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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能屈能屈

作者:仗马
初雪下了整整一天一夜,满城银装素裹,大红宫墙琉璃砖瓦仿佛一夜之间都披上了狐毛大氅。

  瑞雪兆丰年,是個好兆头。

  御书房外,宋俭正在宫院裡到处溜达着巡逻,本来按照排班他应该在书房内值守的,不過宋俭很积极主动的接過了這個在外巡逻的艰巨任务。

  他巡一圈就摸一把雪,巡一圈就摸一把雪,两只手冻得红红的。

  宫德福见状忍不住笑道:“宋大人当心冻着,老奴让小五子给您去抱個汤婆子来。”

  宋俭忙着玩雪,头也不抬的挥手:“不用不用。”

  “噢!对!小五子有空的话就帮我找根胡萝卜吧!”

  小五子应了句:“好嘞宋大人!”

  宋俭說完又开始撅着屁股在地上滚雪球。

  此时的御书房内,几位肱骨大臣刚被赐了座,正在和帝王商议国事。

  今日进宫的大臣并不多,因为宫外道路雪厚难行,帝王下旨休朝两日,一切礼节都免,无事不必进宫。

  汤涞吸着冻出来的鼻涕,拿着册子說了下官员年底考课的事情,他主管吏部,每年都免不了這一遭。

  官员队伍裡有合格的自然就有不合格的,名册上着重圈出来几個显眼的酒囊饭袋,朱笔在名字下方标记着大大的叉。

  萧应怀看罢:“過些时日让這几個人来朕這裡述职。”

  汤涞又吸了吸鼻涕:“fu溜……”

  “臣遵旨。”

  萧应怀最后又看了几眼名册便随手丢开了。

  朝中多的是无功无過的官员,自然不能挨個杀過去,尤其是现在的大燕。

  秦孝源案本就是釜底抽薪,這法子固然正中要害,却也结结实实伤了大燕的元气,如今朝中急需用人,像名册上這些官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吓唬几句也便過了。

  于是他又问起徐羡秋闱与来年春闱之事。

  徐羡拱了拱手便开始說。

  萧应怀登基之前大燕官场混乱了好些年,秦孝源一党独大,将吏治搅得犹如粪坑,堵死了许多寒门士子的科举之路。

  文人一身清白骨,许多人寒了心后便再不入仕,如何将天下英才揽入彀中成了大燕一筹莫展的难题。

  御书房的门再次打开已近午时,几位大臣纷纷行礼告退。

  宋俭刚给雪人安上眼睛鼻子——两颗煤球和一根胡萝卜。

  他手裡拿着树杈子站了起来。

  汤涞徐羡和其他几位官员刚好走到這裡,宋俭乖乖打招呼:“几位大人下班啦。”

  汤涞点头,顺道关心:“天儿冷,宋大人当心受寒。”

  宋俭插好树杈子,给汤涞展示了一下自己怀裡揣的汤婆子:“不冷,德芙公公给的。”

  汤涞似有些诧异如此恩宠,一转头看到徐羡一副了然神色,心裡模模糊糊好像也想到了什么。

  离开时他說道:“宋大人留步吧,快些回陛下身边伺候着才是。”

  宋俭抱拳:“各位大人路上小心。”

  再次安静下来后宋俭往回走,還沒走两步,御书房内的男人就系着披风走了出来。

  宫德福跟在后面:“陛下,陛下呦,您要去哪呀。”

  萧应怀:“别跟着朕,做你的事。”

  宫德福一個急刹。

  宋俭小跑着迎過来:“嘿嘿~”

  萧应怀瞥他一眼:“傻笑什么?”

  宋俭献宝似的指着墙角的雪人:“看啊陛下!”

  萧应怀出来第一眼就注意到了,嗓音淡淡:“值守值出個雪人来?”

  宋俭:“不是值出来的!是属下自己堆的!堆的!纯手工!”

  萧应怀见過狡辩的,沒见過自曝的。

  “擅离职守,回天察司领三十道鞭子。”

  宋俭:“……”

  好无力。

  萧应怀迈步走着,随口道:“宋大人看起来对朕的旨意很不服气。”

  宋俭哪敢,低着头說:“属下沒有。”

  還沒有,脸都垮到肚子上了。

  萧应怀盯着少年毛绒绒的头顶。

  “……就算雪人是堆出来送给陛下的也要领鞭子嗎?”

  毛绒绒的头突然冒出来這么一道声音。

  萧应怀:“?”

  宋俭小声嘀咕着求饶,准确来說也称不上是求饶,只是几句咕哝哝的话:“陛下,属下知道错了,下次不敢了,您饶了属下吧,求求您了。”

  萧应怀一向知道眼前人认错是极快的,不是跪下大喊冤枉就是抱着他的腿哭,现在這样……

  哪像是求饶,分明是有恃无恐。

  萧应怀看破不戳破。

  “天察司的规矩一视同仁,怎的宋大人就觉得自己能法外开恩。”

  宋俭亦步亦趋的跟着,不明白萧硬槐发什么癫。

  细想了一大圈才得出结论,肯定是刚才在御书房上班上得不高兴,所以才拿他這個无辜路人开涮!

  宋俭是個能屈能屈的人,当然不会和领导计较。

  他探着头对手指:“属下沒觉得自己能法外开恩,属下只是觉得陛下是胸怀天下的明君,怎么会因为這种事情和属下计较呢。”

  萧应怀:“……”

  宋俭飞快的眨着眼睛。

  “陛下?”

  “陛下?”

  “陛下!”萧应怀想,這嘴怎么就這么多话。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宋俭睁大了眼睛。

  “陛下,我……”

  “嘣!”男人两指一伸,在他脑门上弹了個脑瓜嘣。

  宋俭:“?”

  萧应怀:“长长记性。”

  宋俭眨了下眼。

  哦豁。

  眼看着男人已经走远,宋俭赶紧又追上去:“陛下!陛下!那属下還能堆雪人嗎?!”

  “爱堆多堆。”

  “嘻嘻。”

  于是趁热打铁,宋俭下午又堆了好多,御书房這边直接被雪人占领,三步一個小的,五步一個大的。

  扫雪的小太监十分为难,去问宫德福。

  宫德福也十分为难,晚些时候又去问了萧应怀。

  “陛下,這些雪人……”

  萧应怀头也沒抬:“留着吧。”

  宫德福赶紧应声:“诶~”

  這個时候的萧应怀還沒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直到他处理完政务起身,一出门在御书房窗边看到了一排小雪人。

  巴掌大小,個個点了眼睛,不倒翁似的站了一长排。

  再看,左边也有。

  三四级台阶上也沒少下。

  萧应怀无从下脚。

  “……”

  呵。

  第二天宋俭就因为太闲被领导派出宫干活去了。

  据說是有几個不好好工作的昏官,也就是俗话說的职场混子,年底kpi沒完成,让宋俭和汤涞一块過去敲打敲打吓唬吓唬。

  他领了這個任务,在衣服裡面多加了個暖呼呼的毛领子,然后就溜达着出了宫。

  這几個混子官龄都不算小,为官十几年片叶不沾身,祸沒怎么闯,政绩也可以說沒有,总之就是领着朝廷的俸禄不干事。

  宋俭跟着汤涞先去了第一家,赵府。

  根据他和汤涞的计划,他并不需要进去,只要拿着刀在门口摆pose就行。

  宋俭抱臂站在赵府大门口,一脸严肃的盯着外院的人。

  汤涞:“¥%%……@%……”

  赵大人一脸惊恐。

  汤涞手舞足蹈。

  赵大人:“!!!”

  汤涞指指点点。

  赵大人老泪纵横。

  汤涞指着宋渐:“(巴拉巴拉巴拉巴拉)”

  宋俭不明所以,但還是严肃着脸,拔刀!

  “chua啦!”

  赵大人扑通一声跪下:“下官知道错了!下官再也不敢了!”

  汤涞满意的点点头,离开前拍拍他的肩膀:“老赵啊,在其位谋其政,這话私下我也与你說過多回,你不听,如今入了陛下的眼,连天察司的人都来了,你最清楚天察司的人干得都是什么活。”

  赵大人哆哆嗦嗦的抖着:“多谢汤大人提点!”

  汤涞转身离开。

  出了赵府,两人击了一掌。

  然后又如法炮制的走了三四家,宋俭一直在门口反反复复的欻拉拉拔刀。

  也不知道汤涞具体都說了什么,总之那些混子官员见了他都一副见鬼的模样。

  从最后一個官员家裡出来时,宋俭伸了個大懒腰。

  他和汤涞走在积雪未化的路上,问道:“汤大人,您和他们都說了什么啊?”

  汤涞摸着胡子神秘莫测:“自是說了些官场禁忌。”

  宋俭转头:“什么禁忌?”

  汤涞:“宋大人真是糊涂了,除了秦孝源,這前朝哪還有什么其他禁忌。”

  宋俭装糊涂:“头疼,头疼,忘了些事情。”

  正說着,他们经過一座府邸,汤涞指了指:“刑部曹大人家,当年秦孝源最大的狗腿子,那可是满门抄斩,全族一個活口都沒留下。”

  宋俭听得后背一阵发凉,猛地一抖。

  又走了不知多久,宋俭眼前出现了一座十分气派壮观的府邸,宋俭望着灰扑扑的牌匾,依稀辨出上面的两個字:秦府。

  如此恢弘的建筑,门前却十分寥落,就连镇宅的石狮子头上都被人丢了不少菜叶子上去。

  汤涞脚步只顿了一下就快步经過,低声感叹:“承乾四年时也是這样一场大雪……”

  宋俭忍不住回头去看,突然想起之前中秋宫宴萧硬槐和他說過的话。

  他說,两年前秦府可是宋大人亲自带人去抄的。

  宋俭沒有原主的任何记忆,对承乾四年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他眨了眨眼,赶紧跟上了汤涞的脚步。

  反正這事都過去了。

  ……

  吓唬混子官员的任务宋俭圆满完成,他高高兴兴的回了宫,然后就听宫德福說了件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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