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榮安巷
宋儉睜大眼,有點呆愣的看着男人如常的面色。
醉了?
看、看不出來啊。
他睫毛扇了扇:“那……那……那那那那……”
還沒“那”完,蕭應懷就伸手捏住了他的嘴巴,俯身湊近:“山路難行,夜裏更是有豺狼虎豹出沒,你要帶着朕去送死嗎?”
啊!豺狼虎豹!
“o3o”
宋儉飛快的搖頭:“不去死……不去死……”
男人似很滿意,手指輕輕揉了揉他的脣瓣。
宋儉這時才察覺到眼前人的體溫較往常更高,接觸着他的掌心手指渡來滾燙的熱意。
宋儉被燙得瑟縮,忍不住抓住他的胳膊:“我們回去睡覺,現在就回去。”
蕭應懷低低的,神色倦慢:“嗯。”
宋儉快快的拉着他走了。
回了那間房後,他很殷勤的去整理了一下牀榻,正撅着屁股鋪牀,眼前突然罩下一道高大的陰影。
宋儉覺得屁股涼颼颼的,趕緊回頭。
“陛下……”
蕭應懷居高臨下,慢條斯理的瞧着他。
宋儉:“?”
他小心的挪了挪手,又鋪了一下邊邊角,說:“馬上就好了……”
男人只盯着他,一言未發。
宋儉被盯得毛毛的,飛快鋪好,然後從榻上跳下來,站到一邊嗡嗡的說:“陛下,屬下已經都鋪好了,您醉了就快歇息吧。”
說完這些,他的整個耳朵已經通紅了。
蕭硬槐怎麼還在看他!
怎麼還在看他!!
到底在看什麼!!
宋儉心跳如雷,硬着頭皮擡了下眼。
“!!!”
帝王的視線浸了醉意,比往常更加尖銳沉重,飽含侵略,從他面上一寸寸刮過,到頸間,胸口,分毫不落。
宋儉的臉紅得要命,控制不住想起今天那個漫長的深吻。
明知是演戲,但……但……
啊啊啊!
宋儉捂住了臉,只從食指和中指指縫間偷看,小聲哀求:“陛下,您不要看我了。”
“爲何?”
宋儉咕噥:“因爲我的臉會變成紅蘋果。”
蕭應懷未出聲,眸光更加幽暗。
聽不到迴應,宋儉張開指縫,看一眼。
嗚
又合上。
再張開。
“嚶~”
他挪了一步:“”
然後突然衝過去,彈射起跳,“嘭”,滾上了牀榻。
飛快留下一句:“陛下,我們快睡覺吧。”
之後就閉上眼睛,欲蓋彌彰的打起了呼嚕。
嗯,很假的呼嚕。
“呼嚕呼嚕呼嚕~~~~”
蕭應懷仍舊看着他,手指不緊不慢的鬆了外衫的腰帶。
宋儉:“呼嚕呼嚕~~”
……
第二天宋儉是被寨子裏好大的動靜吵醒的,睜開眼時,身邊已經沒了人。
宋儉瞬間清醒,蹭一下坐起來。
陛下!
他趕緊下了牀榻,推開門跑出去,發現蕭硬槐正在寨中給大當家李儒溫出謀劃策,教他如何在夏日儲存糧食,如何加強寨中防禦,還提了幾個賺錢餬口的法子。
大當家十分興奮:“我早說公子是有遠見和智慧的人,今日一看果然不同凡響。”
“昨夜醉酒後說的那些話我並沒有忘,說句實在的,公子不如留在這裏帶我等打拼,若公子首肯,我也願意叫公子一聲大哥!”
“他們也願意!”大當家趕緊衝着寨中其他人揮手:“快叫!”
“大哥!”
“大哥!”
宋儉:“?”
他就睡了一覺的工夫,蕭硬槐怎麼成土匪大哥了?
“大當家客氣,我與小相公安穩日子過慣了,沒出息的很,比不得大當家如此雄心壯志。”
大當家“哎呦”幾聲:“我實在是瞧不得你這樣的人才沒落啊。”
蕭應懷沒再應答,掀了下眼,看到少年頭髮蓬亂的站在門口。
他輕擡了下手。
宋儉噔噔噔跑來,還沒說話,頭上就落下一把大手。“收拾收拾,我們也該繼續趕路了。”
大當家自知留不住人,也不強求,叫人找來把木梳子。
蕭應懷接來,替少年將頭髮梳理整齊。
大當家說:“你們夫夫二人的感情真好。”
蕭應懷:“小相公年紀尚小,我照顧他多些是應該的。”
宋儉臉紅的低頭撓手。
日頭稍高之後,他們便打算離開大根寨。
大當家要將他們昨天留下的錢袋子還給他們:“本說是借住幾日的銀子,可你們才住了一日,我們不能要這麼多。”
蕭應懷說:“昨日宰殺的鹿和牛也值些銀錢,大當家留着便是。”
宋儉跟着點頭:“嗯嗯嗯!你們不收,我們也不能放心趕路,快收下吧!”
“寨裏一線牽,珍惜這段緣!就當這是我們的見面禮!”
大當家是性情中人,聽宋儉這樣說,很是悵惘,最終收下了錢袋,衝他們拱手:“你們二人放心趕路,若在汾州城內遇到什麼事情,只管託人來找我們,我們定當鼎力相助。”
宋儉嘿嘿一笑,頰邊抿出兩個乖巧的小酒窩:“會的兄弟,會的。”
蕭應懷將還要往前走的少年一把勾回來,同大當家告辭。
下山的路要好走得多,大當家還差人送了他們一段路,一直到城門口才離去。
前方進出城的人如游魚一般,宋儉緊跟着身邊的男人,盡職的假扮起了恩愛小夫夫。
蕭應懷低瞥少年一眼,扣住了他的手,混在人羣中低調入城。
城中游人如織,沒什麼人注意他們。
蕭應懷掃了眼暗處,很快便有一道穿着普通的身影混入人中,他進了最近的一家客棧,點了兩壺茶水坐下了。
宋儉正在四下亂看,蕭應懷:“先找間客棧落腳,走吧。”
“噢!”宋儉回頭,很聽話道:“好的夫君,都聽你的。”
他跟着一路進了客棧,朝某張桌子走去,正尋思爲什麼非要與旁人硬擠,坐下才發現,眼前的人是龍嘯。
脫去了天察司那身顯眼的皮,宋儉險些沒認出來。
龍嘯手指一翻,絲滑的從桌上勾來兩個茶杯。
他邊倒茶邊壓着嗓音說:“院子安置在城北榮安巷,左鄰右舍都是上了年紀的老翁老嫗,無常已帶人將四周佈防。”
蕭應懷:“徐羨幾人呢?”
龍嘯:“徐大人昨日來了封信件,信中說他會和陳大人高大人等人扮作香粉商人進城,約在後日抵達。”
宋儉抿了口茶水,砸吧砸吧,聽着龍嘯彙報了一大堆消息。
終於說完以後,又坐了半刻鐘,龍嘯去結了銀子,率先走出客棧。
他們緊隨其後。
榮安巷。
安置的院子在巷子深處,磚瓦老舊,木門積灰,乍一眼看去就是尋常百姓會住的小院落,沒人知道這院中暗藏乾坤,更無人知曉這院落周圍佈滿了無數雙眼睛。
此時暗藏乾坤的院內。
“啊!!!嗚嗚嗚!您嚇死老奴了,您要是有個什麼三長兩短,留老奴一個人在世上可怎麼活啊!”
“啊!!!!”宮德福哭得涕泗橫流,抱着蕭應懷的腿跪在地上:“自打和您分開以後,老奴是喫不下飯睡不着覺,夜夜被噩夢驚醒——”
蕭應懷淡聲扔了句:“朕就晚進城了一日,何來的夜夜被噩夢驚醒?”
宮德福哀嚎的聲音猛地停住。
下一秒。
“啊——”
“龍嘯大人說您被土匪劫走了,老奴怕呀,啊嗚嗚嗚嗚……”
蕭應懷邁了一步:“朕這不是全須全尾的回來了嗎?”
宮德福還要嚎,蕭應懷從龍嘯手裏接過一個大饅頭,擡手一塞。
宮德福:“……”
“撒開。”
宮德福撒開了。
宋儉從後面跑來,把宮德福從地上扶起來,說道:“德芙公公,大根寨的人都是好人,他們沒有傷害我和陛下,而且就算有什麼危險,不還有我在嗎?”
宮德福看着宋儉,擦擦鼻子:“您啊?”
宋儉拍拍胸口:“當然!”
“我們的身手您還不知道嗎?我和陛下聯手,殺個七進七出不是問題。”
宮德福不哭了。
宮德福只捂嘴:“噗嗤~”
宋儉:“……”
謝謝,有被侮辱到。
很快他們就在院中安頓下來,蕭應懷看了幾封玉山來的密信,還有一封從京中快馬加急送來的。
玉山的來信大都彙報些稀鬆平常的事,大意是說一切都好陛下放心之類的,而京中那封鴻臚寺卿寫來的信中卻提到一件要事。
月戎王室奪嫡,互相殘殺均落敗,新登基的塞王是月戎公主膝下唯一的孩子闕斯伯。
蕭應懷擰眉,默然片刻之後,提筆回信。
大燕在月戎安插了不少探子,月戎王室之間的權力鬥爭他們一應知悉。
隆光四十年之前,月戎頻繁騷擾大燕,直至嵊關一戰落敗才大退三千里,兩國簽訂盟約,邊疆安生了許多年,而月戎王室也是從那時開始內鬥。
十幾年過去了,如今鬥爭突然落幕,新王上位,對大燕來說並不算什麼好的預兆。
落下最後一筆後,蕭應懷將信件裝至一根細小竹筒之中,交給了窗外一閃而過的暗衛。
天色漸晚,房中亮起了幾盞燭火。
宮德福在院中的竈前做羹湯,蕭應懷出來時,看到一下午都沒見着的少年正蹲在宮德福腳邊認真的幫忙擇菜。
宮德福笑呵呵道:“老奴一個人就行,宋大人回房中與陛下待着便是。”
宋儉邊擇邊咕噥:“我不想回去,裏面好無聊。”說着擡頭笑嘿嘿的說:“德芙公公,我在這裏幫你擇菜你不高興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