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生死距离(下) 作者:未知 我和雪盈对望了一眼。我挠了挠脑袋,迟疑的问:“你說的那個她,是不是十多年前,在這所办公室裡上吊自杀的年轻女老师?” “不错。你们想不到吧─我居然会爱上自己的老师!”锺道笑起来,哈哈大笑着,笑的眼泪都流了出来,“我是校长的儿子,我不用努力,就可以考到自己希望的任何好成绩。不過那些成绩却统统不是真实的,我的科任老师每一個都想巴结我爸爸,所以不论我怎么考,甚至交白卷,拿到的却全都是满分。 “只有高秀老师对我好。她对我严厉,也根本不会管我老子是干什么的、我的身分在学校裡有多特殊……她說一是一,說二是二,渐渐的,我发现自己的眼神再也离不开她,我居然爱上了她,爱上了自己的老师!嘿,你說,那是不是一件荒谬的事?” “那当时李萍和你的关系是?”我思索着,望着他问。 锺道回忆道:“萍儿是我的女朋友。每次我想要和她提出分手,她就会哀求我,跪在地上抱住我的腿死也不放手。就算我告诉她我已经不再爱她,她也不会听。她甚至常常割腕来威胁我,逼我不要离开她。” 他用手抹掉脸上的老泪,“甚至有一天,她神经兮兮的跑来告诉我,肚子裡已经怀了我的孩子。我很诧异,因为我很确定,自己沒有对她有過任何越轨的行为。但萍儿却信誓旦旦的說那孩子是我的,她說我可以不承认,甚至可以为了我的前途将肚子裡的孩子打掉。我不置可否的丢下她走了。 “但過了不久,她又将我约到古亭那裡去了。萍儿神神秘秘的递给我一個袋子,我打开一看,险些吐了出来。在裡边的竟然是個婴儿,死掉的婴儿!那個婴儿满脸满身都是血,似乎是才从子宫裡分娩出来,甚至肚脐眼上還有长长的一截脐带……” 锺道闭上了眼睛,脸色苍白惶恐,似乎对那段记忆有着莫大的恐惧,“萍儿冲我笑着,笑的让人不寒而栗。她說她已经杀死了我們的孩子,我再也不用担心别人的闲言闲语了。我当时只感到不可思议,头也沒回的离开了她。 “但沒想到,那一走,竟然就是永别。从此后萍儿就失踪了,我想,她一定是对我彻底失望了,于是独自去了一個再也沒有人会认识她的地方……” “他的话你信嗎?”雪盈将嘴凑到我耳边轻声问道。 我叹了口气:“他的故事很符合逻辑,虽然和我們从学校传說裡得知的情形完全不同,但应该有一定的可信度。” 雪盈望向锺道高声问:“既然你不是凶手,干嘛三更半夜的跑到這间办公室找你的学生资料簿?” “我的学生资料簿?”锺道诧异的抬起头,“我从来沒想過要找那种东西。” “那你来這裡究竟想要找什么?”我好奇的问。 “是一個我已经遗忘了十多年的东西。”锺道颓废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甜蜜,“是條围巾,那是我送给她的生日礼物。虽然老师說我太小,不能接受我,但在我苦苦哀求下,她還是收下了那條粉红色的丝织围巾。我知道,那條围巾在她自杀后,就被解下来留在了這裡。但直到今天,我才有胆量下定决心要将它找出来! “对了,我一定要把它找出来!”锺道摇晃站起身,又蹲到那堆数据前翻找起来。 “你要找的东西,嗯,是不是這個?”雪盈有些难为情的将一條围巾递给了他。 锺道顿时喘息起来,他的全身开始剧烈的颤抖,接過围巾的双手更是抖個不停,“是這個,就是這個。”他喃喃的說道,横花的老泪不断从黯淡无光的眼睛中流下。 “那东西怎么会在妳手裡?”我奇怪的问。 雪盈冲我吐了吐舌头,“刚才你在专心翻找资料的时候,人家不小心就发现了那條丝巾,因为觉得它很不协调,就把它从墙上拿下来研究,最后被你一拉,一急就塞进了背包裡。” 我瞇起眼睛怀疑的盯着她,“說谎,我看妳分明是想中饱私囊。” “人家才不会像你一样。”雪盈的脸上顿时升起一朵心事被說破的羞红,她哼了一声,侧過头去避开了我的视线。 好不容易才慢慢回复正常的锺道看了我們一眼,哀求道:“你们能不能让我留在這裡独自安静一会儿?” 我和雪盈对视,然后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但沒想到我們刚走出办公室,锺道就用力将门关上,反锁了起来。 “你在做什么?”我一愣,接着用力的敲打起紧闭的门。 “你们不用管我,我好想高秀老师,真的好想她。”透過身旁的玻璃窗,只见锺道缓缓的爬上办公桌,将手裡的围巾吊在天花板上。 他用双手拉住垂下来的部分,转头望着毫不犹豫的打破玻璃窗,正拼命的想要将焊在窗户内层的铁栅栏撬开的我和雪盈,长长叹了一口气,微笑着說道:“你们知不知道,其实人死了也一样可以在一起,只要你和那個你喜歡的人,在同样的地方,用同一种方法死掉,那么两個人就可以生生世世都在一起,永远也不用分离了。” 一股寒意爬上了我的背脊,我打了個冷颤,大声冲他吼道:“你這個笨蛋!人死了就什么都沒有了,還谈什么生生世世永不分离,你根本就是懦弱,不敢面对现实!” “对,我是懦弱,是胆小,不然也不会用十三年的時間才下定决心。”锺道眼神空洞的望着那條围巾,突然全身一震,他死死的盯着眼前的空气,幸福的笑了起来。 “老师,是妳,妳来接我了?”他笑着,哭着,流着泪,哽咽地說道:“我已经三十一岁了,再也不是从前那個毛头小子,老师应该能接受我了吧?我好幸福,真的好幸福。” 锺道慢慢的将头伸入了用围巾打出的结裡,正要用双脚蹬开椅子,就在這时,有一双看不见的手突然掐住了他的脖子。 “萍儿,为什么是妳!又是妳!”锺道吃力的咳嗽着,他捂住脖子,痛苦的一個字一個字的說道:“放开我,我要去和老师在一起。为什么妳总是要阻拦我?說高秀老师搞师生恋,還被自己的学生搞大肚子的谣言,是妳散布的对吧,妳的忌妒心好强!为什么妳直到死也不愿放過我,让我和老师在一起?” 锺道畸形的直起脖子,拼命的想要将头再次伸进绳结裡,但他身后却有那双无形的手,拼命的掐住他将他往后拉。 他的脖子外皮顿时在两种力的作用下,开始呈现出螺旋状,最后表皮甚至因此剥落下来,流出了血淋淋的气管和颈部大动脉。 锺道用力的挣扎,终于挣脱了那只手,将头放了进去。迅速的踢开椅子,他被围巾吊在了天花板上,身体還在不断的旋转着。当他的脸转向我和雪盈的方向时,锺道笑了。 是幸福、满足的微笑…… 我全身僵硬的呆站着,理智的大脑完全不敢接受眼前的一切。 “這是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雪盈也被惊呆了,嘴裡不住的重复着那句话。 突然办公室的门被猛地从裡边推开,撞在墙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有股恶寒毫无来由的通過全身,我所有的毛发几乎都同时因恐惧而立了起来。 “在水边……還有一個……還有一個……” 有一個冰冷、阴暗、呆板的声音透過耳膜,传入脑海,并且不断在脑中回荡重复。 我强忍住害怕,朝四周探望着。但什么也沒有看到,不远处有的只有寂静的如同恶梦般狰狞妖娆的诡异夜色。 “還有一個……是嗎?”雪盈喃喃說道,她挽住我的手,将头靠在了我肩上,整個身体都在颤抖着。“小夜,你說……那最后一個会是你,還是我呢?”她望着我的眼睛,见我依然呆呆的望着远处的黑暗发怔,竟然“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笑的流下了眼泪。 “小夜,我猜那最后一個,绝对不会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