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 48 章

作者:丸子炒飯
她入宮是清晨,這時節長安未醒,路上行人與宮中行走的內侍禁衛幾乎沒有,也有着一點夏日罕見的愜意微涼。

  但楊徽音卻依舊覺得面頰發燙。

  太后娘娘也是知道的……阿爺和小娘還怕聖人與她這幾個月弄出人命來?

  “娘娘心裏可會不高興?”

  她內心惴惴,但凡是做母親的,在兒子面前都會更好更溫柔些,可是對待兒子的意中卻總容易苛刻,便是聖人再三保證,但那也是聖上所知道的鄭太后,“其實……”

  “其實也沒什麼要緊的,太后娘娘在這方面十分看得開,您放心就是,”曲蓮寬解她道:“宮中禁制固然多,但娘娘卻立於禁制之外,便是不拘小節些,也不過是年少輕狂風流,不礙事的。”

  蕭氏有感於前朝姬氏後期的禮崩樂壞,前期的皇帝雖然同樣踐踏鮮血踐祚,但於女色上即便不剋制也會規矩些,再不體面起碼也要有一點遮羞布。

  自從中宗奪臣妻且大肆寵愛開始,壞風氣便已經遏制不住,宮廷之中對待宮人森嚴是一回事,對待君主男女上的事情看得開又是另外一回事。

  “聖人真是壞透了,”楊徽音面色嫣紅,她那份高興的勁褪去,隨着身後宮門的“吱呦”聲,頗有一種羊入虎口的錯覺,將帷帳撂了下去,“怎的這樣心急?”

  “現下涼風習習,娘子若是覺得好,可以閉目養神待一會兒,”曲蓮輕聲道:“雖然收拾歸置不必您親自動手,但總要合您的意纔行,要費好一番工夫。”

  聖上今日早起正有朝會,紫宸殿卻留了內侍監看守,他笑眯眯地將楊徽音迎進來,問候了她隨國公府膳食是否可口,這幾日怎麼瘦了,而後讓人安排人送了炸果子和各色甜鹹的粥進來,教她揀自己合心意的喫。

  楊徽音自然是沒用膳,她平日早起也不過是爲了上學,今日卻要精心裝扮、辭別父母,還要從國公府到皇宮,爲了路上不失儀,這種時候起得雖早,但不能喫東西,煎熬得很。

  “娘子入宮,聖人是與長信宮先行稟過的,”何有爲親自伺候她用膳,將一些話先行解釋給她:“上皇的意思是立政殿或許暫且住不得,不過麗景殿原本也是天子居所,雖然常年未有人住過,但是也足以見聖人待您的重視。”

  麗景殿是太上皇御極之初的居所,就算長久沒有住過人,收拾出來也不算委屈了未來的皇后。

  楊徽音沒想到聖上被她親一親都能受不住,卻能和父母探討她入宮之後住在哪裏,手中的筷箸一頓:“那聖人怎麼又叫我搬到紫宸殿來了?”

  何有爲卻有些驚奇:“聖人只道了一句‘不如紫宸殿,方便些’,上皇與太后便沒說什麼,應準了。”

  太上皇與太后安養多年,對皇帝的內帷事插手甚少,楊氏入宮,他們頂多提一點建議,皇帝有自己的主張也沒什麼。

  楊徽音喫驚:“聖人便這樣說出口的?”

  他就一點也不知羞麼?

  那她便理解太后爲什麼覺得她入住紫宸殿是件平常事了,便是聖人這個態度,也很難說她與聖上之間沒有旁的事情。

  何有爲笑着看眼前驚愕的小姑娘,“聖人坦蕩蕩,又有何可愧,等娘子用好了,便隨奴婢去瞧一瞧聖人爲您添置的東西,有什麼不合心意的時候立刻讓內侍們添減。”

  楊徽音慢慢用好了膳,隨着何有爲往自己將來一段時日的住處去,見越過皇帝寢殿,竟是後面一間側殿,雖然相隔不遠,但也獨立成間,她要做什麼,即便是聖上也未必能窺到。

  紫宸殿宏大,儼然一個宮殿羣,從不會缺一間單獨的房屋,這結果是她早該想到的。

  ——聖上是願意等候她的,偶爾一兩次也就罷了,日日同寢,別說是男子,就是她也怕忍不住。

  曲蓮卻解釋道:“君王與后妃向來分居,若有需求自會召之。”

  她補充道:“不過娘子是皇后,聖上要與您在一處,是隻能往您這裏來的,這也是做皇后有別於嬪妃的一點好處。”

  然而這一番話卻並未得到楊徽音的認同:“那是有嬪妃的時候,其實要是聖人太忙,我也想過來找他。”

  楊徽音見識過御榻,誤解了聖上的意思,不覺面上微微尷尬,爲着那私下自作多情的揣測,以爲他會藉機與她共寢。

  紫宸殿內侍的佈置就已經很好,連給她那隻鴛鴦貓的貓窩與便溺器也準備妥當,跟隨她的徐福來指揮人將從隨國公府帶入宮的東西一一安置,幾乎是挑不出什麼錯來的。

  “內侍監有心,”她頷首致謝,見到郎君十分精心且殷勤地對待自己的到來,總會歡喜:“樣樣料理周全,我很喜歡。”

  能叫這祖宗滿意,何有爲只覺得滿身輕鬆,他含笑道:“食君之祿,擔君之憂,娘子謝奴婢,不如謝聖人。”

  聖上平日並無過多需要花費時間的嗜好,朝會又是隔幾日纔有一次,因而每次雖然聽人吵架總有些煩躁,但也會耐心問過臣子是否還有什麼事情要奏議,等他們將記在笏板上的內容全說完再退回內廷。

  但今日同屬尚書省的兵部和度支還沒來得及爲今年的支出吵起來,皇帝便已見不悅,叫他們回去關起門來吵完再到紫宸殿書房說話。

  臣子們也是會察言觀色的,聖上才與楊府交換了婚書,正該是心情好時,不知道爲何今日會這樣天威難測,奏事也簡潔了許多,只有站立在最後的新晉國丈,沉默不語,既不疑惑,也不害怕。

  排位的司禮官本來是思慮到隨國公乃皇后母家,水漲船高,日後排位,隨國公也該站到前面來,但是今日隨國公卻似乎很有些清高的倔脾氣,或者說最近沒什麼事情要奏聞天子,加上丈人的身份傲氣起來,硬是要一如既往,站在後面。

  落在旁人眼裏,倒有些別的意思——隨國公府又要有昔年不羈作派了麼?

  等聖駕回轉紫宸殿,已經將近巳時。

  楊徽音本來是很困的,但是今天她起身有很仔細地妝扮,總覺得不教皇帝看一看是很可惜的事情。

  “瑟瑟喜歡這樣的佈置麼?”聖上見正拍打鴛鴦貓尾巴的她,甫一見到自己便眼睛亮了起來,亦覺心裏滿滿的歡喜,“可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

  “能有什麼不滿?”她微微俯身,將貓放到了地上,撲到他懷裏親了一下情郎的下顎,留下石榴嬌的香痕,“只要與郎君在一起,我就心滿意足了。”

  那貓見主人見了外人就將自己撂開手,很是不滿地費力從裙裳和袍服裏穿梭,繞進兩人中間,喵喵了幾聲,帶了些柔媚。

  他有些好笑這貓的黏人很隨了主人,伸手將貓撈起,放到外間侍女手中,含笑問她道:“瑟瑟方纔在做什麼?”

  “等着聖人,順便打它的尾股呀,”楊徽音不覺得有什麼:“這幾天鴛鴦總想跑,我聽人說這樣打一打它就不跑了。”

  因爲鄭太后無聊的時候很喜歡養些貓狗孔雀老虎一類的東西,太上皇與皇帝也被迫知道了許多。

  他默了默:“瑟瑟,鴛鴦可能是要犯春,但朕記得它屬雄,也會喜歡被拍尾巴嗎?”

  鄭太后的那只是母貓,不好割以永治,是以皇帝爲自己心愛姑娘挑選討喜愛寵的時候,很是注意性別,公貓好像不太喜歡這些,反倒要挨撓。

  “別人家的貓我不知道,鴛鴦它很喜歡的,”楊徽音只知道如何安撫它,但對它的反常卻很喫驚:“我以爲它只是長大了性子會野,可它才幾個月大,怎麼會?”

  皇帝教過她小貓的年歲壽數與人自然不同,但幾個月就能做新手的父母了麼?

  聖上忍笑:“是你把它喂得太好。”

  “飽暖思……看來不僅僅是人,貓亦如此,”她很憂心,像是與夫君討論養育孩子一般:“那以後我再少喂一點魚肉雞肉的丸子,它是不是就不會這樣了?”

  “已經到了這個時候,再說丸子有什麼用處,”皇帝含笑道:“瑟瑟再辛苦幾日,等過了這段時間,叫人取了它的丸子,以後頂多胖一點,就不會有這樣的煩憂。”

  她想:“鴛鴦也是極難得的品種,等它大些,郎君替它納個血統差不多的貓吧,叫它做一次父親,生幾隻漂亮可愛的孩子,之後再取不遲。”

  這樣小的請求皇帝沒有拒絕的道理,自然有下面的人去精心挑選,他應準了,“瑟瑟見郎君,便只有貓要說麼?”

  楊徽音猶豫片刻,想了想,其實她還想問一問南平長公主的事情,到底還是與自己有些關係的,應該可以問:“郎君,南平在娘娘面前說的話很過分嗎,教您生這樣大的氣,遷怒她的情郎?”

  她挨着聖上坐在榻上,儀態有些不端莊,聖上卻沒有考慮那額上淺薄脂粉會不會沾到衣袍,攬住她的腰,雲淡風輕道:“朕沒有細問,但她畢竟是朕的手足,拿來殺一儆百是最合適不過的。”

  “是因爲她說我的閒話,所以聖人就要殺她最喜歡的情郎嗎?”楊徽音心頭微顫,手裏撥弄他還沒來得及換下朝服的腰帶,眼睛卻看向他:“聖人原先似乎不管宗室女子的荒唐。”

  她也有很多手足,同父同母、同父異母,特別是彼此的母親各不相同,會有許多小的糾紛和比較,但這些比較當他們開始嫁娶、目光不僅僅侷限於小小的隨國公府後宅以後,大半都會消失,彼此面上客氣。

  世家大多講究同氣連枝,鬥爭起來固然比狗咬狗也好不了多少,但總要顧慮自己一姓一房的興衰,可皇家卻很不同,拿手足的血來獻祭,一點也不會在乎。

  她隱隱約約覺察到,聖人的溫和,或許是因爲父母早已經爲他做皇帝鋪好了路,並沒有一般君主的煩憂,也或許是因爲面對的是她,總不願意展露宗室傾軋的不美好。

  “也算是,”聖上淡淡道:“做了駙馬的人總要喫虧些,朕往常不願意計較,但她們自身尚且不能滅絕人||欲,何來要求皇后的底氣?”

  她問:“蒲州是她的封地嗎?”

  “不是,”聖上頓了頓:“流放幽禁,是不會有封地的。”

  所以崔家的人很識趣,長公主駙馬見皇帝似乎不打算波及自己,很願意和兒子留在長安,與長公主劃清界限。

  他看着她忽而不言,低頭攪弄衣帶,輕聲道:“瑟瑟是否覺得朕太心狠,想爲南平求情?”

  “有點,這幾日我偶爾聽聞,南平長公主當年與聖人也是很好的,”楊徽音實誠道:“不過我沒想爲她求情。”

  一個人獲得比原本應得悲慘千百倍的下場,總是有些令人唏噓的,但這卻是她未來的夫君爲了她,如果能把它當成一件對方精心準備的小禮物,那麼就很好理解即便不是很贊同喜歡,但依舊不會去反駁了。

  好與不好,聖上已經將事情做絕了,震懾住流言足夠,南平又不是她的父母兄弟,有那斬不斷的血緣關係在,不值得爲了這忽而生出的一點悲憫爲這個人懇求郎君朝令夕改。

  當然主要是因爲她莫名不喜歡這個人,即便沒有這件事。

  “郎君這樣做,是爲了我的名聲呀,”她有些糾結道:“我雖然沒見過她,卻莫名不喜歡,聖人把她打發出去,以後宮裏設宴慶賀彼此見不到,我也很高興。”

  她道:“可能她不是聖人同胞姊妹,我很難喜歡得起來。”

  正如聖上待她有愛屋及烏之心,包容隨國公府,也儘量在挖掘她那個令人頭痛的幼弟能有什麼優點,她對聖上也會有些移愛的心理,且不說朝陽長公主確實是一個明媚可愛的女子,就算她不是,看在皇帝的面上,她也會盡量去喜歡的。

  聖上聞言微怔,溫聲道:“初次相見便懷有敵意的人也並不少見,這與她是不是朕的姊妹沒什麼關係。”;“不過朕以爲……”聖上驀然一笑:“或許前世裏仇讎,喝了孟婆湯亦不得消解,你們見面便有三分仇。”

  她的情郎平日裏很正經,也很尊重她,但拿她開心取笑也不見少,楊徽音和他待在一處總不覺膩,起身催促他道:“聖人這一身也熱,快回去讓內侍們伺候更衣罷,我也要洗妝了。”

  長信宮裏傳信說讓她先適應休息幾日再去拜見,這妝容也給皇帝瞧過了,並沒有留着的必要。

  聖上卻不走,定定地看着她,雙目含情,卻似乎很有不討好處不罷休的無賴氣質。

  她氣且羞,在那原本淡淡脣脂痕跡的對照處又烙了一個相仿的上去,帶着氣笑道:“聖人就這樣回寢殿去,不許洗呀!”

  ……

  楊徽音在隨國府中尚不能自在如意,但到了天子寢殿,除卻前朝部分是禁地,其餘她都可以隨意玩耍。

  鴛鴦還不知道自己差點就失去了什麼寶貴的東西,午後皇帝拿了些膳房給貓特製的煎肉乾餵它,雖然人聞起來沒什麼特別的,甚至還有些寡淡,但它嚐到滋味,在地上打了一陣滾,雖然仍處於躁狂時期,可自此對分別許多時日的皇帝重新友好起來。

  聖上仍然如昔年一般,晚上檢查她今日學了些什麼,攬着她看了一會兒卷宗與奏摺,但兩人近日也忙得很,楊徽音沐浴後容易疲倦,在榻上聽聖上講了一會兒朝中的事情,依偎在他的懷中,嗅到慣有的草木淑氣,攥着他的衣角慢慢睡了過去。

  皇帝輕聲講到一半,忽然察覺到她的氣息格外綿長均勻,不覺失笑,促狹捏了捏她的秀巧鼻尖,居然不見醒來,果然好夢香甜,於是悄悄下榻,將人抱到女婢們鋪好的牀榻上去,安置妥當才離開。

  ……

  宮中忽然掛起了白,又極快撤下恢復了平日舊色,永寧改元爲乾正,一朝天子一朝臣,不獨前朝,宮中的女官也藉口賜恩,撤換了一批。

  她沉默地替原先共事許多年的同僚打點行囊,陪吃了一碗送行面。

  “含桃,你不走麼?”

  旁側的遠志館鄭女傅出主意道:“和我回滎陽老家罷,總有一口飯喫,宮裏這樣亂,你怎麼待得下去?”

  先帝去世前已經給含桃脫了籍,也給了她出宮的金銀和身份,不過多年的老熟人,還是這樣叫她。

  她搖了搖頭:“總要爲陛下做滿三次虞祭再走。”

  “南平大長公主已經將遠志館廢除了,我們馬上要走,你雖然總領內廷要務,可畢竟改了元,又能風光到幾時?”鄭氏嘆了一口氣:“你就這樣放不下他嗎?”

  她並不否認:“如今內廷除了我,大約也很少有人還能惦記他了。”

  鄭氏與她分別,很有些不捨:“癡兒,如今不是你情郎的天下,你要謹慎和順些!”;先帝在世時,從來沒有人敢在她面前這樣說二人之間的關係,但現在倒是無礙,她笑笑:“我這個年紀還在乎什麼,本來也快要用黃土埋了。”

  “什麼年歲,也想多活幾日,哪裏人人都像先帝一般自傷,要是你與先帝有子……”鄭氏掩口,不欲提她傷心事,只是臨別淚漣,悄聲道:“朝陽長公主聽說要回來了,宮裏只怕又是好一場亂,你一定要小心些。”

  朝陽長公主三十餘歲纔出嫁,與先帝感情一向很好,直到新帝即位,才授她丈夫外任,令她隨夫出京。

  她點點頭:“我省得。”

  新帝是中宗重孫,繼位之後雖然礙於朝陽長公主手中權力,不敢對先帝們的牌位有什麼非分想法,然而還是將自己的生身父母接入宮闈,奉爲太上皇與太后,冊立姑祖母南平長公主爲大長公主。

  礙於新君與長信宮的態度,內廷過了沒多久便從喪葬的氣氛中解脫出來,開啓了日夜尋歡的歲月,太后大抵是寂寞太久,是個很愛熱鬧的人,常邀舊時親眷入宮玩樂。

  只是他們壓抑卑躬屈膝太久,堂堂宗室,竟比窮人乍富還要令人咋舌,寄情五石散,玩樂的方式很是特別,令臣子爲之羞慚。

  昔日的女官含桃雖然失去權柄,但依舊有參與宴會的資格。

  用於宴飲的宮殿時常燃着幾車沉香,無止境地揮霍先祖們的積蓄,她習慣了先帝清淡舒和的喜好,入殿後不免因爲香氣濃郁而嗆咳。

  然而掩袖低頭咳嗽,卻不免看見奢華波斯地毯上醜態畢露的男女。

  那些男女大概是服了五石散,亢奮不似正常人,其間醜態,令人髮指。

  “女官自幼入宮,可識此物耶?”南平大長公主與太后亦服了藥,醺醺然若俄而登仙,調笑道:“先帝可有此雄壯,能令卿卿登極樂否?”

  南平大長公主年歲雖長,但風流與癲狂卻隨着權欲和服食烈性的五石散愈發顯露,搖搖頭,又去好奇這位女官與先帝的內廷事,輕佻問起夜裏短長。

  她的頭頂已經摘了白麻,只是推言老邁,不施脂粉,不御珠翠,雖然對此感到噁心,但卻仍能維持淡淡笑意:“我早如枯木,心不生波瀾,是以先帝信賴倚重。”

  夜半宴散,自有羽林郎加入夜歡,侍奉太后枕蓆,她悄悄退下,回到自己住處。

  麗景殿她一直住着,新帝也算沖齡繼位,好不容易捱過先帝當政時期卸下面具,正是貪玩放縱,沒空叫她搬出去。

  她提筆凝思,寫了一封信,交給一直隨在身邊的心腹,請她送出宮去。

  “親自交付朝陽殿下,不得藉他人之手。”

  如今宮禁廢弛,夜間宵禁倒是鬆了很多。

  宮中夜半時有荒謬聲音,偶有一二琴音,亦無人疑心,也無人細聽。

  她撫琴默然,忽見書冊一頁“使君輩存,令此人死!”,不覺潸然,啓窗遠眺。

  這大概就是她唯一能盡的綿薄之力,爲着他那許多年得不到迴應的愧疚與情意。

  ……

  楊徽音驀然從夢中驚醒,她直坐起身,以手撫心,試圖壓抑那陣強烈的心驚,等到回過神來忽見滿殿昏暗,似乎很是陌生,連忙叫皖月她們進來。

  皖月見娘子珠淚盈眶,猜測她是做了噩夢,連忙點了燭火,過來安撫道:“沒事的沒事的,娘子莫怕,聖上還在前面呢,奴婢們都守着您,您怕什麼?”

  她都覺得好笑,只是又不敢:“您也好大的年紀了,怎麼還怕做夢?”

  然而娘子聽見聖上兩個字,幾乎是立刻起身,向女官要了燭臺,不避嫌疑,往前殿急趨。

  聖上今夜歇下的也早,他固然存了和心愛女郎親近的意思,但母親給的方子宮裏已經許久沒有人做過,他也是心裏掙扎過幾番纔拿給太醫院看,雖然他近來在子嗣上的熱切期盼與別的君主並沒有什麼不同,然而他不願意叫瑟瑟有婚前懷身的可能。

  “瑟瑟,怎麼這個時候過來了?”

  守着皇帝的內侍見是楊娘子執燭火披髮而來,不敢阻擋,反倒是聽憑她直入,驚醒了聖上。

  楊徽音見他安然無恙,剛醒便坐起來整理寢衣,心中一塊重石落下,將燭臺放到桌案上,淚如滾珠。

  “聖人,我睡不着,”她伏在聖上膝邊,要是見不到他或許也沒什麼,奴婢們進來查看過,也就重新躺下睡了,可有他拍着頭安撫,愈發安心表露自己的害怕,哭得喘不上氣來:“我要郎君抱我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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