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我渾身顫抖,死死地咬着嘴脣,說不出話來。
“不過後來,我勸住他了。我自認自己在他心裏還是有一定分量的。我告訴他,你從未在意他的殘疾,發生的事是個意外,與其他因素無關。你要是康復了,他就更應該好好地和你在一起,珍惜這來之不易的一切,即便你真的殘疾了,甚至是死了,他也應該好好地活下去,畢竟在他身邊,還有那麼多值得珍惜的人,相信你也不會希望他爲了你而放棄生命。”
“可是……”我想說,既然你勸住了他,爲什麼他還是對我提了分手呢?
“後來的事,我就不清楚了,但是當時,我的確勸住了他,思遠也答應了我,會振作起來,會鼓勵你,陪在你身邊。尤其是在你醒過來以後,他一直都做得很好,不是麼?他告訴我他會在聖誕節時回來看你,他告訴我他再也不會去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我以爲他想通了,沒想到幾個月後,他還是對你提了分手,當時我很震驚,問了他,勸了他,卻沒有用。我知道,他是下定決心了。”
“阿理,我託你轉告給他的話,你轉告了嗎?”
“轉告了。五年之約,清清楚楚地轉告了,其實我一直在勸他,但是他很固執,我覺得他似乎鑽了牛角尖,走不出來了。”
“那他現在又回來做什麼?”
“我不知道。”秦理的聲音很低,“小桔,你現在有男朋友嗎?”
“沒有。”
“思遠一直沒有找過女朋友,我覺得,他是打算一個人過一輩子了。我猜,他回來,只是想看看你過得好不好吧。也許本來,他根本沒有打算與你見面的。”
掛下電話,我的腦袋裏一直迴盪着秦理的話:
如果我死了,葉思遠就不活了;
如果我殘疾了,葉思遠就守着我一輩子;
如果我康復了,葉思遠就……離開我。
葉思遠,你就是個笨蛋!混蛋!王八蛋!你纔是這個世界上最大最大的傻瓜!!
我根本不用爲婉心的工作擔心,她去了馮嘯海的店面工作,兩個人像夫妻檔一樣幹了起來。馮嘯海耐心地教着婉心,她每天早出晚歸,回家後還捧着筆記本電腦寫心得,在網上不停地查資料。
我竟然有些失落,和婉心開玩笑說她重色輕友,乾脆別和我住,搬到馮嘯海那兒去得了。婉心搖頭笑,悄悄地告訴我她一直沒有與馮嘯海那個,更沒有打算與他同居。
“那時候太年輕了,不懂得珍惜自己。”婉心抱着膝蓋坐在牀上,對我說,“嘯海說他想和我結婚,我覺得有些草率,想和他交往久一點再說,畢竟我們對彼此還不太瞭解。”
我覺得她說的很有道理,女孩子真的應該多多愛護自己,我自己就是個活生生的悲催例子,我爲了那個人甘願放棄生命,到頭來得到了什麼?
12月初的一天,婉心給我打電話,說馮嘯海叫我晚上一起去喫飯。
“叫上王佳芬,大家很久沒見了。”
“好啊!”我答應了,讀大學時,我們幾個人常常一起活動,唱歌、喫飯、打牌,簡直就是一個跨年齡跨地域跨專業的聚會小分隊,想起來,把這些人聯繫在一起的那一個,貌似就是我。
下班後,我趕到婉心所說的餐廳,進了包廂,就發現婉心、馮嘯海、王佳芬和她先生倪健已經到了,婉心正在逗着王佳芬懷裏的朵朵,笑得很開心。
“嗨!抱歉,我遲到了。”我坐下來,與他們打着招呼,以爲自己是最晚的一個。沒想到馮嘯海說:“沒事兒,還有兩個沒到呢。”
我一下子就愣住了,腦子一轉,就知道他說的是誰,我忿忿地看向婉心,她心虛地扭開頭去,我知道,這一定是馮嘯海的主意。
王佳芬小聲地對倪健說:“一會兒我們有個老同學要來,他身體不太方便,你不要大驚小怪。”
“好。”倪健只認得我,王佳芬已經給他介紹了婉心和馮嘯海,我心裏小鹿亂撞,坐在婉心身邊覺得渾身難受。
對着葉思遠,我可以在同事們和的工作人員面前保持鎮定,可是在這一羣熟悉的人面前,我怕自己裝不下去,會再一次崩潰。
20分鐘後,包廂門被推開,劉一峯走了進來,向我們笑着打招呼。
馮嘯海與他熱烈地擁抱,兩個人搭着肩膀就聊了起來。
“思遠呢?”馮嘯海看看劉一峯身後,疑惑地問。
“他去洗手間洗個腳,馬上就到了。”
“你有沒有告訴他……”馮嘯海朝我努努嘴。
“沒有沒有,我可不敢。”劉一峯連連搖頭。
我生氣了,大聲說:“你們會不會太過分了!有你們這樣兒的嗎?”
“陳桔你別生氣,我這不是怕你不來麼,現在婉心回來了,一峯和思遠也正好在國內,機會多難得呀,我們這幾個人有多少年沒聚過啦!”馮嘯海向我賠不是。
小主,這個章節後面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更精彩!我抓起包往門口走:“你們喫吧,我先走了。”
婉心拉住我:“小桔,別這樣啊。”
我甩開她的手,回頭瞪她:“蘇婉心!你把不把我當姐妹?聯合他們來耍我!很有意思嗎?”
我的聲音很響,王佳芬懷裏的朵朵睜着大眼睛茫然地看着我們,突然就“哇————”一聲哭了起來。
王佳芬一邊哄着朵朵,一邊對我說:“小桔,來都來了,坐下吧,你瞧你都把朵朵嚇哭了,一起喫頓飯而已,我們那麼多人呢,他還能欺負你了?”
婉心和馮嘯海七手八腳地把我按了下來,我悶悶不樂,就在這時,包廂門開了。
葉思遠走了進來,他沒有穿西服,而是穿着一件黑色的休閒棉衣,深藍色的牛仔褲,棉衣的袖子塞在口袋裏,看不太出他的殘缺。
這樣子的葉思遠纔是我記憶中的樣子,我看着他,突然像是回到了幾年前。
葉思遠看到一屋子人,表情有些楞。
他也是被騙來的,也許,他本來以爲這只是一次老室友聚餐。
他的視線掠過每個人的臉,最後停留在我身上。
我與他對視了一會兒,接着就低下頭去。
王佳芬對倪健說:“那是劉一峯,這是葉思遠,都是我讀大學時的好朋友,我們六個人那時候常一塊兒玩。”
倪健打量着葉思遠,眼神有些迷茫,葉思遠用腳勾開椅子坐了下來,他點頭與倪健打招呼:“你好。”
“你好。”倪健向他伸出右手,我們所有人都愣住了。
王佳芬的臉紅了,葉思遠的衣服袖子挺鼓的,倪健一定是沒有發現。
葉思遠盯着倪健伸到他面前的右手,微微一笑:“抱歉,我……沒有手。”
倪健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他面色尷尬,立刻收回手:“對不起對不起。”
“沒關係,一會兒我還得用腳喫飯,希望你不要介意。”
“不會不會,真的抱歉。”
葉思遠一笑,他的視線落在了王佳芬懷裏的朵朵身上,朵朵正眨着滴溜溜的大眼睛看着他,睫毛上還掛着淚珠,看了葉思遠一會兒後,她突然笑了,伸出小手往葉思遠臉上摸去。
“哎呦!寶貝兒!你這是幹啥呢!”王佳芬把朵朵往後抱了抱,對葉思遠說,“這孩子一直喜歡長得好看的人,見着小桔也喜歡讓她抱,這以後找起對象來可怎麼辦啊!”
馮嘯海插嘴:“就是!剛纔我要抱她,死活不讓我抱,一抱就哭,思遠,這差別待遇也太明顯了呀!”
葉思遠笑得更開了,問:“她叫什麼名字?多大了?”
“小名朵朵,大名倪朵陽,快7個月了。”
朵朵的小身子在王佳芬懷裏扭來扭去,伸着小手還是要往葉思遠身上湊,嘴裏依依呀呀地叫個不停。王佳芬擡頭看看葉思遠,又低頭看看朵朵,笑:“我說呢,葉思遠你發現沒,我們朵朵也有兩個酒窩,怪不得她見着你會這麼興奮,估計是把你當失散多年的親人了。”
大家都笑了起來,我卻沒有笑,看着葉思遠微微欠身逗着小朵朵,心就絞了起來。
雖然他笑得很舒展,眼神也是柔柔的,但我知道,他心裏是有深深的遺憾的。這麼漂亮可愛的一個小孩子在面前,他卻不能給予她一個擁抱,甚至連一絲觸碰,都不行。
菜上桌後,大家都開動起來,葉思遠對着倪健抱歉地一笑,就把腳擱上了桌面,劉一峯幫他倒了飲料,插上吸管,又爲他夾起了菜。
在很多年前,這是我的工作,他不願意其他人幫他做這些,可現在,我只能坐在圓桌的另一面,看着他伏下身子,腳趾夾着筷子將碗裏的菜撥進嘴裏。
我已經好多好多年沒見過葉思遠喫飯了,再一次見到他白皙靈敏的腳擱在餐桌上喫飯的樣子,心裏依舊會疼,喫到嘴裏的菜也變得毫無滋味。
大家爲婉心重獲自由而碰杯,葉思遠只是靜靜地坐着,看着我們把酒杯碰撞到一起。
大家祝福馮嘯海和婉心能夠早日修成正果,葉思遠只是微笑,聽着我們述說。
大家講述着這幾年各自的工作和生活,H市的發展變遷,Q大的最新新聞,回憶往昔,展望未來,葉思遠很少說話,只是看着我們,偶爾將視線投射到我身上。
王佳芬一直對葉思遠心存不滿,之前我與她見面喝茶時,已經告訴了她我與葉思遠見過面的事,吃了一會兒後,王佳芬問他:“葉思遠,你這趟回來,除了開分公司,還有其他事兒沒?”
葉思遠夾着筷子的腳趾微微地動了一下,他擡起頭看了我一眼,說:“有,不過已經做完了。”
“做完了?什麼事兒?”
“沒什麼,等這裏的事告一段落,我就回意大利了,到時候一峯會留在這裏主持工作。”
“你!”王佳芬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氣鼓鼓地不再說話。
氣氛有些尷尬,大家都沉默下來。
我想離開了。
心裏想到秦理說的話,葉思遠回來,也許只是想看看我過得好不好。
也許,他根本沒有打算與我見面。
也許,秦理的猜測,是真的。
喜歡擁抱我吧,葉思遠請大家收藏:擁抱我吧,葉思遠更新速度全網最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