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一章慎之又慎
走着走着，我的耳畔傳來了流水叮嚀之聲，撇開樹梢一瞧，但見一條小溪穿梭于山澗。
我皺了皺眉，心神恍惚不已，接着在自己的臉上狠狠掐了一下。
“哎喲……”我痛的叫出聲來，心想着自己這也不是在做夢。
可如果不是做夢，深秋的季節怎麼可能開桃花？除此外，我根本就不記得柳村周圍有這樣的地方。
這着實太過反常了一些，甚至有些匪夷所思。
我也沒多想，繼續向山下走去，只期着能早點追上收屍匠，看看他這裏到底要做些什麼。
行徑了些時候，流水聲變得空洞起來，我順勢看去，但見溪水從高澗落入一深潭之中。
那深潭的中央，有石頭壘砌而成的一座閒亭，亭子高兩層，上層半開着窗戶，隱約可見其內的桌椅牀被。
除此外，一條廊道依水而建直通石亭的下面，我此時站在高處，看不清石亭一層的情形，只隱約能夠聽到有說話聲傳出。
“嗯？難道收屍匠在石亭下面？”這般想了想後，我也沒作遲緩，連忙依着小道而下。
不多時，我從桃花林下的小道走了出來，舉目一瞧，但見石亭下面的桌前正坐着兩人。
面向我的一人，赫然便是收屍匠，他在看見我後，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地笑了下。
背對着我的一人，頭髮有些蒼白，給我一種熟悉的感覺，因爲看不見其面容，我一時間也判斷不出那熟悉究竟來自於誰。
遲疑了好半天，我換換朝着石亭走去。
讓我感到奇怪的是，收屍匠那裏對於我的到來一點也不作驚訝，只自顧同另外一人言談着。
我距離石亭一層還有着一段距離，所以聽不見收屍匠與另外一人在談着什麼。
每每一步，我都顯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也不知爲何，我這裏很是不安，心怦怦地跳着，好像要從胸腔中蹦出來一樣。
明明沒多長的距離，我卻好像走了很久很久。
有那麼一刻，我兀地駐足下來。
此時，我人已站在石亭外面，讓我感到震驚的是，石亭內的收屍匠與另外一人對於我的到來根本就無動於衷，他們仍舊自顧地交談着。
“這一局棋，你必要慎之又慎！或許，它應該算是你這一生中最重要的一局棋了！”
收屍匠談笑自如，只是礙於他那醜陋的面容，說笑間總給人一種不舒服的感覺。
聽得收屍匠這話，另外一人迴應道：“我可不可以選擇不下？”
收屍匠想也沒想地搖了搖頭，很是堅定地說：“不可以。”
那人長長嘆息了一聲，道：“你覺得這一局棋我有幾分勝算？”
收屍匠想了想：“你不應該先問有幾分勝算。”
那人詫異，不解道：“那我該問什麼？”
收屍匠淡淡一笑，說：“你應該問，贏了如何，輸了又如何。”
那人明悟地點了點頭，順勢問道：“贏了會怎樣？”
收屍匠輕搖了下頭，迴應說：“你贏不了的。”
聞言，那一頭華髮的男人重重嘆息了一聲，他沒有急着說話，坐在位置上一動也不動，就好像化成了一尊木雕泥塑般。
好半天后，男人略顯低沉地出聲問道：“那輸了又如何？”
收屍匠說：“輸了的話，你會死！”
“死？”男人一怔，半天沒說出話來。
沉寂了好些時候，男人笑出聲來：“我已經活了大半輩子，也算夠本了，死有什麼好可怕的？只是……”
話至此處，男人戛然而止了住。
收屍匠問：“只是什麼？”
男人頓了頓，迴應道：“只是有些事我放心不下，我要是死了…哎…”
嘆息聲延綿而出，聽得我的心裏都悵惘了起來。
收屍匠沒有迴應男人，順勢拿起棋桌上的棋子，他走的是紅棋，只挪動了三步棋子，便將男人的將帥給喫掉。
象棋的口訣有說，馬如騎兵，直走斜砍，故在棋盤上棋子馬走的是“日”，可收屍匠落棋的時候，馬沒有走日。
除此外，棋子車爲戰車，直衝橫撞，理應走直路纔是，但收屍匠將落棋的時候，車也沒有走直路。
更讓我感到驚愕的是，收屍匠在走棋子“士”的時候，竟直接跳出了將帥營地，繼而將男人的將帥給喫掉。
簡簡單單的三步，令人捉摸不透的三步，讓人不敢置信的三步。
就這三步棋，男人便輸掉了棋局。
“孔昊天，你耍賴！”
看着看着，我忍不住地喝出聲來，覺得收屍匠這裏根本就不懂下棋，他簡直就是在亂走，馬不走日，車不行直，士不護營。
伴隨着我這話語聲出，男人那裏兀地一愣，我站在石亭外面，能夠清晰地看見，男人的背後顫抖個不停。
“孔昊天根本就不會下棋，你難道也不會下棋嗎？”
我有些生氣，覺得這男人莫不是老眼昏花了不成？收屍匠這般落子，男人這裏竟然不管不顧，反是一副聽天由命的模樣。
讓我沒想到的是，對於我的話，男人根本就無動於衷，我皺了皺眉，怒目而視着收屍匠。
收屍匠衝我笑了笑，根本就沒理會我的意思。
沉寂片刻，男人微微擡頭，朝收屍匠看去，問道：“你知道我會怎麼死嗎？”
收屍匠覷了覷眼，整個人陷入沉思，好半天后，收屍匠開口道：“你會變成一個…”
說到這裏，收屍匠稍頓了頓，轉而饒有深意地朝我看了看，這才把餘下的話說完：“一個稻草人！”
男人坐在位置上，半天都不見動靜，也不知過去了多久，他緩緩站起身來，接着悵然地嘆息了起來。
伴隨着男人的起身，我整個人都呆滯了住。
“你…你是…”我無比的驚愕，滿臉的不敢置信，半天都說不出一句話。
雖然男人沒有轉身，可從他的背影上我還是判斷出了他的身份，不是孟軻又是誰？
駭然之餘，我顫巍巍地嘀咕出聲，滿臉的不敢置信，我怎麼都沒想到，這與收屍匠一起下棋的人竟然會是孟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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