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乔老师,我很感动
修泽低着头,目光闪闪躲躲,半天才开口。
少年的心思已经很明显了。
上辈子,是乔越先开口问修泽要不要跟他,沒想到這辈子会变成修泽主动。
乔越松开门把手,迈步走出来,背靠在门板上,点起一根烟。
烟圈在两人之间徐徐升起,他朝修泽扬了扬下巴,语气漫不经心。
“小朋友,你想做我的学生?”
修泽明显不喜歡烟味,他皱着眉后退一步,然后点了点头。
“为什么?”
這個問題他上辈子沒有机会问,现在突然有些好奇。
少年沒有立刻回答,他微垂着头在认真思考,长长的睫毛像蝴蝶翅膀,在灯光下投出一片阴影。
“因为,乔老师很好。”修泽抬起头来望着他,眼睛裡亮晶晶的。
乔越有一瞬间怔住。
十五岁的少年,五官還沒有长开,漂亮是漂亮,還說不上惊艳。
但他的那双眼睛,太干净纯澈了,宛如天山上一泓最干净的清泉。
他突然明白自己上辈子为什么会收下修泽了。
为掩盖自己的失神,乔越深深吸了一口烟,侧過脸缓缓吐出,薄唇露出一個讥笑。
“我很好?小朋友,我們昨天才第一次见面,甚至算不上认识,你怎么就觉得我好?”
修泽垂下脑袋,這次沒有思考太久就抬起头。
“因为,乔老师煮的粥很好喝。”
乔越有些无语,這算什么理由?
“我以前……从来沒有人亲自为我煮過粥,也从来沒有人在我受伤的时候为我擦過药。”
修泽继续說着,“乔老师,我們两個并不相识,你却对我這么好。你把我带回家,为我包扎伤口,還为我煮粥,我……我很感动。”
“乔老师,您告诉我,要怎么样,您才会收我当学生?不管老师的條件有多难,我都会努力去达到。”
少年漆黑的眸子裡充满坚定,乔越也他妈的好感动,可是他妈的他真的不能同意。
他是有原则的人。
“我今年不打算收学生。”他直截了当地說。
修泽愣了愣。
乔越继续道:“你听的那個什么决赛获胜的人我会收他做学生是谣言,沒有這回事,我也沒有說過這句话。”
“好了。沒什么事就回去吧,我也准备休息了。”乔越說着准备关门。
“可是当年顾斐不是就是這样……”
修泽突然大声吼出来。
“对不起。”像是意识到什么,修泽忙低头认错,“我不该拿自己与顾斐师兄比,我自然是不如师兄的。”
乔越将烟头按熄在烟灰缸,淡淡道:“嗯,知道就好,回去吧。”
修泽又上前一步。
“乔老师不想收,我尊重乔老师的意见。只是,如果……如果乔老师想要要收学生的话,可不可以是我?”
与成年的修泽不同,十五岁的少年,体格沒有那么强势,皮肤也白得略病态。因此当修泽用這种可怜兮兮的眼神望着他的时候,乔越竟有一丝心软。
不不不,他怎么能心软?想想那些個夜裡,想想面前的這個少年,他人畜无害的表皮下面是多么的禽兽不如,想想自己的腰……
收下修泽這件事在這辈子可以免谈了
乔越双臂抱在胸前,脸上不带表情。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收你?就凭你在這几次练习生的比赛中拿到第一嗎?你觉得自己拿到第一很厉害?比過那些练习生让你很得意是嗎?”
“不是……”
修泽惶恐摇头,乔越不给他解释的机会继续說。
“你觉得我收学生看的是谁拿第一?是,顾斐是他们那一届的第一沒错,但他跟你不同。”
“别的不說,一個动不动就打架的小混混,人品上就過不了我這关。”
“我……我不是……不是打架……”修泽咬着嘴唇,看起来快哭了。
他想解释,可是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最后一句话也說不出来,只垂下了脑袋。
地上的影子可怜兮兮的。
乔越当然知道不是。
可是只有這样,才能断了修泽的念想,也断了两人原本就不该有的牵绊,這样对谁都好。
他继续无情道:“不是打架?那你身上那些伤疤怎么解释?”
“不要以为在练习生中拿第一是什么了不起的事,也不要觉得我什么阿猫阿狗都会收,你走吧。”
修泽站在原地,面前的门已经被关了起来。
昨天他在昏迷中醒過几次。迷迷糊糊的,看不太清楚恩人的样子,直到刚刚,他看清了。
那個后背好温暖。
那碗白粥好甜。
他的恩人,长着一张人人都会称赞,美丽英俊的脸。
唯独那唇,太薄,太无情。
恩人救了他,他以为恩人看他会与别人不一样,原来,是他想错了嗎?
小混混,阿猫阿狗……
原来在他的恩人眼裡,自己就是一只小猫小狗。他会施舍你可怜你看你饿了会给你一碗粥喝,但是要收留你,他怕会脏了他的手。
电梯门开了,一阵冷风吹過来。
修泽缩了缩脖子,感觉有些冷。
乔越站在窗边,看着修泽的身影出现,又消失在黑夜裡。
十五岁的少年,身体那么单薄,那么瘦,背影那么孤单,那么可怜……
他可以想象到刚刚那么亮的眼睛裡此刻必定满是落寞。
不知過了多久,他的身体被风吹得发凉,他才将窗帘拉上。
就這样吧,這辈子不要再纠缠了。
乔越想了一下,他不收修泽,可這段時間练习生就在公司训练,他去公司,两人碰上太尴尬了。
距离练习生决赛還有半個月時間,乔越决定這半個月申請去国外出差。
天景娱乐总裁不在,所有大事小事都是副总裁陶佳,也就是众人口中的“女魔头”在管。第二天,乔越去到陶佳办公室,還沒开口,陶佳就先开口了。
“乔老师,有一件事,想請你帮個忙。”
陶佳依旧是一身深色职业装,短发剪得干净利落,脸上化着淡妆,任何时候都是面无表情。
乔越跟天景总裁是好朋友,但跟陶佳,除了工作上的交集,沒有其他任何私人感情,陶佳說請他帮忙,他有些诧异。
“陶副总請說。”
“赵老师的母亲生病住院,他請了两周的假,乔老师這段時間应该沒有什么事吧。”
“嗯,大事沒事,都是一些小事,不影响,陶副总有什么事嗎?”
公司所有管理层請假都需要陶佳的批准,公司同事很少請假,基本不請假。
因为每次递上假條,一般情况都是這样:
“每個月都有這么几天?你来大姨爹?公司事情這么多,你請假你的事谁来做?加班?你能保证加班的效率嗎?”
“有事有事,整天跟我說有事!我說了,那种串亲戚亲戚来串门脚疼肚疼子头疼手疼的假條通通给我丢垃圾桶!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轻重缓急都分不清,公司养你们干什么?”
一句话来說就是,如果不是病得要死,不能請病假,如果不是火灾海啸那样十万火急,不能請事假。
所以为了不被女魔头喷,大家都是沒有特别严重的事情,能不請假就不請假。
但是乔越知道這只是同事们对陶佳的误解,他活两辈子,他知道陶佳其实是個外冷内热的人。
她工作上一丝不苟,管理上严格到苛刻,脸上一副“灭绝师太”的表情,但她的心肠是好的。
比如說這次,赵老师母亲生病,她一次性准了赵老师两周的假。
乔越想着陶佳這次請他帮忙大概就是让他代替她去医院看看赵老师的母亲。
陶佳說:“赵老师請假,现在练习生那边沒有合适的老师,想請乔老师担任练习生两周的指导老师。”
什么?
担任练习生的指导老师?
這不得天天见到修泽?
要命!
乔越想也沒想就拒绝:“陶副总,這恐怕不行。一来,我不是专业的,二来,我個人能力有限,让我带一两個或许還将就,让我带几十個,我恐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陶佳說:“乔老师不必谦虚,带一個人是带,带一群人也說带。乔老师就按照你自己的方法,每日授课就好。”
“我真的觉得我不行,公司也不止赵老师一位指导老师,或许可以……”
陶佳打断:“练习生如今决赛在即,正是关键时刻,训练不能断。公司其他指导老师行程都排满了,目前只有乔老师有空,也是最合适的。”
“可是……”
陶佳站起来,走到乔越面前,语气软了一分。
“如果不是实在沒有办法,我也不会来找你。乔老师,帮個忙,行嗎?”
他想說他想申請去国外出差半個月,行嗎?
“那就這么定了,乔老师,明天早上九点,我会让练习生在训练室等你。”
陶佳說完走了。
乔越站在风中凌乱。
他现在還能拒绝嗎?
第二天。
乔越8点就到公司,在助理老师的带领下参观练习室。
“這边是更衣室,那是化妆间,那裡是练习生休息室。”
此刻已经陆陆续续有练习生過来。
“乔老师,您的休息室在這边。”
乔越在自己的休息室喝着茶,表面稳的一比,内心很烦躁。
8点58分,练习生已经在训练室中央列队等候。
“你们的赵老师請假了,這位是乔越乔老师,你们后面两個月的训练课由乔老师给你们上。”
助理老师介绍完,便站朝一边。
乔越目光扫了一圈,沒有看到那個让他心烦的人。
“人都齐了嗎?”他问助理老师。
“都……”决赛在即,這段時間基本不敢有人迟到或請假,助理老师正要說都齐了,突然瞥见后排有一個位置空着,一时声音都结巴了,“乔……乔老师,還……還差一個。”
乔越低头看了眼腕表,已经9点整,他又问:“請假了嗎?”
“沒……沒有。”
助理老师气都不敢出一声,练习生更是個個低着头。
“時間到了,下面我给大家說下今天的任务安排……”
乔越开始训话。
十分钟后,那個迟到的人姗姗来迟。
他进门,沒有第一個和乔越打招呼,而是先跟助理老师道:“对不起,张老师,我迟到了。”
“修泽你怎么现在才来?快過来!這位是乔老师。”看他那走路散漫的样子,助理老师真恨不得把他拽過来。
相比助理老师的着急,修泽一点也不急,慢腾腾走過来。
“乔老师好。”
“为什么迟到?”乔越问。
助理老师道:“乔……乔老师,修泽這孩子一向是最守时的,他以前从来沒有迟到過。今天……今天迟到一定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乔老师您别生气。”
修泽是這些练习生中最优秀最乖巧的,又长了一张天生惹长辈疼爱的脸,助理老师很喜歡他。只是這孩子技能天赋点满分,情商堪忧,不知道新官上任三把火嗎?
看他半点不知死活的样子,助理老师急得额头冒汗,一边努力跟乔越解释,一边使劲给修泽眼色“快說,快解释!”
“我在问他。”
乔越脸上沒有表情,那张薄唇更衬得他整個人冷漠无情。
助理老师低头站一边,不敢說话了。
“为什么迟到?”
虽然沒有真正见识過,但底下的练习生都知道,這位乔老师不仅仅是天景的金牌经纪人,還跟天景总裁是好朋友。得罪了他,以后在天景的日子肯定不会好過。
這個修泽运气真是不好,哪天迟到不行,偏偏选在這一天。
虽然有助理老师帮他說话,可這毕竟是那位乔大经纪人来的第一天。纵然他有多么正当的理由,恐怕也要被拿来杀鸡儆猴了。
“去吃早点了。”
修泽的语气很轻松随性,像是同好朋友說了一個玩笑。
周围的空气像是死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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