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房产
李家的老院子很大,四周盖了一圈小二楼中间還有不小一块空地种了石榴树摆花盆,甚至前门临街還有两间很是不小的铺面房。
這在以前的忠义坊并不值什么,偏远小镇子别的不多,就是地方大,想盖房子画個地方就随便盖,现在却奢侈得很让人侧目了。
因为忠义坊要拆迁,寸土寸金的地方,有這么一個大院子,拆迁款保守估计也得上千万,再加上四周小楼按面积补偿的回迁房,在繁城這样房价居高不下的城市,钱肯定比拆迁补偿要多得多。
再加上外面那两间按商业用地补偿的铺面房,到时候拿的钱就更让人眼热了。
如果說李家以前只是忠义坊最普通的一户人家,现在因为這座全镇子数一数二的大院子,已经变成最受瞩目的一家人了。
最重要的是,李家的院子、房子和铺面都是有政府正规房产证的房子,跟那些拆迁消息传過来之后私下搭建根本不被国家承认的房子有本质上的区别。
人家這些是板上钉钉的钱,那些违建建筑到时候能不能拿到钱拿到多少還是個未知数。
就因为這個,所有忠义坊的人都得对李胜男竖起大拇指。
這個女人是真有能耐!也是真有眼光!
九十年代初大家還争着要端铁饭碗的时候她就推着小车卖小吃了,下岗大潮一来,铁饭碗都砸了,她那辆小三轮车已经变成不小的饭店了!
一個女人,沒背景沒文化,连能帮衬的兄弟和男人都沒有,就靠着一手做饭的好手艺,這么一路闯過来,最后有了自己的饭店,供女儿儿子念最好的学校,走出忠义坊在繁城买了大房子,還给家裡攒下這么一個大院子!
谁能想到当年她用几千块钱买下左右邻居的院子,几万块盖起一圈简陋的出租房,现在能一下值這么多钱!
最重要的是,人家盖了房可沒像其他忠义坊的居民们一样房管所不来催就不去申請房产证,人家房子刚盖出個框架房产证就拿到手了,当年還有不少人笑话她傻子,有钱沒地方花,非要花几大百去买那么两個红本本。
可說完就打脸了,李胜男的房子刚盖完,就传来政府打算拆迁忠义坊的消息了。
接着忠义坊所有房产和居民户口都被冻结,就是后来大家闻风而动见缝插针地盖起无数的房子,政府也不承认了!
所以李胜男即使去世了,也一直是忠义坊的传奇人物,只要看见李家的大院子,沒人不又慕又妒地提起她。
不過早早现在看着外婆家的大院子并沒有觉得那是一大笔钱,忠义坊拆迁的事已经筹备好几年了,到现在還沒到入户谈判的阶段呢,谁都不知道会再拖多少年才能真正拆了。
至少前世她死的时候忠义坊還是现在的样子,大家眼睛都盼红的的拆迁款也依然沒有拿到手。
這裡只是她和母亲一直生活着的家,就是繁城有了房子他们母女俩心裡也是一直把這裡当成真正的家。
跟所有忠义坊的老住户一样,李家院子四周的小二楼都隔成大小不一的小隔间出租,一层楼一個水房一個厕所,楼顶晾衣服被子,走廊裡炒菜放杂物,非常狭窄逼仄,但胜在房租低廉,从来都是人满为患。
今天是周末,楼裡的人更是多,院子裡也人来人往,李诗涵和周志远嫌屋裡闷,坐在院子裡的石榴树下一边聊天一边等早早外婆夏巧珍从教堂回来,所以很多话也不能說得太明白。
对夏巧珍和早早,他们一直說繁城李胜男的房子被抵押出去了,可实际上并沒有。
当初早早外公李冠义和李胜男忽然出事,事故另一方索赔得非常多,追得也特别紧,卖饭店和抵押房子的事都是周志远去办的。
可实际上他在大学教书多年,這些事根本沒接触過,真正经手的人是李诗涵,她做会计多年,這种事非常熟悉。
直到事故索赔事宜全部处理完,周志远才知道,李胜男的饭店是卖了,可房子并沒有抵押出去,李诗涵从中做了几次手脚,把房子留了下来。
李胜男的房子买在市中心的高档小区,是一百二十多平南北通透的阳光房,买的时候一平四千多還送车位,现在至少得四万多一平。
最主要的是房子挨着繁城最好的重点小学和中学,這几年政府又控制市中心居民住房用地开发,属于有价无市,就是有钱也很难买到那么好的学区房了。
而李胜男出事的时候李诗涵和周志远住的是大学裡的老楼,又破又旧還只有一居室,女儿周静怡因为拿不起择校费读的普通高中,高考只考到一個不入流的三本大学。
小儿子周子恒那时又只有两岁,一年有大半年在住院,家裡的经济实在是困难,所以李诗涵跟周志远哭诉一通,木已成舟,他也只能更心疼受苦的李诗涵和孩子们了。
后来早早因为外公和宁家康的医药费辍学,艰难打工赚钱,周志远实在内疚,李诗涵才又拿出三万块钱,却不肯說是借给早早应急的,只說房屋二次抵押,让周志远心安,也彻底断绝了早早赎回房子的想法。
但要让早早腾房子,又必须周志远出面跟早早說,别人說早早肯定是会抵触的,也不会那么轻易就相信。
可周志远一拖再拖,一直拖了三年都沒开口。
今年周荣泽高中毕业,准备出国读书了,不把房子拿到手,以他们家的收入留学的钱一個零头都凑不齐。
李诗涵的意思周志远是再明白不過的,這個话题他们俩在家裡已经讨论過无数次了。
但他還是有些为难:“宝珠,房子不让早早住了她怎么办?她一個小姑娘……”李诗涵原名李宝珠,上了大学以后看了一堆琼瑶小說才自己给自己改名李诗涵。
李诗涵纹得又平又粗的一字眉几乎要皱到一起,火气一下就上来了:“早早!你心裡除了早早還有谁?别忘了你现在是四個孩子的爸爸!你眼裡還有我們娘儿几個嗎?”
注意到周围已经有租客在听他们說话了,李诗涵赶紧换上一副温婉中带着倨傲的面孔,慢慢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房东的架子做足,才轻声细语地跟周志远继续說话。
“志远,早早有多任性你也不是沒看见,房子我們心疼她给她住,她知道感恩嗎?她心裡有静怡、荣泽和子恒這三個兄弟姐妹嗎?哪天她把房子拿去卖了,钱给医院裡那個死鬼治病也不会给她亲兄弟姐妹一分!到时候咱们再后悔可就晚了!”
“志远,你现在除了早早還有三個孩子,你不能這么偏心啊!”
周志远一向是個沒有原则的老好人,谁說得多他认为谁有道理,但真让他去做决断或者去面对,他還是习惯性地想推脱。
所以即使在家裡已经被李诗涵說服,现在還是想挣扎一下:“宝珠,你不是一直不想我跟胜男再有关系嗎?那房子是胜男买的,咱们……”
看李诗涵的眉毛已经要立起来了,周志远赶紧改口:“要不,你去跟妈說,让她劝早早搬回来住……”
說到底,他還是不想去面对早早。
李诗涵腾地一下站起身,也顾不得周围窥探的房客了:“志远,你不心疼别人,也不为子恒想想嗎?我四十岁了還拼命为你生下他,他现在才五岁,又身体這么不好,以后看病、上学怎么办?
静怡命不好沒上好学校耽误了一辈子,到子恒這你也要让他一辈子被人看不起嗎?不能早早和荣泽都上了好学校让子恒去破烂学校吧?都是一样的孩子,你不能這么欺负我們娘儿俩!”
她不能让早早住那么大的房子,让自己的孩子挤鸽子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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