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罐子破摔
第十五章
清風子與玉珠兒成親的日子訂在了八月十五。
按着凡人的說法,叫花好月圓。
修士們也是於人類,所以辦喜事的時候,還是會保留一點凡人們的習俗。
葛紅霜一路捧着清風子的喜服往溫故樓去的時候,愛不釋手的撫摸了好幾下。
喜服被上清宮的前輩尊者用法力打造成了高階防禦法寶,鮮豔的紅色,彷彿有光在流動一般。
面料摸在手裏,冰涼絲滑,極爲舒服,也不知道是用什麼好東西織成。
——難道這些前輩尊者已經預見到了有人要來打劫婚禮?所以新娘與新郎都要穿着高階防禦法寶拜堂?
葛紅霜暗地裏猜測。
又或者邙山派在各修真大派中豎立的敵人太多,此次大辦喜事,其實也會惹來一票仇家上門尋仇吧?
她這些日子來往於溫故樓與上清宮各院,不知道是因爲喜事的關係,還是因爲她沒有做出要大鬧婚禮的準備,上清宮各人瞧着她的臉色也和緩了許多,且漸漸的親密了起來。有心要與各院的師姐們討論一下婚禮上的危險性,但考慮再三,人微言輕,還是作罷。
溫故樓的陣法如今在她眼中已經形如無物。
阻攔了無數弟子的陣法,卻因爲她天天在陣中走來走去,竟然就走成習慣了。
況且她對陣法又一竅不通。
連無塵子也測試過她的破陣能力之後,搖頭嘆息,只有那句話:“傻人有傻福!”
她走進清風子的小樓,將喜服捧上前去,笑。
經過了陣法裏一段時間的修煉,她體內的妖珠如今安靜許多,不再隨便亂動。
她也能自如的應對妖皇陛下。
“小霜霜怎麼笑的比新娘子還要高興?”
妖皇陛下實在不能理解這隻人類的思維。
葛紅霜又笑。
“師尊成親,難不成讓徒兒哭?怎麼着也是溫故樓的喜事不是?”
——離她擺脫妖怪的日子不遠了!
怎麼着也算是大大的喜事一樁!
妖皇那張清風子的麪皮抖了一下,擺明了不信。
“也是,聽說這次請了各大門派,正好本座幾百年沒跟這些牛鼻子老道們見過面了,趁此良機,正好親香親香。”
“師……師尊,其實大婚當天,新郎打架,這不太好看吧?”
“誰說我要打架了?”
妖皇冷哼一聲:“不過是見見故人!”
他這句“見見故人”,愣是讓葛紅霜好些日子沒敢閉上眼睛。
一閉上眼睛,就似瞧見上清宮血流成河。
誠然,上清宮這些人從以前到現在也並沒給過她好臉色,並不歡迎她,但是讓她眼睜睜看着這些人去送死,卻是大違她生平原則。
她私底下悄悄與相熟起來看師姐聊天打探,才知道那隻妖怪果然沒有說錯,他被各大門派合力捕獲,壓制在深淵禁制之下已經四五百年了。
——那時候,離葛紅霜出世還有幾百年呢。
數百年被困冰棺,這妖怪如今還能氣定神閒的準備着成親事宜,要麼他已經有了計劃,要好好大鬧一場。要麼……他已經適應了上清宮的生活?決心在此娶妻生子,紮根到老?
葛紅霜覺得,後一種猜測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距離八月十五還有四五天,各修真大派便6續有人前來賀喜。
葛紅霜跟着一干師姐們在各個院子裏忙碌,招呼賓客,順便滿足他們的各種要求。
別看都是修真大派,可是各門派修煉的功法不同。於是修真界人士也有不少奇怪的嗜好。
有人是煉水系法術的,便要求要住在距水近的院子裏。
於是葛紅霜前去待客的時候便現,這位修水系法術的修真人士院子裏一會晴空朗朗,一會兒狂風暴雨……
她不小心被淋了一頭一臉的雨水,那位施法的來賓竟然批評她:“連個避水訣都不會,邙山派竟然還有這麼笨的弟子!”
別看那來賓年紀輕輕,又生的眉目英俊,但說起話來,委實刻薄。
葛紅霜頂着一頭一臉的水,放下他要求的美酒,默默退下了。
整個上清宮據說都是辟穀的修真者,但是當來賓提出要美酒的時候,掌宮無塵子卻隨意指派自己門下弟子前去拿酒。
葛紅霜懷疑,要麼掌宮無塵子就是個酒鬼,要麼……其實忽悠大家辟穀之後,上清宮前輩尊者及掌宮等人,其實暗底裏在貪圖口腹之慾,常面對面小酌幾杯的吧?
看來,並非所有前輩的話,都是金玉良言。
也有來賓現了她袖子裏的小火雲獸,伸手向她討要。
“我家靈獸最喜歡吞食小火雲獸了,難得小丫頭給我家靈獸也準備了食物。”說着,那人從自己袖子里拉出了一隻老虎大小的靈獸,獠牙生寒,一臉兇相。
那麼大一隻靈獸,也不知道他是怎麼藏在袖子裏的。
“喵嗚~”
她袖子裏的小火雲獸死扒着她的袖口不肯出來。
葛紅霜落荒而逃了。
修真界竟然還有這麼兇殘的人士?
葛紅霜想起了妖界。
讓自己的靈獸吞食別人養的靈獸,這不應該是妖怪才能幹出來的事情麼?
怎麼修士也有這種嗜好?
她極想請教一下妖皇陛下,不過鑑於新郎官最近好像心情不是很好,也不知道是因爲新娘子的原因,還是因爲要會見來賓之中的故人的原因,她只能放棄了這一想法。
成親的正日子裏,整個上清宮人頭濟濟,來賓與上清宮的弟子們站在喜堂內,準備觀禮。
喜堂就設在上清宮掌事殿,內裏宏闊,殿深柱高,容納得下四五百人。
葛紅霜一大早醒來,眼皮便跳個不住,她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卻又無從說起,只能悶在自己腹中。
待得觀禮之時,她便悄悄隱在衆弟子中間。
她如今身上穿着後來補的弟子服,站在衆女修中間,都是一色的紫色袍服,按理說,是瞧不出來的。
但新娘子跟新郎並肩進入殿裏的時候,她總感覺妖皇朝她的方向瞥了一眼。
這隻妖怪,不好好拜堂,想幹嘛?
被那似有若無的一眼帶累的,還沒等新人在堂前站定,葛紅霜便莫名覺得心裏庠庠,這庠意由心而,漸到了臉上。
她下意識伸手去摸臉……頓時整個人都不好了!
葛紅霜若是個膽小又愛尖叫的,此刻已經一嗓門叫了起來。通過近期她生活之中一系列的變故其實可以觀察得出結論:她的耐受力還是比較強的。
但是,再強的耐受力,也架不住這麼大的變故啊!
媽蛋她臉上長毛了長毛了好吧?!
不是眉毛不是鬍子就是在臉部光滑的地方正一撮一撮的往外長毛……
見過破土而出的莊稼嗎?
破土生長的度加快上千倍,大約就是這種效果吧!
修真界人士當然不用凡人度,種個種子,施點法力,也會讓普通植物瞬間從生根芽到開花結果輪迴一遍!
當然,靈果靈藥除外,那玩意兒不受人爲控制。
想咋長,完全遵循天道。
但……關鍵這是臉不是土地啊!
葛紅霜心裏瞬間冒出無數惡毒的咒罵以及習過的誅妖絕技,只恨不得都用在那隻在妖怪身上。
她就知道,這隻妖怪言出必行,之前的話決非威脅,而只是通告而已。
話說言出必行這麼美好的品德在這妖怪身上竟然具備,果然老天不給她活路了麼?!
葛紅霜低頭,想掩飾臉上長出來的毛。旁邊的師姐卻做了她之前一直想做而強烈剋制沒有做的事情。
“啊——”
她一聲高亢的尖叫,成功將掌事殿內觀禮的羣衆包括新郎新娘的目光吸引了過來。
大姐你是專門誅妖除魔的好嗎?擺出這種受驚嚇過度的嬌花模樣給誰看?
葛紅霜心中鄙視吐槽,事到臨頭,她反倒生出一種破罐子破摔的念頭來,眼睜睜看着以自己爲中心,周圍人都紛紛往後退出一米,遠遠觀望。
事情來的太過突然,大約周圍的修真界人士都要搞明白是怎麼一回事。而且各派長老掌門都來了不少,衆人都有點託大,本着“難得有一隻不長眼的小妖膽敢跑到邙山派來找死不看場好戲一爪子拍死有點可惜了”的想法,輕鬆圍觀。
“怎麼回事?”
“這隻小妖不長腦子吧?”
“那個……不是紅霜師妹嗎?”
“你見過滿臉長毛的師妹嗎完了裙子後面鼓起來了可能長尾巴了?”
“你覺得她會長成哪種妖怪?”
拜託!
諸位有點常識好吧
誰見過一個人活到一百多歲再長成妖怪的?
好吧!修真界的常識都被驢踢了!
任何一個正常人類到了修真界,都會空前的無所適從起來。
比如,那啥……青城派五百年前,就出來過一個修煉的十分了得的師叔級別的修士,活到三百多歲,才現自己是妖而不是人……
結果?
當然比較悲慘了!
青城派全派上下一致誅妖,大家一頓誅妖咒各種攻擊法寶往那位修士身上砸……最後他毫無意外的悲慘死去……
葛紅霜就面臨着這樣的處境。
她透過冷漠的看好戲的充滿了敵意的人羣,與新郎官的眼神相接,對方輕笑着擡了擡一邊眉毛:小丫頭,被修士合力圍攻的滋味如何?
葛紅霜敢肯定:他就是不想成親想毀了這門親事才搞這一出的!
尼瑪,不想拜堂你直說啊老子替你想辦法,何必要置我於死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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