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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焱

作者:云拿月
她這样问,陈就措不及防愣了愣。

  少见得略微堂皇,尽管只是短短一瞬,嘴唇翕合,舌尖似乎绊了绊:“我、我們——”他才把话說顺,“冬稚,她跟我,我們从小一起长大,她的性格其实沒有别人說的那么不好,她以前……我和她這么多年,我們的确是有感情在的。”

  “我问的不是這個。”赵梨洁不肯给他含糊逃避的机会,打破砂锅问到底,“你知道我的意思,我问的是,你是不是喜歡她,把她当成一個异性,抛开你们一起长大的情分来看,你对她是怎么想的?”

  “我……”陈就的眼神有些迷茫。

  赵梨洁等了几秒,沒待他回答就先說:“你知道嘛,一旦和冬稚沾上关系,你就变得很奇怪。就像郑扬飞的事情,她为什么扔郑扬飞的书包,我有听說,但是,一個巴掌拍不响,而且不管什么事情,就算郑扬飞做的過分了一点,难道冬稚就不能和他好好說嗎?为什么不好好沟通解决問題,一定要把郑扬飞的包扔下楼?這個举动有一点過激了。”

  她不赞成地看着陈就,“我听說你差点和郑扬飞起冲突,之前我其实就想问你這件事,一直沒說。平时你根本不会這样,你最讲道理的,但就因为和冬稚有关,你就变得那么冲动,一点都不像你。”

  脑海裡闪過那天冬稚在院裡发脾气的样子,记起她那双气红的眼,陈就替冬稚解释:“是郑扬飞過分了,他如果不那么過分,冬稚也不会发脾气。”

  “我知道,我知道。你理解冬稚,我也理解她,人都是会有脾气的。但是也要客观一点看問題对不对?”赵梨洁說,“我知道冬稚是個很好的人,你和她能相处那么多年,她肯定有很多可取之处。只是,她在学校裡现在這种处境,那么多人說她,议论她,难道她就一点問題都沒有嗎?很多事情她明明可以换一种方法,很好地解决,但她就是不,所以才造成现在這种局面。真的,明明都可以避免的。”

  陈就沒說话。

  赵梨洁叹了口气:“我也不想太八婆,可是我們认识挺久了,难得有個能這么聊得来的朋友。”她顿了一下,看向他,“如果你担心骑车载我冬稚会生气,以后在学校我会尽量跟你保持距离,沒事儿。”

  她說着,转身就要往门裡蹦。

  面前就是一個坎,她一蹦,沒站稳,“啊”了声,整個人往前栽倒。

  陈就一惊,忙伸手去揽她的腰。

  赵梨洁被他揽住,肩撞到门框,好在沒摔,扶着陈就的手臂站稳。

  “沒事。我自己进去,你回去吧。”她不看陈就,闷头就要继续往裡冲。

  陈就拦住她,叹气:“你先站好。”

  赵梨洁不再动,却低着头。他的袖子被她越攥越紧。

  陈就试探地叫了一声:“赵梨洁?”

  她垂着脑袋,摇了摇头。

  “你沒事吧?”

  “……”她别开脸。

  陈就听到她吸鼻子的声音。

  “你哭了?”

  “沒有。”她抬头一瞬,慌忙转开,一手扶着他的胳膊,用另一只手擦了擦眼角,“风有点大。”

  陈就瞥见她微红的眼睛。

  默了默,他语气放软:“我也沒說别的,你哭什么。”

  她眼泪往下掉,真的哭了:“陈就,我不想被你讨厌。”

  “我不讨厌你。”

  她還在哭。

  陈就想找纸巾,身上沒带,只好强调:“真的。”

  赵梨洁眼红红看他,抿抿唇,自己把眼泪擦干,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我沒忍住。”

  可怜兮兮的模样有点好笑,陈就扯了下嘴角,“沒事。你别哭了就好。”

  她松开他的胳膊,去抚墙,“那我进去了,你快回家,已经很晚了。”她蹦過门槛,停住,回头看向他,“我的脚沒那么疼了,谢谢你送我回来。”

  那双眼睛,真诚又有点說不清的拗气,陈就心一软,“明天下晚自习我送你。你进去吧。”

  赵梨洁愣了一下,眼泪還沒褪干净,一下子又像笑又像哭,用力点头。

  ……

  冬稚到家比平时晚。照往常的時間,冬勤嫂也已经睡了,更何况迟了。

  她轻手轻脚开门,洗漱也不敢发出大动静,怕吵醒她妈。

  换上睡觉的衣服,冬稚躺在床上,直直看着天花板,困意轻到几乎沒有。她转了個身,对着衣柜发呆。半晌后,掀开被起身,开起台灯,打开衣柜门,从靠下的一层拿出琴盒。

  琴盒放在柜子裡是怕屋裡太潮,琴坏了。她一個人在家的时候常把琴盒拿出来擦一擦,不希望它落灰。

  這把琴不是成人琴,她现在這個年纪,身量和成人无异,用這把琴有些不太顺手。不是贪图便宜故意买小,是收到這把琴,這個礼物的时候,她還是個半大小孩。

  冬稚蹲在柜子前,抱着琴盒,沒把它打开,只摸着盒身。

  去老师家上课的记忆仿佛已经過去很久了。

  好多事情也仿佛過去很久。

  具体時間细数不清,在這之间改变的人和事,倒一一分明,再清楚不過。

  她刚开始学琴的时候,陈就刚学会骑自行车。他小时不爱出去闹腾,沒多少朋友,整天在家抱着书看,收到大人的礼物,第一個就想着拉她一块玩。

  那会儿陈就似乎沒什么运动细胞,也许是不常运动,所以笨拙,不像现在,在篮球场上一跑起来,所有人的视线都离不开他。

  陈就学自行车比别的小朋友慢,等她也学会以后,他憋了口气,不知道跟谁较劲,紧跟着也学会了。

  他有时候骑车在门前溜达,遇上她出门学琴,或者下课回来,总拦着要带她兜两圈。

  八、九岁的男孩女孩,从小一块长起来的,玩在一起很正常,那会儿陈就的爷爷也還沒走。碰上了,老人家偶尔会站在门边看,劝冬稚:“你给他個面子,让他带你两圈,骑得不稳摔了,回来我收拾他。”

  等她坐上去,陈就载着她,她抱着琴盒,便在附近来回兜圈子。他故意骑得快了,她就紧紧揪住他的衣服,一迭声喊:“慢一点!慢一点!”

  风裡都是她嚷嚷的声音。

  年少不知愁滋味,日子好像每一天都那么美好。

  有的时候碰见陈就载了别人,都是男孩,等他放下人,再過来要她上车,她就会耍脾气,說:“别人坐過的,我才不坐。”

  陈就怪她刁钻,抱怨:“你怎么這样啊?”

  她脖子一梗,還振振有词:“我爸的车后座就只载我。”

  她這样說,后来,陈就的自行车再也沒有载過别人。

  直到现在。

  幼稚的蛮横玩笑话,最终還是变回玩笑。

  不再去想,冬稚低着头,摸摸琴盒,不多会儿把它放回衣柜。

  关上柜门,关上台灯,她躺回被窝,余温尚在。

  闭上眼,平静地等待入梦。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世事易变不過其一,或深或重的苦难,一辈子多了去。

  這些小事,也就不算什么。

  ……

  再见到温岑,感觉有些不一样。距离仿佛被拉近,陌生感一下褪去许多。

  他沒特意找冬稚說话,一如平常。

  中午放学,苗菁邀冬稚一块去推车,冬稚說:“我车坏了,得去修。”

  “小红坏了?”

  温岑横插一句:“小红?她的车不是蓝色的嗎?”

  “蓝色的不就叫小红,叫小蓝多普通。”苗菁瞥他一眼,继续对冬稚道,“我陪你走到路口。”

  冬稚沒推脱,两人還是一块出校门。

  到校门外取车的地方,听见旁边的人在聊,陈就又骑车载赵梨洁了。

  苗菁小声跟她嘀咕:“陈就跟赵梨洁俩人怎么回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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