紫。
伴當看不下去，保護沒保護的來，竟然讓墨茵捉住了碧浣的手！看着墨茵愈加的用力，伴當狠狠的一記掌風，把墨茵的手甩掉。
墨茵又踉蹌到寧雲筱和黎翊炎面前，怒氣衝衝的罵到，“你們都是僞君子，我哥哥爲你們朝廷賣命，你們就是這麼對待我的？你們不要臉！”說完竟然要上手去與寧雲筱爭鬥。
寧雲筱對於她的手掌，也不躲閃，黎翊炎適時的握住了她烏黑的手掌，怒吼，“來人，給朕攔住她！”
黎翊炎的聲音一出，周圍上前兩個侍衛，把住了墨茵的肩膀，鉗制住墨茵。
墨茵的瞳孔渙散，似是有些精神失常，又或許是裝瘋賣傻，博得他們的同情，伴當只管給碧浣揉手腕，不管墨茵的瘋癲。
墨茵跪在地上，掙脫不開，哭的似乎要斷了氣息，聲音卻是越來越小，最後眼前一黑，昏迷在地。
寧雲筱生氣的說，“來人，將她送出宮，趕出京城，此生不許再入京城。”
黎翊炎立刻補充，“還是命人看着她，以免出什麼變故，直到她死。”
“慢着……”碧浣忽地說話，遲疑了一下，“皇上，皇后娘娘，也不必派讓看着她，就把她送走好了，她雖然惡毒，可也不是傻子，如果再回來……”
她少有的眼神一狠，“那我就親手殺了她。”
伴當看向她，眼圈倏的一紅，都已經這樣了，她還是在爲他着想。
墨茵被趕出京城，如果一直有人看着，那過的就如同階下囚一般，他會一直愧疚，愧對墨川，而碧浣爲了不讓她受這種折磨，主動這樣要求。
他實在是虧欠她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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