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66章 大地不見紅鸞花
“萬劍山,連元族都敢騙?連神的功勞都敢奪?”
元父又問了一句。
年輕的男子眼神妖異,笑意盎然,“父親,有些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退一萬步說,就算萬劍山真的對二神有功,我們也只需要靜觀其變,做那在後的黃雀就好,螳螂和蟬,都是要下地獄的。”
“曜兒,還是你想得通透。”元父感慨萬千。
眼前的這個孩子,極其早慧。
三歲識百書,說話頭頭是道。
五歲更是爲元族出謀劃策,解了幾次危。
現下,就連元父自己,都很是依賴這個兒子了。
“父親。”
元曜說道:“讓萬劍山去當馬前卒,是最好的事,元族才能毫髮無損去受更多的益。”
“就按你說的辦。”元父贊同:“至於曙光侯那邊,估計翻不起什麼風浪。”
“只要她的矛頭不對準元族,就萬事大吉。”元曜眯了眯一雙狹長妖冶的丹鳳眸,“木秀於林,風必摧之。畢竟,想要她死的人可太多了。不過此人一生,命途多舛,無數次死裏逃生,八字命硬,多智近妖,不可輕敵,須得謹慎再謹慎。”
元父點頭,內心深處卻是不將葉楚月放在心上。
只要衛九洲沒把元族的事抖摟出去就行。
想必也不可能。
衛九洲至死臨終的一生,都被元族上千人監視。
每一句對話裏的每一個字,都被千位修行者反覆研究,幾乎沒什麼差錯。
就算死前在病榻與曙光侯下棋,多問了幾句,也是情理之中的正常。
再者說來。
元父認同葉楚月是一個了不得的戰士。
海神大地能夠存活下來,葉楚月起到了定海神針的作用。
但一個戰士,一生當中能有一次了不起的戰場,就已是傳奇了。
最難超越的人,永遠都是自己本身。
換而言之。
葉楚月就算還能打。
那孩子還夠用嗎?
從前能夠三番五次獲得勝利,那也是因爲葉楚月的對手,都是些芻狗般的蠢人罷了。
元父總結下來,更沒把葉楚月一介女流放在心上。
他走後,元曜的劍侍前來。
“公子,這是楚華獻來的。”
是一枚碩大的明珠,靜置在托盤之上,綻放出剔透的光彩。
聖潔的乳白色微芒當中,流轉着細碎閃爍的五彩斑斕。
如極晝天邊盡頭垂下來的流星,鑲成了一眼望不到頂的瀑布。
“諸子靈珠。”
元曜挑了眉梢,“他確實有心。”
諸子明珠,是半步仙人亡故後沉澱了千餘年的心臟。
能夠避水、滅火,聚日月精華爲己身所用。
“不過……”
元曜冷笑。
楚華傳遞來的消息完全錯誤。
無非有二:
一則楚華得不到重要消息,便胡編亂造來搪塞他。
二則葉楚月給了楚華虛假消息。
至於其二,那便是楚華實乃葉楚月的人。
很顯然不會是後者。
葉楚月既敢放火燒山,乾脆利落,不至於暴露楚華。
他的人前不久也探查到,葉楚月排查軍中人,已經查到了楚家。
曙光侯很有可能對楚華防了一手。
不管哪一種可能,楚華都沒用了。
元曜把諸子靈珠丟回了黑檀木托盤,半垂着眼皮,嗓音冷了幾分。
“去,把這東西丟回去,最好丟到他的臉上,讓他識趣點。”
“是,公子。”
“……”
楚家府邸,位於界天宮外。
這是所有軍隊中,最大的殊榮。
只因楚華父親楚槐山是羽界主亡妻楚紅鸞的堂兄。
方纔全族雞犬升天,深得羽界主器重。
羽皇是個重感情的人。
膝下子嗣單薄,兒女皆是亡妻楚紅鸞所出,再未續絃過。
“爹,我看姑父是昏了頭了。”楚華悶悶不樂道。
“他再是你姑父,也是一界之主。”
楚槐山摘下了冰冷的金色兜鍪,放在了桌上,喝了口茶。
楚華心生不服,“但他對葉楚月未免太好了,我好歹是他侄兒,他竟把葉楚月當成親生孩子一樣對待,地位遠在你我父子之上。還有姑父所出的渺渺公主,竟分不出親疏,認那葉楚月爲師父。這樣一來,葉楚月豈不是和姑父同輩分了,豈不是亂了輩分綱常?”
楚槐山皺緊眉頭。
他比兒子多吃了二十載的鹽,事情看得通透點。
“少說點吧。”
楚槐山嘆:“今時不同往日了,那許流星都能踩在爲父頭上,是因爲什麼,無非就是許流星深得侯爺青眼。還有那謝承道,從前倒是不屑於女流之輩,如今竟還真的對侯爺五體投地,當真是荒唐。”
“父親,葉楚月得罪了萬劍山,她是自取滅亡。現下,她正在養傷,一時半會兒恐怕難以支棱起來,倒不如當機立斷,來個痛快。”
楚華上半身傾向桌案,湊近了父親,順勢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眼神裏的狠厲讓他父親都嚇了一跳。
“不可!”楚槐山忙搖頭道:“如今軍中人人自危,這位新來的大帥,是個心狠手辣的,就算她的實力境地不高,羽皇、藍老等都是她的擁躉。楚家軍平日裏張狂跋扈,做了不少不能見人的事,當下最該裝聾作啞,糊弄過這一關。對了,楚華,爲父跟你說過,最近少和元族通信,你做到了嗎?”
楚華目光閃躲,不敢看父親深邃威嚴的眼,心虛得很。
這次他和元族通信,就是想表現一番。
在父親眼裏,他永遠是個長不大的孩子。
他見不得葉楚月一個年輕的女人壓在父親頭上。
也看到父親鬢間生了幾根白髮,都是和新帥斡旋所致。
於是,他斗膽自立,便想着獨當一面,爲父親解那眉梢的憂愁。
“做,做到了。”楚華回道。
“嗯,很好。”
楚槐山站了起來,臂挽兜鍪,披風墨黑,甲冑凜冽,拖着疲憊的身體打算去沐浴休憩,哪知中堂的屋門被人一腳踹開,狂風蠻橫如刀肆虐割人臉。
他受不住這刀劍般的勁風,往後退了一步,臂膀挽着的頭盔掉到了地上。
臉龐生疼,倒抽了一口冷氣。
楚槐山擡手摸臉,再低頭看手,掌心都是鮮紅的血。
那風,將他的面龐割裂開了幾道深可見骨的口子。
“爹!”
楚華匆匆而至,滿目憂心,啞着聲音喊道。
他怒氣衝衝地瞪向了妖風捲起暴戾殺意的門外,驟喝:“何人敢在楚府凡事?”
風消弭,一道金光如天塹一斬,倏然出現。
劍侍從天而降,面無表情好似一尊寺廟供奉的菩薩。
楚華心中一驚,攙扶着父親,臉上的怒容還沒褪去就急急堆上了曲意逢迎的諂媚笑容,“原是元族貴客賁臨,可是公子曜有何交代?”
劍侍將那諸子靈珠丟到了楚華的身上,砸斷了楚華的幾根肋骨,人仰馬翻摔倒在地,疼得齜牙咧嘴哀嚎亂叫,
楚槐山忍着疼痛,懷揣着忐忑,有些懵地問:“閣下既是元族貴客,恕楚某不懂此乃何意。”
“楚槐山,你養了個好兒子,把我們公子耍得團團轉,真是狗膽包天。”
劍侍嗤聲道:“侯爺分明想要放火燒山,還說侯爺對燒山之事毫無動靜。”
隨即冷哼了一聲,勁風四起,劍鋒欲要凝爲實質。
楚家父子往前踉蹌幾步想要攔下劍侍多問幾句。
劍侍不給機會,很快就消失在了中堂外。
“爹,這可怎麼辦?”
楚華沉不住氣。
“啪!”
其父反手一掌,狠狠地打在了兒子的臉上。
打得楚華掉落了一顆帶血的牙。
“不爭氣的逆子!”
楚槐山低吼:“廢物東西,我是不是跟你說了,不要擅自聯繫元族?!不要和萬劍山有走動?!你口口聲聲答應了,結果是怎麼做的?我這個做父親的,說話還有沒有用了?!”
他被兒子氣得血液逆流,眼冒金星,腦袋都在發暈。
楚華嚇得跪在地上,淚流滿面。
楚槐山又一腳踹了過去,踹得楚華蜷縮身體在地方翻滾。
當父親抽出鋼刺鞭子時,楚華嚇得面色發白,終於怕了。
“爹。”他辯解道:“孩兒見父親憂思,左不過是想幫襯父親,父親今歲的頭髮都白了幾根,還不是被那葉楚月給逼的。
從前姑姑在世的時候,哪有人敢這麼對待父親?父親你可是救過姑姑一命的恩人啊!
爹,兒子實在是不想見你難過的神情,不想看你還沒到年紀就生出了許多白髮!”
楚華哭着哀嚎。
父親動容了。
他腳步趔趄過去,把兒子抱在了懷中,“你也是爲了爹好,爹錯怪你了。”
又問:“疼不疼?”
楚華吸了幾口冷氣,淚眼婆娑,“爹,是那葉楚月擺了我們一道,她明明要助陣燒山之事,卻還在兒子面前說不去管元族的放火燒山。
我傳遞了假消息,元族纔會動怒的,只怕會誤以爲我們是葉楚月的人,或是兩頭草,或是不中用。爹,這樣下去不行啊,我們要想好後招後路纔行!”
楚槐山攥緊了拳頭,眼神寒芒一片,如月下隨時崩塌的雪山。
“看來,她果然查到了我們,這事就沒轉圜的機會了。”
其父眼底陰翳稠色,肅殺如風。
“爹,她就是想拿我們楚家軍下手。”楚華缺了牙,說話都在漏風。
“也要看看,她有沒有這個本事,什麼曙光,什麼武侯大帥,實力幾何,世人皆知,不過是金玉其外的草包罷了。”
楚槐山陰冷獰笑,“夫妻同體,我救過楚紅鸞,他羽皇也欠我一條命。想要趕盡殺絕,沒這麼容易!”
“爹說得對。”楚華幫腔道。
狼狽流血的父子倆,這會兒是同心協力,志在一道。
都對曙光侯,勢如水火難容。
認定葉楚月擺了他們一道。
……
元族,山外雲霄,地面都是用琉璃金磚鋪路。
眉目如畫的男子,赤着雙足踩過冰冷的地面。
山巔雲色靉靆,如千堆雪。
元曜爲喜愛的坐騎鳳凰簪花。
他將一朵豔麗嬌嫩的偌大牡丹,戴在了鳳凰頭部。
聽着劍侍的回話,脣角勾起了俊朗的笑意。
“這世上最好看的戲碼,就是坐山觀虎鬥了。”
元曜笑意妖豔,眼染深意,指腹輕撫嬌豔欲滴的牡丹花瓣,說:“楚槐山父子,已然無用,倒不如讓他們自亂陣腳。狗急跳牆也好,足夠讓曙光侯頭疼一陣子了。”
他打小就不喜歡修行。
比起修行。
他更喜歡借刀殺人。
能動用腦子就可達到目的之事,又何苦自己去努力修行呢?
葉楚月的路,走窄了。
……
武侯府。
藍老、羽皇同時賁臨。
楚月在會客的廳堂,爲二人斟茶。
“小月,你竟用了天炎火晶去助陣他燒山?”
羽界主驚道:“好啊,你竟然連我都騙過了。”
復又看向藍老,委屈哀怨地揶揄道:“這丫頭片子,有點心眼全使本座與藍叔身上了。”
藍老笑了笑,“還得是少年出英才,界主,不服老不行。若非親耳所聞,誰能想到侯爺會走出第三條路來。好計!”
楚月作揖賠禮道:“羽叔,藍老,非小侯不能如實相告,實乃元曜此人過於謹慎,而軍中又有他人的細作。唯有連自己人都騙過,才能騙過那元曜。二位莫怪。”
“做得好!”羽界主拍桌,“就要這麼做。”
談話間,元族來人,將賠償給曙光侯的一百枚天炎火晶全部送來。
“元曜此人,做事還算大方。”
羽界主摸着觸感生溫光澤剔透的天炎火晶說。
這幾日,蕭離暗中搜刮了不少天炎火晶,羽界主還擔心真毀在通天山域的上空呢。
畢竟這些天炎火晶也是一筆不菲的支出。
“二位,請隨我來。”
楚月起身,帶着兩人來到了書房內的密室。
書櫃朝兩側打開,露出密室的本來面目。
藍老擡眼看去,卻是駭然大驚。
這密室當中,竟蘊養着一百枚的天炎火晶。
“這些天炎火晶,不是丟到通天山域從而毀壞了嗎?”羽界主吸了口氣問。
“那些天炎火晶,是小侯和袖袖臨時鍛造出來的劣品,曇花一現,空有其表,不中用的。”
楚月言罷,倒地酣睡的衛袖袖從一堆天炎火晶裏擡起了頭,露出童叟無欺的神情,茫然無措地看着界主與藍老。
“搜刮來的天炎火晶,都是各家賒賬,現下正好用元族火晶歸還。”
楚月的眼神,有一點光亮。
一來一去,她相當於昧下了賒賬的天炎火晶。
還賬的是元族。
衛袖袖瘦削了不少。
天知道。
他被侯爺抓來這密室,連軸轉地鍛造火晶劣品。
起初,他連忙擺手,搖頭如撥浪鼓。
“侯爺,鍛造火晶,袖袖當真不行。”
“不去試試,怎麼知道自己不行呢?你可是衛老的兒子,你行的!”楚月爲其鼓氣。
衛袖袖叫苦連天,“侯爺,衛老兒子更不能鍛造火晶了!這傳出去,豈不是壞了父親名聲,鍛造劣品,實屬可惡。”
“侯爺,放過我吧,劍星司修葺好了,我作爲劍星司長老,需要爲那些劍客們鍛造兵器。正差一些材料,需要去購置找尋呢。”
他想不通。
好端端的,侯爺爲何要鍛造這劣品東西。
話說回來,他一個畫師外加鍛劍師,哪能鍛造火晶呢?
這簡直就是跨了好幾個行當。
“何須去找尋鍛造材料,近在眼前,不是嗎?”
曙光侯清麗的面龐流露出了高深莫測的笑容。
衛袖袖晃了晃神,才恍然大悟。
瞳孔震顫了一下,久久不能平靜。
才問:“侯爺的意思是……?這些火晶,用來鍛造兵器?”
“嗯。”
“萬萬不行的,天炎火晶,太過剛猛,烈性十足,難以鍛造兵器。”
“若我能中和其中的烈性,然後將火晶之剛猛佔爲己有,以劍出火,鍛出其器,可名爲天炎呢?”
“………”
衛袖袖又驚了好久。
杵在原地好似個將要風化掉的木樁子。
楚月給他時間慢慢消化,去了軍營處理了下每日必要事務。
等她傍晚回來時,正聽到屠薇薇問:“衛公子呢?”
小棠跟着趙囡囡有模有樣練拳,汗珠微灑,笑如春風,趕忙回道:“衛公子把自己關在侯爺的書房,遲遲未出呢。”
楚月打開密室的門,就見衛袖袖在三個鼎爐面前輪軸轉,快把自己炊冒煙了。
“衛公子這是在做什麼?”楚月狀若不知問。
衛袖袖快累得翻白眼兒,“侯爺,衛某從未鍛過這等劣質東西,侯爺你既熟悉,多來幫幫。”
“好。”楚月笑靨如花,忙完事務就會和衛袖袖一道鍛造劣品火晶。
“侯爺,等鍛造出天炎劍,劍星司定能和萬劍山媲美!”衛袖袖極其期待那一天。
“媲美?不成。”楚月搖搖頭。
衛袖袖失望,“還是遠遠不抵萬劍山嗎?”
“不。”
楚月脣角的笑容越發濃郁,“不是媲美,而是要碾壓!”
在兵器階級,能屬於靈器的少之又少。
靈器需要擁有天地萬象的五行元素。
並要汲取日月精華,開拓兵器靈識。
所謂靈識,便是開智。
開智的五行兵器,算是上等兵器了。
放在海神大地,極其稀罕的存在。
萬劍山之所以是劍道的中流砥柱,那就是因爲萬劍山擁有足夠多的五行靈器。
衛袖袖聽得血液沸騰,幹勁十足,鬥志昂揚。
就連鍛造劣品火晶的速度都加快了數倍。
“若能把這一百的天炎火晶給一分爲二,就能鍛造出兩百個五行兵器,衛某以畫入器,聚日月精華,便可嘗試開智。”衛袖袖兩眼放出的璀璨光華,都是對未來的憧憬。
楚月則提醒道:“袖袖,你可曾想過。”
衛袖袖迷惘:“想過什麼?”
楚月:“放棄開智,聚靈識呢?”
衛袖袖更加迷惘了:“若不開智,如何得靈識?開智的階段,最爲關鍵了。”
楚月耐心解釋:“所謂開智,是將死物變活物,鍛造之難,堪比登天。大部分的五行靈器,都是從前的先輩所留。當今之世,能夠鍛造出開智靈器的大能,少之又少,就算能夠鍛造出來,一次鍛造需要耗損多少材料,又需要多少年才能鍛造一次五行靈器,鍛造出來的五行靈氣,又夠幾人分呢?還不是站在高處的權貴掠奪去。若能夠短時間、少耗材去鍛造出五行靈器的話,假以時日,大部分天炎劍,都能落入有需要的劍客手中。”
衛袖袖從未聽過這樣的高談闊論。
像是把一條通往山巔的路,平鋪直敘在他的眼前。
令他嚮往。
讓他熱血。
卻也叫他惆悵。
“可……侯爺……”
他說。
“正因此事之艱難,開智靈器,才少之又少的。誰都做不到,就算是洪荒上界的人,也沒幾人能做到。”
衛袖袖低下了頭,不甘再去妄想。
虛無縹緲的夙願,太難實現了。
血淋漓的現實,纔是腳下的路。
人須得顧着眼前的一畝三分地才能久遠,癡人說夢的事少做少想。
“開智靈器很難,但不開智而只有靈識的靈器,會簡單點。”楚月說。
衛袖袖始終疑惑,“開智靈器就是靈識靈器。”
“你把他分成兩個單獨物件來看。”
“侯爺,這如何單獨,靈識需要開智,難不成的話,直接跨過開智階段而擁有的靈識?那不就是遊魂了,那些遊魂就不需要開智。”
衛袖袖說着說着忽然沉默了。
只因他眼中的曙光侯,正在目光堅定的看向他。
“侯爺,你是說,無需開智,以遊魂爲靈識?”衛袖袖驚道。
“開智多艱而稀少,但這世的遊魂何其之多,如汪洋大海。正如上界的無間地獄,就是遊魂多方纔成爲人間煉獄的。”
楚月爲其指點迷津:“五行之火既已備好,就差靈識了,等待開智歲月漫長,很顯然,我們等不起,劍星司也等不起。劍星司是萬劍山的眼中釘,肉中刺,須得在那些人的注視之下成長起來。遊魂皆有靈識,注入兵器,那就能在短時間內,鍛造出最多的五行靈器!一旦成功,放在上界,都能有一席之地!”
衛袖袖呼吸急促,腿骨有點兒軟。
不得不說,侯爺所言,是可行的。
而一旦成功,是能夠載入史冊的。
能夠改變整個劍道!
這,不就是他一直以來的夢想嗎?
衛袖袖站不穩,想要去扶住爐鼎。
“啊啊。”
爐鼎滾燙,燒得衛袖袖觸電般抽回了手,亂叫一通。
他顧不上手掌疼痛,眼睛發紅地看向楚月。
“如此下去,假以時日,劍星司有望成爲海神界的第一勢!遠超萬劍山,乃至於可以比肩元族。”
衛袖袖光是想想,都覺得呼吸不暢了。
楚月再度搖頭,面帶微笑,“不,終有一日,會成爲洪荒三界的第一,而你,可以做這洪荒域的第一鍛劍師。”
“侯爺,我不願登天去,我也沒那個能力登天。”衛袖袖不敢再想了,“侯爺,我和你不一樣,你可以去上界闖蕩,我不能。去了上界,意味着一切要重頭再來,與其那樣拼搏,我不如多埋頭幹事,多送幾個劍客去上界。”
“你若去了上界,可去女劍院,落雨閣,同樣給你一個長老位置。”
“?”
衛袖袖盯着楚月看,忽而冷靜了下來。
他不由懷疑,是不是火燒元神太猛留下的後遺症,讓侯爺異想天開了。
便感到苦笑,他真是瘋了,竟也敢跟着侯爺一同去想這些荒唐不可能的事。
“侯爺。”衛袖袖無奈道:“落雨閣送我個長老位置,這怎麼可能呢?”
落雨閣在上界劍道頗具地位,長老之位都需要上百上千年的沉澱者。
他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子去落雨閣要長老位置,只怕會被人亂劍捅死。
“落雨閣是不朽劍仙開創的,劍仙雖已不在,落雨閣卻是遠近聞名,長老之位,斷不可能的。”衛袖袖搖頭苦笑:“侯爺,你就別拿我開涮了。”
“不朽劍仙,正是家師。”
“。”
“?”
“!”
衛袖袖嚥了咽口水。
半晌,臉上都維持着驚詫的表情。
楚月問:“給你一個長老位,能要來吧?”
“那自然是能要的!”
衛袖袖急忙接過了話茬。
他看着楚月的眼神,不再是看着尋常同輩。
像是看着沉甸甸的金坨子。
不不!是金山!一座金山!
“侯爺,有你這句話,袖袖願意出生入死!上界,也不是去不得!”
擔任落雨閣長老,先從鍛造劣質火晶開始!
衛袖袖遙想着未來的美好,鍛造的格外起勁。
……
密室當中。
衛袖袖將天炎劍的事告知藍老和羽界主。
以遊魂爲靈器之事,暫且瞞了下來。
事以密成。
還得等成功鍛出遊魂劍纔好。
“侯爺,你用劣品火晶當着元曜、白龍王的面投擲給通天山域,這可是半點差錯都出不得,極其容易被發現的!”
藍老都不敢去想象,要是被元曜發現劣品火晶,何等後果。
元曜但凡晚一點將劣品火晶毀壞,就會發現其中的不對勁。
要是沒有阻止,劣品火晶掉進通天山域,也只是冒出一些火星。
這哪裏是佈局,分明就是兩個賭徒,在比誰的膽子大。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一舉三得之妙,藍老,我們只賺不虧。”楚月笑道。
羽界主算了一番,“這一舉三得,何來的三得?
元曜設局,擺脫嫌疑,此乃一得。空手套火晶,鍛出天炎劍,此乃二得,三得在何處?”
藍老亦想不出楚月的葫蘆裏賣了什麼藥。
“三得便在楚家軍,楚華和元族暗中來往,書房談話必會告知元曜,得知是假消息,元曜定能猜到我已在提防楚家軍。楚槐山這枚棋子,就從暗中到了明面上來,元曜在放棄棋子前,會挑撥離間一番,禍水東引到我這武侯府。”
楚月不疾不徐道:“楚槐山定會自亂陣腳,便能露出破綻,好將其除去。”
藍老看着女子面龐若有似無的笑意,心裏只嘆後生可畏。
常人只道武將空有發達四肢而無腦子。
實則,一個合格的將帥,是需要運籌帷幄的。
戰場上的你來我往,都是九死一生之險境。
藍老瞧了眼羽界主,不語。
只因羽界主的神色出現了幾分不忍。
那楚槐山,到底是楚紅鸞的堂兄。
逝者已逝,佳人不再,這界主看着亡妻的堂兄也覺得眉清目秀。
尤其是和楚紅鸞相似的鼻子,足以叫羽界主睹物思人。
藍老猶豫了會兒,不知如何開口。
侯爺智者千慮,終有一疏。
終究是小瞧了羽界主和紅鸞界後的羈絆。
元曜的最終目的,是希望侯爺和界主離心。
普天之下,誰不知界主護着侯爺,如護女兒。
比對血親還要好。
惜才愛才之心,溢於言表,四海皆知。
侯爺火燒元神纔到真元境的大圓滿期。
實力不高。
又卸任了雲都王一位。
若無界主相護,那就是飄零在風中河面的浮萍,任由雨打。
藍老不知如何處理這等棘手的事,去了旁側,從衛袖袖旁要了一盞茶來喝。
“羽叔。”
楚月開口道:“這楚槐山是紅鸞界後的堂兄,還有幾分相似,屆時,我會好好養着他,可供羽叔觀賞。”
“噗!”藍老的茶水尚未咽回腹中,就一口吐在了衛袖袖的臉上。
衛袖袖儼然是生無可戀的表情,眼神頗爲哀怨地看着爲老不尊的眼前人。
藍老懷揣着歉意,訕訕笑了兩聲。
和素日裏的沉穩很是不同,倒像是老頑童了。
羽界主看着眨巴了兩下眼睛的楚月,嘴角狂抽數下,竟不知說什麼纔好。
半會,纔開口:“楚槐山他……”
楚月打斷了他的話,“救過紅鸞界後。”
說起來,楚紅鸞和羅玲玲是金蘭之交,她該尊楚紅鸞爲一聲姨。
“是。”羽界主長舒了口氣,疲憊侵襲在眉眼,盡是不忍之情,“紅鸞豆蔻之年,遇到危險,被楚槐山捨命相救。
楚槐山因此,斷了幾根肋骨,至今都有裂痕。
小月,你想怎麼處置都可以,只是這救命之恩,很難兼顧。
我與紅鸞夫妻一體,她的恩情,就是我的恩情。”
“那她的惡報,也是羽叔你的惡報,對嗎?”
楚月言辭凜冽鋒利,眸光如寶劍出鞘,直直地看着羽界主。
羽界主與之對視間,靈魂一顫,竟不敢去看那一雙赤金火瞳。
是了,從去歲黑暗戰役,火燒元神過猛後,即便戰時結束,那一雙赤金火瞳還在,偶爾休息足夠的時候纔會恢復如曜石的黑眸,但她又有幾時歇下來過?
羽皇都看在眼裏。
“惡報?何出此言?”羽皇問道。
“殺人作惡,就是惡報!追根溯源,就在界主大人你的身上。”
楚月皺眉:“到底是救命之恩讓你心生不容,還是爲情所困難以割捨?若是前者,救命之恩早該還清了。要是後者,紅鸞姨知道因爲她的存在,讓楚槐山逍遙法外,泉下有知,是否會怪你呢,界主大人?”
她自是知道元曜的離心計。
事出楚紅鸞,便要由楚紅鸞打動界主。
楚月把自己查來的卷宗,遞給了羽界主。
“這些年,楚華強搶婦女之事,就有七八樁,鬧出了幾次人命,都被楚家給掩蓋了。最過分的是,其中一女,何其無辜,被迫之下同侍他們父子二人,那還是個有婚約的女子。不堪其辱,幾次去界天宮想要求你做主,但幾次和你擦肩而過。也是,她一個弱女子,哪能與你相見,楚家的人早就把她帶走了。後來,她懸樑自盡,死不瞑目!”
楚月的怒喝聲,響徹密室。
羽界主的臉色,無比難看。
印象中,多年以前,似有一個衣衫襤褸的女乞兒,不知走了什麼捷徑來了界天宮。
女乞下巴脫臼,說不出完整的話。
楚家軍的人帶了下去。
他問:“那女子,是誰?”
楚槐山說:“界主莫怪,是個瘋女人,不知道怎麼來了界天宮。”
“給她點果腹的食物,治一治吧。”羽皇心懷憐憫。
楚槐山頷首:“界主放心,屬下會讓醫師治好她的。”
羽皇還想着自己做了一樁善事。
每當做一回善事的時候,都會想着給楚紅鸞積德。
楚紅鸞生前說過:勿以惡小,衆善奉行。
臨終遺願也是希望海神大地河清海晏,盛世太平,不見邪祟。
隔日羽皇就將女乞的事拋諸腦後,時至今日方纔從記憶裏抽絲剝繭找出來。
羽皇手掌顫動了一下,四肢發冷,皮膚上起了密密麻麻的細碎疙瘩。
寒毛倒豎。
他顫顫巍巍地翻動着楚月遞來的卷宗。
從未想過,自己的庇護之下,楚槐山父子能做出這麼出格的事來。
“羽叔,抱歉,是我過激了。”
楚月低下了頭。
藍老詫然地看了眼楚月。
衆所周知,曙光侯嫉惡如仇,鋼鐵般的女子。
羽界主紅了眼眶,低聲說:“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羽叔,如若紅鸞姨在世,她會如何做?”楚月問道。
“她會清理門戶。”羽界主苦笑。
彼時,他、楚紅鸞、羅玲玲,鮮衣怒馬少年行。
羅玲玲是個運籌帷幄的智者。
楚紅鸞一襲紅衣,性格暴烈,血親的胞弟做錯了事尚且毫不猶豫斬下胞弟手掌。
反觀羽界主,早年間在楚紅鸞和羅玲玲的保護下成長。
後來,羅玲玲、楚紅鸞相繼出事,他纔不得不站起來,有個大丈夫模樣。
“羽叔,我來吧。”
“這種事,我最擅長了。”
“我不是高潔之士,比不上那晶瑩雪,我生來就是要沾染血腥,就是要殺人的。”
楚月的臉上,浮現了粲然的笑。
殺人的事,她最擅長。
有人說她大義凜然。
厭她者,只道她心狠手辣似蛇蠍,要下地獄。
羽界主眼睛死死地盯着卷宗看。
藍老問:“侯爺,是如何徹查出來的?”
楚槐山做事定然會極其隱祕。
就算有蛛絲馬跡。
楚月又是如何能夠在這麼短時間內查出來的呢?
“許流星多年來,一直在暗中調查此事,這些都是他整理出來的,我去查過,都是真的,半句水分都沒有。”楚月回。
藍老驚道:“他既知隱情,又在暗中調查,何不告知老朽與界主?”
“他告知不了。”楚月搖搖頭:“在軍中,他算不得什麼風光人物,許流星的守備軍一直被認定爲是最末流的。他根本沒有任何機會和界主接觸,誰都知道,楚槐山是紅鸞界後的堂兄,還救過紅鸞皇后一命。若不能將兇手繩之以法,那他的這些調查都將付諸東流。於是,他蟄伏了好多年。”
“怪我。”羽界主長嘆了口氣。
“怪我,怪我。”
他神志不清地重複。
像是被抽乾了靈魂,兀自成了一具行屍走肉。
“啪嗒。”
手一鬆,卷宗就掉到了地上。
藍老把卷宗撿起來,內容觸目驚心。
像那個可憐女子一樣的苦主,實在是有太多了。
楚槐山習慣了當土皇帝。
他在軍中實力不高,但卻是一人之下。
在羽界主身邊乖一點就好。
至於旁人,那都是豬狗不如的東西,是該打該死的賤民。
“侯爺。”藍老欲言又止。
“老先生在怪我?”楚月問道。
“你啊……”
藍老嘆道:“總是鋒芒畢露爲可憐人,那你呢,何不多爲你想想。”
若是因此事與羽界主之間生了嫌隙,日後誰來護她葉楚月?
“如若這人世是苦海,都是可憐人,我不是可憐,老先生。”
楚月眼神明亮,字字堅毅,“我或許受苦受難過,可更多的是榮幸,我有毫無怨言的家人,有一心一意的丈夫,有乖巧懂事的孩子,有情比金堅的戰友,和忠心耿耿的部下。老先生,我可憐嗎?不,我不可憐,相反,我得到了很多。”
不管哪一個,都是人世間的罕見珍貴之物。
那些感情,如稀世珍寶般。
幽暗的戰役過後,那段漫長的冬末,她初入武侯府時,常常想過:
她曾經歷過深淵般的時日,但在往後的日子,她又何其幸運。
人有七情六慾,人性不堪深思。
她卻擁有那麼多。
從前總覺得自己不幸。
在月臺被拋下開始,心裏總有陰暗的一面。
而今卻又覺得自己格外幸運。
就像是軒轅修看的話本里被濃墨重彩去描繪的主角兒。
總能逢凶化吉。
或許,她是榮幸的吧。
……
藍老深深地注視着眼前侃侃而談的女子。
年輕的靈魂,竟有這般卓越的思想。
他驚歎不已。
正要說話之際,發覺衛袖袖在那裏唉聲嘆氣。
藍老感慨袖袖都長大了,懂得爲界主和侯爺沉思了。
“袖袖。”藍老前來寬慰。
衛袖袖卻說:“我爹沒成神就好了。”
“?”藍老懵了,“你這孩子,怎生胡鬧,成神有何不好?”
“不好,不好,就是不好。老先生你不懂。”
“那你說說看,爲何不好?”
“要是我爹沒能成神,說不定我能把他鍛成劍器。”
“?”衛九洲可真是生了個孝順兒子。
藍老覺得衛袖袖神神叨叨,不像是個正常人。
衛袖袖看着他說:“老先生,以你我的關係,你要有什麼三長兩短,我也給你鍛成上等寶劍。”
“……”藍老腳底抹油,步履穩健,溜得比兔子還快。
這衛袖袖,指不定有什麼毛病。
那側,羽皇走出了武侯府,途中遇到了小棠。
小棠翠綠的眼眸,歪着頭看他。
一身布衣在小棠身上,都襯得她像聖潔的小仙子。
“界主大人,你不高興嗎?”小棠如個溫軟的解語花。
“沒有。”羽界主收起了沉悶。
小棠送了一朵鮮紅如血的花給了羽皇,“大人,送給你,希望你有個好心情。”
羽皇看着那花,卻是一怔,他急促地問:“小棠,這花是你在哪裏採摘得來的?”
此花名爲紅鸞花,是髮妻少年是最愛的花。
旁人只道此花晦氣,會帶來災厄。
楚紅鸞卻以此簪花。
正如她的人名。
父母不喜歡她,只喜愛她的弟弟。
她出生時,她的長兄夭折。
故而,都說是她剋死了長兄。
以紅鸞花爲名。
羽皇眼角溼潤,猶記得那年花苑前,月華漣漣。
楚紅鸞說:“羽郎,我不是國色天香的牡丹,不做如妖的芍藥,不當聖潔的白蓮花,日後,你看見紅鸞花的時候,要記得想起我。”
可是楚紅鸞死在大山之後,這漫山遍野,再也不見紅鸞花了。
羽皇找了很多年,遍尋山川河流,始終不見紅鸞花。
漸漸地,他都要忘了紅鸞花的瓣蕊是如何模樣。
他還讓藍老去查過紅鸞花爲何而凋零不現。
藍老用時三月有餘,得到的回答是:界主,紅鸞花,只爲界後而開,亦隨界後而枯。
人間既無楚紅鸞,就再沒紅鸞花。
“界主大人,是在武侯府的後山湖泊上看到的,我瞧着這花好看,會給人帶來愉悅。”
小棠說明了紅鸞花的來源。
羽皇步如流星,趕往了後山湖。
他看見,湖面漂浮着幾朵紅鸞花。
“紅鸞……”
是你嗎?
羽皇紅了一雙眼。
亡故的妻子,在爲他指引方向。
後山湖的另一頭,卻響起了不同的聲音。
“姑姑,你在那邊過得還好嗎?”
“華兒已經長大成人了,你不要掛記。”
“姑父對我們很好,他會保護華兒,會庇護楚家的,你放心就是。”
楚華流着淚,放出了一朵朵紅鸞花。
這些紅鸞花,都是楚槐山珍藏的。
就怕東窗事發的日子,用這紅鸞花來穩固君心。
楚槐山在旁側安慰道:“華兒,別難受,姑姑泉下有知,會高興的。”
“你們在做什麼?!”
盛怒的暴喝聲響起。
“姑,姑父?”楚華一愣過後,涌上了驚喜。
楚槐山還算鎮定,跪地行禮道:“界主大人,屬下和犬子正在此處放花,祈禱九泉之下的妹妹能夠安寧。”
“姑父,我昨晚又夢到姑姑了,姑姑還說華兒憔悴了。”楚華兩眼生輝。
羽皇怒極反笑,“你細皮嫩肉的,山珍海味寶馬香車的養着,你姑姑是死了,不是眼瞎了。”
楚華從未見過姑父在自己面前發這麼大的脾氣。
在姑父面前,他就像是半個兒子。
有時,還把他看得比親生兒女還要親近。
他從小就不怕羽皇,最喜歡去羽皇面前表現功課。
每每如此,羽皇都會毫不吝嗇地褒獎他。
字裏行間都會是對他的驕傲。
“姑父……”楚華弱弱地開口。
自從葉楚月入住了這武侯府,姑父待他就不如從前親近了。
現下更是對他吼叫。
楚槐山暗道不好,卻很疑惑。
羽皇因何如此動怒?
不該是觸景生情,想到了已故多年的楚紅鸞嗎?
“你們也配碰紅鸞花!”
羽皇一揮袖袍,朵朵紅鸞花從湖泊之上灌入了袖袍當中。
他怒視楚槐山:“楚槐山,你藏着紅鸞花多年,今日拿出來放花,是何居心?”
楚槐山匍匐在地,聲聲求饒解釋:“界主,槐山只是,想妹妹了啊。她一個人在黃泉路上,槐山怕妹妹她冷!”
“那你下去陪她好了,既是兄妹情深,何不現在自戕,下去陪她?!”
羽皇喝道。
楚紅鸞是他的軟肋,更是逆鱗。
楚槐山以爲經此一事會成爲羽皇的軟肋,卻不成想碰到了逆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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