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4章 幸好有你
冉寧肚子裏的孩子平穩長大的時候，林芝那邊一直在找林自安，想要讓他籤放棄繼承權的協定。
可竟過了整整一個月，都沒有簽下來。
倒是冉寧，卻因此過了一些安生的日子。
產檢的時候，林周誠一直親力親爲，是捨不得她一個人來醫院的。
“目前看來，寶寶發育很好，不過現在也才兩個月，還是要注意補充營養，多休息。”
“好的。”
“醫生，還有別的需要注意的麼？”
“需要買什麼補品之類的嗎？”
事實上，身爲孕婦的冉寧，做了檢查之後便一直在旁邊等着，從頭到尾都不需要做什麼。
反而林周誠始終在醫生旁邊守着問，一點一滴的襲細節都不願意放過。
過了好一會之後，醫生低頭看了一眼腕錶上的時間。
“差不多了吧，該跟你們交代的都交代清楚了，下一位吧。”
他直接按了下一個病人進來。
敲門聲響起。
林周誠便實在不好意思就繼續呆下去，有些無奈地看着冉寧。
“阿寧，我們先出去吧。”
“好。”
她其實有些累了。
每次來醫院檢查，都要費很大勁，好在如今有林周誠陪着，才能省了她很多事情。
走廊裏的空氣都是擠擠挨挨的。
好多人站在那守着，而林周誠的眼睛一直都落在冉寧身上，從未移開過。
過了好長時間他才終於跟上。
“林先生！”
林周誠那邊剛掛斷電話，這邊就立刻有人過來，急急忙忙和冉寧打了招呼。
“夫人，這邊請。”
“嗯？”
冉寧還愣了一下，不太明白這個人是幹什麼的。
但很快對方便直接解釋了清楚。
“夫人，您選擇來我們醫院產檢生孩子，是我們的榮幸。院長那邊已經親自打過電話對我們吩咐好了。一定要確保您所有的產程都有人陪同，一定會讓您全程感覺舒適、安全、放心。”
對方格外熱情。
熱情到冉寧都覺得有些不真實。
直到林周誠打了電話回來。
她才終於反應過來。
“林周誠，你安排的麼？”
“是啊。”林周誠推了推鼻樑上的鏡框，起身朝旁邊看過去。
嗓音沉沉的，卻帶着一些笑意。
“我差點都忘記了這回事，這兩天看着你掛號，過來排隊，才忽然想起來。”
“什麼？”
“醫院有我的股份。”
咦。
冉寧吃了一驚，其實是有些意外的。
“你什麼時候投資的醫院？”
“很早之前的事情了。”林周誠笑了笑，眼睛裏多了幾分細微的笑容，“當時他們醫院經營困難，我贊助了一批儀器和藥材，拿到了一部分股份。不算多，但最近這幾年，這家醫院經營得倒是不錯。”
“現在想想，賺錢倒是其次。方便一些罷了。”
比如此刻，兩人就一起坐在VIP的休息室裏，有專門負責接待的人，也會安排他們指定的醫生。
只不過冉寧進去的時候，沒想到裏面竟然還有別的人在。
而且好巧不巧的，竟還那麼熟悉。
“林芬芬。”
她隔着一些距離，一眼便認出來坐在沙發中間的女人。
穿着雍容華貴，打扮比之前要更成熟一些，全身上下都是名牌的女人，不是林芬芬還能是誰。
後者沒注意到她。
因爲此刻的林芬芬，看着手裏頭的檢查報告，顯然是不能接受的。
整個人身上都帶着一些厲色。
對着面前的人破口大罵。
“什麼東西？”
“林小姐，檢查結果就是這樣的，我們沒有更改過。”
“我就說你檢查結果，是什麼東西！爲什麼跟之前我自己驗的不一樣？”
“林小姐，這是驗血之後的結果，是很準確的。不會有問題。”
那人似乎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場景，哪怕被林芬芬責罵着，也仍舊能夠耐着性子解釋。
“你放心，我們的醫生是專業的。待會就會來。”
“好，我等着他！”
林芬芬這才負手躺回沙發上，臉上卻仍舊有明顯的不爽，恨不得能趕緊找個地方撒掉火氣。
她恰好回過頭看了一眼，卻剛剛好看見了站在不遠處的女人。
“你？”
林芬芬幾乎是立刻將那份檢查報告收了起來。
然後迅速起身，臉頰上重新恢復了一些笑容。
揚起聲音打了招呼。
“嫂子，沒想到會在醫院遇到你。”
林芬芬臉上帶着明顯的笑容，她如今對待冉寧的態度，和以前完全不一樣。
整個人身上都洋溢着一種“討好”。
冉寧愣了愣，倒是沒想到她會忽然變得這樣“友好”。
便還是出於禮貌打了個招呼。
“你這是？有哪裏不舒服？”
“沒。就是隨便來體檢一下，沒想到剛好會遇到嫂子你。對了，周誠哥哥沒來嗎？”
冉寧指了指身後。
“他在外面打電話。”
“最近一直很忙。”
林周誠最近的確是很忙碌的，工作上的事情積壓太久，他又格外想早些把之後的項目都做完，然後給自己休一個長長的假期。
因此恨不得能現在趕緊加班做完所有的事情。
一整天到晚的，電話沒有斷過。
“那你來醫院是？”
“產檢。”
冉寧臉上現在已經有一些母性的光輝，整個人身上都透着一股子以前不曾有的溫柔。
明明她肚子都還沒有顯懷，可身上的氣質卻已經提前有了改變。
“哦是了。你懷孕了。”
林芬芬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眼神卻下意識朝她的肚子看了過去。
“孩子現在怎麼樣?是男是女？”
“挺好的。”
“性別沒查。我和林周誠的意思，都是等到出生才知道，也算是一個驚喜。”
“畢竟對我們來說，男孩女孩都好。”
呵呵。
林芬芬只在心裏頭忍不住嘲諷她。
裝模作樣。
要知道，像林家這樣的大家族，重男輕女最是嚴重。
那些老古板完全不管林芝的能力，就一心想要把公司交到林周誠和林自安手裏。
腦子裏不但是重男輕女，甚至還有以前那種流傳下來的，“嫡庶之分”。
他們只能接受婚生子繼承家業。
私生子，是萬萬不行的。
因此林芬芬非常清楚，如果自己只是林芝的養女，往後別說是繼承權，就算是想要分到一些基本的股份，恐怕都很難很難。
只有嫁給林自安，纔是她現在唯一的出路。
“林小姐，抱歉我來晚了，今天病人比較多，耽誤了一會。”
正說着話。
便有一名四十歲上下的中年女醫生，急急忙忙走了進來。
她臉上堆疊着明顯的笑容，一眼便看見了林芬芬，又連忙把手裏的那份文件拿了過來。
迅速而急切地地走到了林芬芬面前。
“林小姐，我們坐下來談吧，你這次也不是懷孕，只是症狀相似……”
醫生許是以爲她很着急，便當着冉寧的面，直接將診斷結果說了出來。
這下子弄的。
林芬芬臉上的笑容有點掛不住了。
她眼神立刻變得冷厲起來，直接朝那邊看了過去，動作緩慢而顯得刻意的“溫柔”。
“馮醫生是吧？我記得上次我過來也是找的你。你是不是記錯啦，我查的不是這個項目。”
“啊？”
馮醫生愣住了。
但等了一會之後，又發現了冉寧站在旁邊，便立刻反應過來。
“哦哦對，我弄錯了病人。”
“那您今天是過來？”
“體檢。”
“常規體檢罷了。”
林芬芬臉上有很明顯的笑容，主動挨着馮醫生，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讓她趕緊坐在旁邊。
“我不是每年都會例行來醫院體檢一次麼？”
“嫂子，那我就先過去那邊忙了，你懷着孕，最好還是多休息一下吧。”
“好的。”
冉寧臉上的表情十分穩定，從頭至尾都沒有任何變化，甚至讓人看不出來有一絲一毫的波動。
而林芬芬看着這一幕，才終於鬆了一口氣。
她是假孕。
馮醫生壓低了聲音，“您自己感覺到症狀和懷孕很相似，但其實並不是。”
“林小姐，其實您年紀還小，這個時候也不用那麼着急懷孕吧？心態越平和的話，懷孕的機率越大呢。”
馮醫生越是這麼說，林芬芬的臉色就越難看。
直到整張小臉變得蒼白。
她還需要費盡心思隱藏着自己的憤怒。
“你再仔細看看！”
“我最近一直噁心想吐，喫什麼東西都渾身難受，而且經期莫名其妙延長了這麼多時間，怎麼不是懷孕？！”
馮醫生態度極好。
見她那樣激動，又趕緊倒了一杯水。
“是這樣的。假孕的症狀會和真實懷孕一模一樣，而且有的人反應會更激烈，因爲她們迫切想用這樣的方式證明自己懷孕了。”
“不知道我這麼說您能理解嗎？”
“林小姐。如果您真的很想要孩子，我的建議是要放平心態，以及趕緊讓先生過來檢查一下。”
“目前看來你的身體狀況一切都很好，如果兩個人都沒問題的話，那麼應該會很快就能懷孕。”
馮醫生耐心解釋。
“欲速則不達。”
“像您這樣年輕的女孩子，其實根本不必擔憂。”
“我着急！”
林芬芬咬牙道。
“我很着急想要一個孩子，最好是立刻懷上。”
“你沒看到嗎？她肚子都開始慢慢大了，現在算算也有兩個月……我再不懷上，到時候……”
林芬芬想得長遠。
現在林自安對她很上頭，是因爲她有手段且會哄着林自安。
可男人本就不可信。
若是過一陣子之後，他對自己的興趣下降了，那要怎麼辦？
而且她是知道的，林芝一直想要一個人獨享林家所有的產業，如今林周誠已經放棄了，就只剩下林自安。
萬一林自安腦子一熱，也同意放棄了怎麼辦？
到時候自己可沒有任何籌碼了。
但——
如果自己能夠在這之前懷孕，肚子裏只有有一個孩子存在，這個孩子一樣會享有繼承權！
而自己纔是孩子的法定監護人，只要自己不同意，孩子的那一份資產，就一定會落在她手裏。
事實上。
她只要懷上了男孩，林家那羣老古板也會多看中幾分。
林芬芬本來都已經想好了。
最好的結果是冉寧肚子裏的是女孩，而自己懷的是男孩。到時候根本不用她來努力，林家的長輩們，也會主動讓她回去繼承。
“林小姐，一定要平常心。”
“另外如果您真的迫切想懷孕的話，按照備孕的要求，可以做一些準備。”
“你說。”
她心裏也清楚欲速則不達的事情。
便很快就冷靜了下來。
“其一，備孕的時候該補充的營養要補充好，葉酸我給您開了方子，現在也可以先服用着。”
“要記住自己的排卵期，在排卵期期間行房，懷孕的機率會大大增加。”
“姿勢上也要多注意……”
“結束之後儘量躺着。”
馮醫生說了很多，細碎而囉嗦。
但林芬芬卻一點都沒生氣，始終保持着足夠的耐心，是把這些事情全部都記了下來的。
甚至還用手機備忘錄好好記了一下。
“還有嗎？”
“暫時就這些。您如果有需要的話，可以打電話問我，我會及時爲您解答。”
“好的，謝謝。”
經過一番勸解，林芬芬一直焦躁不安的心思，也終於緩解了不少。
她輕輕笑了一下。
剛要起身。
就看見林周誠從外面走進來。
便立刻揚起燦爛的笑容，朝那邊看了過去。
“周誠哥哥。”
她主動打招呼。
那甜膩的模樣，讓林周誠都有些不真實的感覺。
畢竟兩人都已經一個多月沒見過了，而之前的事情，讓他們的關係鬧的並不愉快。
“你怎麼會在這？”
林周誠的第一反應就是朝冉寧看過去，生怕因爲他的疏忽，讓林芬芬在這樣短的時間裏，對冉寧做了不太好的事情。
“剛好遇上而已，周誠哥哥你不用這麼緊張。”
林芬芬輕輕笑了一聲，眼睛裏透着一些淡淡的笑意，轉頭朝旁邊看了過去。
“嫂子在那邊呢。”
他已然看見了冉寧。
旁邊有專門的人照顧着，看見他過來，還遠遠揚起手打了招呼。
這才終於放下心。
空氣裏便多了幾分熱切。
林周誠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而後便再沒有正眼看過林芬芬一次。
毫不猶豫朝冉寧走了過去。
垂眸的時候，整個人身上的氣質都變得溫柔了許多。
“怎麼了？是不是有點不舒服。”
他格外關切。
生怕冉寧因爲今天累到了。
好在，沒過一會就發現冉寧臉上重新恢復了笑容，還有淡淡的暖意。
“沒事啦，我就是忽然有點累。”
她無奈。
拉着林周誠讓他坐下之後，便靠在了他的肩膀。
“要不要休息一會？”
林周誠擡起頭看向了旁邊的工作人員。
“有休息室嗎？”
“有的有的。”
他連忙應聲。
“我們有爲VIP客人專門準備的休息室，您往這邊來就是。”
服務倒是好。
冉寧起身跟着工作人員走過去。
朝外面走的時候，還正好經過了林芬芬身邊。
後者眼神裏的嫉妒都快遮不住了。
然拉住了冉寧。
“嫂子，真的不查一查性別嗎？”
冉寧笑了一下，好長時間都沒開口說什麼。
便只是靜靜站在旁邊，眼睛裏透着一些細緻的笑意，“爲什麼一定要查呢？”
“我就是關心。畢竟如果是女孩的話……”
“如果是女孩，我會更喜歡。”
林周誠面帶笑意，聲音低沉溫雅，但仍舊是每一個字都格外堅定。
“走吧阿寧，累了就過去休息。”
“要不算了。”
冉寧忽然猶豫了起來。
“還是回家吧。”
“在這邊休息，也不安心。”
她總是願意回家的。
更希望自己能夠在舒適的地方，好好睡一覺。
林周誠便總是依着她，不管她現在說什麼，都二話不說就答應了。
“好。那就回家。”
說完便扶着冉寧朝門外走去。
天之大這一幕景象，讓旁邊的林芬芬羨慕壞了。
她立刻拿出來手機，下意識就想給林自安打電話。
可剛要說話，又立刻冷靜了下來。
不。
現在不方便。
她要拿捏住林自安，就必須一直保持着自己的狀態和人設。
至少要堅持到懷孕那一刻。
……
上了車。
冉寧坐在副駕駛座上，卻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
她靜靜看着林周誠，等了好一會才終於開口。
“剛剛遇到了林芬芬，她雖然沒有直說，但旁邊的醫生說了漏嘴了。她不是來體檢的。”
“嗯？”
林周誠並不在意，“她生病了麼。”
見冉寧一直定定看着他不說話，林周誠才覺得有些奇怪，順嘴又問了一句。
“不然是什麼？”
“懷孕。”
林周誠，“？”
“她懷孕了？這麼快？？”
很顯然，男人的反應讓冉寧更加覺得奇怪了。
她瞪圓了眼睛，就這樣急急忙忙看着林周誠，直接將他的手拉了過來。
“什麼意思啊？”
“林周誠，你怎麼會知道她有可能懷孕？”
“不是。一個多月之前，林芬芬還爲了你要死要活的，就想要和你在一起。怎麼現在這麼快就能和別的男人懷孕。發生了什麼我不知道的事情。”
“呃。”
“夫人，你別先激動。小心動了胎氣。”
好長時間林周誠都不敢亂說話。
只是壓低了嗓音，儘量平穩地讓她緩緩把事情說清楚。
就連開車的速度，都儘量放緩了不少。
“說吧，我認真聽。”
一直到過了兩個紅綠燈，冉寧才終於冷靜下來。
而林周誠，也緩緩朝她看了過去，“這件事是我忘記跟你說了，最近這段時間，我忙着公司的事情，也沒注意。”
“嗯哼？”
冉寧危險地眯起眼，似乎還發現了一些不得了的事情。
便刻意壓低了嗓音。
“什麼意思？還有很多我不知道的事瞞着？”
“恩……也不是什麼大事。”
林周誠遲疑了一會，其實有些不知道怎麼組織語言。
略一思忖了之後，才終於開口。
“是這樣的，上次庭審之後，我去找林自安。在他房間裏看見林芬芬。”
“？？”
冉寧有點懵，其實還沒怎麼反應過來。
“看見了林芬芬，然後呢？”
“他們倆在一起了。”
男人說話的時候，聲音都有些囫圇。
其實這件事早就應該告訴冉寧的，林周誠現在回想起來，還是覺得自己有點反應遲鈍了。
“阿寧，你應該不會生氣吧？我真的是忘記了。”
“怪不得啊。”
冉寧很快就想通了事情的經過。
“怪不得後來林芝過來找我，一直在說林自安的事情。”
“怪不得這段時間，我連他們一點消息都聽不到。”
“合着……都已經發展到這個地步了？”
她小臉皺起，秀氣的眉目裏覆了一層厚厚的不悅之色。
卻忽然勾開嫣紅的脣，看着林周誠笑了。
“所以呢？所以如果今天不是我遇到了，你打算什麼時候告訴我？”
“總是要說的。”
“或者，你總會發現的。”
林周誠無奈。
“阿寧，你別生氣，我真的只是忘記了。”
“最近忙，你是知道的。”
她是知道。
可並不知曉他會忙到連這種事情都忘記。
心裏頭莫名覺得好笑。
“那他們倆打算什麼時候結婚？不，都到了懷孕這個階段，應該已經結婚了吧？”
“沒。”
林周誠頓了頓，嗓音裏滿是無奈。
便索性將車子停在路邊，啞聲道。
“我絕對沒有隱瞞你的意思，阿寧，你仔細想一想，我根本沒有隱瞞的必要。”
“誰知道呢。”
冉寧輕哼了哼，目光朝車窗外看過去。
過了好一會之後，眼睛裏便多了幾分鬱悶。
她忽然間，便連心口都被堵了起來。
“阿寧，你明知道的。這件事其實你知道與否，影響很小。
”
“小嗎？？”
冉寧覺得好笑。
她好不容易壓制下去的火氣，蹭蹭蹭就冒了出來。
空氣裏透着一些壓抑。
“林周誠，你是不是覺得很好笑啊？那林芬芬本來是我的情敵好不好，現在一下子就和我成爲了妯娌，你不覺得很好笑嗎？”
“有……嗎？”
他是完全的男性思維方式。
因爲只要趙雅到時候能被少判幾年，結果就都是一樣的。
至於林自安要娶誰，要和誰結婚。
都這麼大的人了，他根本也管不着。
連一丁點好奇心都沒有。
“你——”
冉寧皺着臉，心口忽然升起一股很不舒服的感覺。
這種情緒累積在胸腔裏，莫名就會開始放大，直到最後逐漸變得不受控制起來。
他眼神裏滿是無奈。
“阿寧，你現在不能生氣。”
“再生氣的話，肚子裏的孩子也能感覺到的。”
冉寧，“？？？”
“怎麼，合着就是孩子重要，我不重要對吧。”
林周誠，“……我沒這麼說。”
“趕緊開車，回去。”
他驀地發現，其實不管自己說什麼，好像都會惹她不高興。
這讓林周誠心裏頭盡都是無奈。
整個人身上都覆了一層厚厚的緊張，連開車的時候，身體都不由自主變得急躁了起來。
好在距離已經不遠。
很快便也安安穩穩回到了家裏。
冉寧一直沒說話。
從下車開始，一路到上電梯，再到回到房間裏休息，她的臉色都一直鬱郁沉沉的，一個字都沒說。
那瞬間，便彷彿連空氣裏都透着一些壓抑。
林周誠站在旁邊許久，愣是沒有敢說一個字。
而是殷勤地幫她開門。
“換鞋子。”
“阿寧，今天穿這雙吧，新的，你最喜歡的淺米黃色。”
幫着她坐下換好鞋子，冉寧便直接去拿水杯。
而林周誠動作比她更快。
“我來倒。”
“溫水，剛好四十五度，可以直接喝。”
他臉上的笑容堆疊起來，盡是諂媚。
“夫人，要不要喫水果？”
“櫻桃好不好？”
“還是草莓？”
“或者梨子？大青棗？”
冉寧沒搭理他，而是徑直再沙發上坐下。
胡亂放了一個電影看着，發現也挺無腦的。
林周誠無奈，也不生氣，反而仍舊耐心十足，就這樣乖乖坐在她旁邊，默默削起了水果。
一直過了許久。
才終於聽到冉寧開口。
“他們倆現在什麼情況？”
林周誠愣了一下，鏡片後的眼眸裏明顯閃過一抹無奈。
“我不知道……阿寧，這段時間我都在忙別的事情，都沒有關注他。”
因爲趙雅也已經被收押了，距離她二審的時間也還有一陣。
反而大家都閒了下來。
嗯。
除了林芝。
她一直忙着去找林自安商談，可不知爲何，竟一直沒能見到人。
行吧。
冉寧也覺得自己問了一句廢話。
便重新開口。
“那我再問你別的，他們倆怎麼在一起的，你總應該知道了吧？”
“應該是林芬芬主動。”
對於他那個單純的弟弟，林周誠還是有一定了解的。
“林自安一直不太開竅，尤其是女人這方面。很多公司想巴結他，給他送了一些野模之類的，全部都被他拒絕掉。公司裏的藝人也是環肥燕瘦各種的都有。”
“但，他一個都沒看上。”
“大約是他出生的時候父親就去世了，小時候母親一個人帶着他，可能無形中灌輸了一些不太好的思想。以至於他很難接觸外面的女人，對那些人，總是帶着防備。”
這麼一想。
他能接受林芬芬，就是意料之中了。
畢竟對林自安來說。
林芬芬算是他長這麼大以來，除了趙雅之外接觸最多的女性。
兩人年齡也算接近。
林芬芬六七歲就來了林家，而後十來年的時間兩人一起長大，也算是青梅竹馬。
反倒是他。
因爲年齡有差距，所以早早便外出求學，後來畢業了便開始在帝都工作，與他們倆反而溝通很少。
“林芬芬她……到底喜歡你還是喜歡林自安啊？”冉寧都給鬧糊塗了。
皺着眉問。
“怎麼會前一刻還要死要活嫁給你，後一刻就直接和林自安在一起了。還這麼快懷孕？”
這個話題略微有些沉重。
林周誠搖搖頭，半晌之後纔開口道。
“非要我說的話，應該是都不喜歡。”
“怎麼說？”
“以前她總是說她喜歡我要嫁給我，大家都沒放在心上，只當是小孩子開玩笑。如今細細想來，她倒是也爲此做過不少準備。包括之前的人設。”
“你還記得你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囂張跋扈，完全就是一個被寵壞了的千金大小姐。”
“對。”
冉寧還當場扇了她一巴掌。
“但現在回想起來，林芬芬心思也算深沉，根本不是那種沒腦子的草包。
見冉寧終於願意好好和自己說話，林周誠便立刻坐直了身體，一徑點頭。
“當然、當然。”
他笑容格外燦爛。
“所以說，當她知道在我這裏毫無希望的時候，轉頭就找上了林自安，也是很正常的。”
“而且她知道林芝會逼我放棄繼承權，反而林自安還沒有簽字。若是她想要林家的股份，也只有這一個方式。”
“她要林家的股份幹什麼？”
冉寧都驚住了。
“她缺錢嗎？”
這話，就有一些何不食肉糜的意思了。
林周誠黑眸垂了垂，眼眸裏多了幾分淡淡的笑意，而後便淡淡地揚起了脣。
“她自小在孤兒院長大，是被林芝收養了之後，纔有現在的生活。以前喫過不少苦頭吧。”
“所以現在越發害怕失去這些富貴。”
大概如此。
冉寧能理解。
但仍舊覺得很奇葩。
只能笑着搖搖頭。
“說起來，也真的挺有意思，她明明不是林芝的親生女兒，可竟然這些方面，學到了林芝的精髓。”
“畢竟是她養大的。”
林周誠終於趕伸出手將她抱緊，長臂落在她腰上，緩緩將女人纖細的身體拉入懷中。
溫軟的身軀被她緊緊抱着。
到這時候才終於能感覺到她存在的真實感。
他把下巴抵在冉寧頭頂，黑眸緩緩垂落下去，細細地看着她。
“阿寧，你不會再因爲這種事情繼續生我氣了吧？”
冉寧下半張臉都埋在他懷裏，於是整個人都有些許無奈，嗓音也悶悶的。
“生你氣，你要怎麼辦？”
“啊？”
她換了個姿勢，揚起頭看着他。
漂亮的杏眸眨巴了一下。
“我說，如果我就是還要繼續生你的氣，你要怎麼辦？”
林周誠目光筆直望入她眼底，等了好半晌之後，才勉強開口，“最好不要吧。”
“你知道的，我也不太會哄人……”
“嗯哼？”
“確定不會哄麼？”
“阿寧，你脾氣最好了，誰家的太太會有你這樣好的脾氣。肯定不會因爲這點小事情就跟我計較的。”
他說着說着，已然有些委屈。
甚至還輕輕撒起了嬌。
“要不要喫一個我削好的蘋果，剛剛纔削好的呢。”
“不想喫。”
冉寧直接拒絕。
漂亮的眸撇了他一眼。
“真的不喫嘛？”
“沒興致。”冉寧毫不猶豫就拒絕了。
這下林周誠便顯得有點尷尬了。
伸到一半的手就懸在半空，那顆乾淨的蘋果，看起來格外突兀。
“阿寧……”
他的確不會哄人。
除了撒撒嬌之外，也想不出太多別的法子。
冉寧本已經起身，去洗了一把臉。
忽然看見他現在這幅模樣，又緩緩回過頭看了一眼。
“我只是說不喫蘋果，又沒說不喫別的。”
她滿臉無奈。
乾淨的面頰上盡是笑容，便指了指旁邊的草莓。
“喫這個吧，還沒洗。”
“我馬上去洗乾淨。”
林周誠現在的速度，破有些諂媚的意思。
他提着草莓過去洗乾淨，沒一會又趕緊端了回來。
認真嚴肅地開口。
“不是很甜。”
嗯？
“我的意思是，草莓不是很甜，所以夫人喫草莓尖尖就好。”
冉寧，“……”
她看着眼前男人那樣嚴肅的模樣，那張英俊的面龐緊緊盯着她，好像她拒絕就會傷他的心一樣。
冉寧頓時哭笑不得。
“我沒那麼矯情。”
“不不不。是應該的。”
林周誠主動挑選出幾個又大又紅的草莓遞過去，就這樣放在她手掌心裏。
“只要夫人不再生我的氣就好。”
他一直在旁邊耍寶。
那樣幼稚的模樣，哪裏有半點像之前的林周誠。
“林大boss，你絕不覺得你現在有點像小孩子？”
“不覺得。”
林周誠理直氣壯。
“照顧夫人是應該的，再說……老在外面裝，其實挺累的。”
“噗嗤”一聲，冉寧沒忍住，直接笑出了聲。
“是，林boss一直都不喜歡應酬，就是這個原因唄。”
“恩阿還是夫人懂我。”
林周誠主動過去抱着她的腰。
腦袋便直接擱在了她小腹上，嗓音低啞又有磁性，整個人現在看起來，便像是一個小奶狗一般。
是的。
小奶狗。
冉寧此刻腦子裏便只能想到這個詞。
她纖細的手指落在林周誠發間，輕輕摩挲而過，任由那粗糲的短髮劃過掌心。
還有一點點刺疼感。
可越是這樣麻麻癢癢的觸感，越是讓人覺得心裏很舒服。
“不過，林芬芬這邊，你之後打算怎麼辦？”
總要解決正事的。
林周誠眉宇便微微皺了一下，好半晌之後才終於開口，“你覺得呢？”
“阿寧。依你之見，如果放任她和林芝繼續鬥下去，可行嗎？”
這段時間林周誠其實一直都在觀察。
他私心是很希望林芝和林芬芬母女倆一直爭鬥下去，這樣至少不會有時間來影響他和冉寧的生活。
可也會擔心林自安那邊，雞犬不寧。
“就算她們倆爭鬥，遲早也會分出個勝負。”
“我的意思是，如果可以的話，還不如早些幫她們做成定局，最好是兩個人都能滿意的那種局面。”
不然的話，非得一直鬧騰下去，誰也沒有安生的日子過。
原本林周誠就對林家家產無意，更沒有想過要回家繼承財產這件事。
他想過，自己只要放棄了繼承權。
想來往後林芝忙着去掌握大權，也沒心思顧及他。
可現在中間夾了一個林自安。
若是林芬芬當真懷孕了……
“阿寧，我想聽聽看你的看法。”林周誠是真覺得有些頭大的。
“林芝想要林家的所有權，林芬芬想要的也是林家……但，她只是想要錢吧？”
“而且就算給林芬芬股份，她也沒有能力經營好。”
冉寧細緻考慮過這件事。
“其實沒有什麼關係，畢竟林自安是有經商天賦的。”
兩人低低商量了起來。
彼此對視一眼，便都能感覺到那些無奈。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
又過去了整整兩個月，趙雅的案子終於到達了二審階段。
這一次在庭審請證人的時候，林芬芬表現極差，說話的時候呼倫不清的不說，還會有不少很奇怪的證詞。
差不多相當於完全推翻了之前的結論。
於是很難再對趙雅做出完整的判決。
“只能證明趙雅與綁架案有關，但並不能作爲主犯。本次案件主犯人就是錢強，一干從犯的判決結果不變。趙雅並非直接參與犯罪，但作爲綁架案的既得利益者，判刑三年，緩期一年執行。”
“太好了！”林自安大聲歡呼，不顧形象的就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這一切的結果都與他預想的幾乎完全一樣。
他隔着那麼遠，看着已經十分憔悴的趙雅，一邊心疼，卻又一邊覺得慶幸。
“安安哥哥。”
林芬芬從那邊過來，遠遠看着他，眼波流轉着笑容。
她現在已經小腹微微凸起，身上還特意穿着凸顯了孕肚的衣服，整個人看起來充滿了女性的光輝。
林自安二話不說直接朝她衝過去，將人用力抱緊。
“幸好，幸好有你。”
“只要媽能熬過這一陣，以後我們一家人就能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呢。”
林芬芬靠在林自安肩頭，手一直落在小腹上，整個人身上都帶着明顯的炫耀意味。
而她炫耀的對象，正是趙雅。
後者纔剛被人從庭審上帶過來。
那從後面離開的時候，正好看到這一幕。
“你們在幹什麼？”
趙雅急急忙忙看着他們，整個人眼睛都瞪大了，不敢相信這一幕。
“林芬芬，放開我兒子！”
她拼命吼叫。
本是憔悴而沒什麼血色的臉龐，現在卻變得格外凌厲。
而林芬芬也終於看到了她。
便直接朝那邊投過去一眼，隔着些距離擺擺手。
“媽！”
她甜甜喚了一聲。
“你叫我什麼？”
“媽！我和芬芬結婚了，她現在還懷了我的孩子，你很快就要有兩個孫兒了。”
林自安反倒很開心，快步走過去站在趙雅跟前，主動告訴她這一切。
“芬芬現在嫁給了我，哥和冉寧姐也很好。過不了多久，兩個孩子都會出生，媽你高興嗎？”
“我高興……”
趙雅幾乎要崩潰過去。
她高興個屁啊！
一個冉寧就已經夠讓她心梗的了。
現在竟然又來了一個林芬芬。
這兩個賤人，一人奪走了她一個兒子！
啊啊啊！
趙雅臉色本就奇差無比，現在聽到這個消息，呼吸都有些急促，差點就一口氣上不過來，當場要暈厥過去。
“媽，媽你怎麼了？”
林自安隔着鐵柵欄看着，神色無比焦急。
但那邊的人並沒有反應那麼快，是在聽到林自安的驚呼聲之後，才終於發現趙雅不對勁。
“快，她暈過去了！”
工作人員立刻有了動作。
很快送上車，一路往醫院跑。
而林自安便開着車，載着林芬芬一路跟在後面。
他滿心焦，瘋狂打着電話。
“對，現在人已經往醫院那邊送過去了，麻煩你們立刻準備人接收吧。”
“我馬上就會到的。”
“不計一切代價救人！”
這邊醫院的電話還沒有掛斷，便又連忙吩咐着林芬芬。
“芬芬，你幫我打電話給我大哥，告訴他趕緊來醫院。媽的現在的情況，可能不太好……”
“好的。”
林芬芬臉上也滿的擔心的樣子，沒有任何猶豫便撥通了林周誠的電話。
“周誠哥哥。”
她聲音放得很輕很輕，刻意壓低了一樣的。
“媽出事了，安安哥哥讓我給你打電話，請你儘快到醫院來。”
電話那邊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
很快便聽到林周誠的聲音。
“知道了，我已經在路上。”
庭審現場的視頻他在看，雖然人沒有到場，但發生了什麼事情，是很清楚的。
所以趙雅暈倒，也一直看在眼裏。
“嘟嘟嘟”的聲響響起。
林周誠幾乎是說完那句話之後，便直接掛斷了電話。
這一刻林芬芬臉上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整個人都仍舊心平氣和的樣子。
“安安哥哥，周誠哥哥說他已經在路上了，應該待會就到。”
“那就好。”
聽到林周誠會及時趕到，林自安一直懸着的一顆心，慢慢的就放了下去。
家裏頭，總是要有個主心骨的。
而林周誠對他來說，就是那個定心丸一樣的存在。
……
到了醫院。
趙雅便已經被送去急救室，林自安剛簽了字，就發現林周誠和冉寧已經到了。
他很快走過來，看着林自安。
“怎麼樣？”
“現在正在裏面搶救，剛剛到的時候，醫生說情況不太好。”
林自安捂着腦袋，緩緩坐了下去。
“明明都已經重新判決了，對媽來說，只要熬過這陣子，以後就能過和和美美的日子。怎麼忽然間就……”
“是不是老天爺不想讓她好起來啊。”
林自安簡直是要瘋了。
他想過趙雅可能會心臟病發，可過去的幾個月時間一直沒有發作，便以爲扛過去。
誰會想到剛剛好會在今天。
就在她的判決被改掉的這一天，忽然心臟病發。
林周誠只是沉默地看着搶救室，許久也沒有開口說一個字。
他的神情格外凝重，似乎在想什麼。
沒過多久。
搶救室的門便已經打開。
穿着白大褂的醫生從裏面走出來。
靜靜看了他們一眼。
“誰是家屬？”
“我。”
林周誠和林自安幾乎同時站了起來。
“我們兩個人都是。”
“好的。病人情況很不理想，送過來的時候心率極其微弱，我們已經竭盡全力搶救了。但目前還是沒有醒過來……”
他下了病危通知書。
這已經是林自安第二次在病危通知書上簽字了。
這一次他比先前要更冷靜一些，可手指仍舊在微微顫抖着。
過了好一會之後才終於將名字簽好。
轉頭看向了另外一邊。
“哥……”
林周誠只能沉默地拍了拍他的肩，“等等看。”
他們除了等待，也不能再做任何事情。
如今就好像憑空多出來的那些壓力，瞬間壓垮在兩個人身上。
“安安哥哥，你別太緊張。說不定等會就有好消息的。”林芬芬一直陪在林自安身邊，輕輕拍撫着他的背。
她現在滿心關切，真情流露了一般，就這樣目不轉睛看着他，格外心疼。
“我們安心等一下，好不好？”
“嗯。”林自安艱難回答。
將臉埋在了林芬芬懷裏，此刻恨不得能把周圍的一切全部都屏蔽掉。
也恨不得這一切都沒有發生。
可事實上，緊張而窒息的氣氛下，時間又默默流逝了一個小時。
搶救室的門再一次打開。
這一次醫生走出來，直接摘下了口罩。
搖了搖頭。
“我們盡力了。”
“譁”的一下。
林自安所有的情緒都在那瞬間變得僵硬，他整個人站在旁邊，因爲劇烈的傷心而臉色蒼白。
“我媽她……”
“情況太差，搶救不過來。”
“節哀。”
醫生說完，便直接離開了。
而林自安一直保持着剛剛的姿勢，緊緊盯着搶救室的門。
過了好一會之後。
便看見蓋着白布的趙雅被推出來。
他整個人站在那，頓時說不出來一句話，
而下一刻，便直接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安安哥哥！”
林芬芬失聲尖叫，連忙扶着他，“醫生，醫生！”
……
室內都是消毒水的味道。
冉寧穿着孕婦裝站在走廊上，她如今剛好四個月的肚子，聞着周圍這些味道，總是難受。
林周誠正在與警方的人溝通後續事宜。
“我們也沒想到會出這種事，如果需要法醫進行屍檢的話……”
“不用了。”
林周誠直接拒絕了他的提議。
“醫生已經下了診斷，的確是心臟病發。至於誘因是什麼，我現在也不想追究。”
他頓了頓，深吸一口氣，才勉強冷靜下來。
“後續的事情，就完全按照規章制度走就行，我沒有任何意見。”
“那你弟弟？”
“他只是一時受不了打擊暈過去，醒來之後我會開解他。”
“那就好。”
那人說到一半，微微停頓了一會，又重新開口。
“這件事我們也深感遺憾，它完全是一個意外。庭審的路線都保存完好，從頭至尾都能看到她的情況。一開始，確實是沒有問題的。”
“離開的時候受了些刺激纔會心臟病發。”
“也許，是因爲得知了審判結果，太過激動。”
林周誠搖搖頭，沒說什麼話。
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如果這個結果讓趙雅那麼意外的話，她的心臟病要發作，判決結果出來的時候就已經發作了。
可發作的時間，是在離開之後。
當時在她身邊的，只有林自安和林芬芬。
至於他們說了什麼，他如今已經不想追究。
“逝者已矣，節哀。”
……
辦完了這些手續，林周誠一直緊繃的身體才終於緩緩放鬆下來。
他回過頭，正好看着走過來的冉寧。
便放心地將大半個身體的重量靠在她身上。
“阿寧。”
“我知道，什麼都不用說。”
冉寧靜靜抱着他，藉着這個擁抱，便能給予他全部的力量。
而林周誠只是安安靜靜站在那，一直都有些僵硬的身軀，唯獨在靠着冉寧的時候，身上會多出一些力量。
他如今好像，只有她了。
“我買了些喫的，你坐下來先喫點東西。”
從趙雅出事至今，林自安暈厥，林芬芬跟着過去陪護，一直哭的不行。
後續所有的事情，便都壓到了林周誠身上。
一直忙到現在，已是深更半夜。
“其實應該讓你先回去的，這麼晚了……再累着你。”
“怎麼會累着我？”冉寧揚起眸看着他，輕輕捧起來了他的臉，“你把我照顧的那麼好，我身體一直健健康康的，現在只不過是在特殊的時候陪陪你，難道就會不舒服麼？”
“林周誠，我沒有那麼弱。”
男人點了點頭，好長時間才勉強找到自己的聲音。
莫名的，竟還是有些哽咽。
“我沒想到會這樣……阿寧，我真的，完全沒想到。”
“她身體不好我一直都知道，但這些年調理得很好，所以我從來沒想過會忽然發作。原以爲只要把二審的事情處理好，也算是盡了我的責任，但……”
林周誠的嗓音有些哽咽。
埋首在她肩頸裏，渾身都有些顫。
“我原以爲與她沒什麼感情。這麼多年來，她似乎從未真正把我當過兒子一般看待，小時候只把我當成一個任務，生下男孩，便完成了這個任務。然後再不願意多看我一眼。”
“你知道，我那麼小的時候，踉踉蹌蹌走過去求着她抱我，她都不願意。”
男人嗓音悶悶的，幾乎要聽不清。
冉寧便伸出手輕輕拍了幾下。
“都過去了。”
她說不出更多安慰人的話，如今這些字眼，顯得蒼白又無力。
可已經是冉寧能想到的，最好的詞。
“後來大一些……林自安出生了。大約是他長得更可愛一些，或者性子更軟一些，又或者，她嫁過來這麼多年，終於認清了現實。於是便偶爾也願意當一回母親，陪我們玩一玩。”
“又一次她還心血來潮，去學校幫我開家長會。那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你很難想想我當時有多開心，周圍所有的人都說，林周誠你的媽媽特別漂亮，像仙女一樣。”
“我很彆扭。”
“因爲我根本不知道要怎麼和她相處，一起參加親子游戲，我們的成績……也是最差的。”
“可哪怕這樣，那一天仍舊在我的記憶裏留下了特別濃墨重彩的一筆。我記得那一天很久很久，到現在……都還記得。”
背上落下的那隻手緩緩拍撫着她。
林周誠一直沒有將臉揚起。
冉寧也不催他。
直到病房裏傳來聲音。
林芬芬驚喜地喊了一聲，“安安哥哥，你醒啦！”
林周誠僵硬着的身軀，這才稍微動了一下。
他用力擦拭了幾下眼睛，方纔起身朝那邊看過去。
冉寧捧起他的臉，主動幫他擦了擦，輕緩又溫柔地問，“好些了麼？”
“嗯。”
林周誠仰起頭看着天花板，深呼吸了幾次，再看着她。
“我眼睛，還紅麼？”
“一點點。”
哭了，總是會紅的。
她輕聲安撫着，“沒關係，林周誠。沒有人會笑話你。”
也沒有幾個人真的可以做到，在母親去世的時候，不掉一滴眼淚。
而此刻的林周誠，在她看來，已經足夠堅強。
“那我們進去看看林自安。”
“好。”
冉寧和他一同站起身來。
還在門邊，就已經能看見病牀上嚎啕大哭的林芬芬。
她整個人都撲到了林自安身上，一邊哭一邊訴苦，“安安哥哥，你還好醒過來了。要是你也出什麼事，我要怎麼辦？”
“我沒事……”
林自安伸出手拍了拍她，沉聲問。
“媽她……”
“我、我不知道，周誠哥哥在處理的。之前已經拉走了。”
已成定局。
林自安仰頭看着慘白一片的天花板，眼淚無聲從旁邊流下。
他雙手緊緊握住了被子一角，用力握成拳頭，嘴巴張開大大的喊了一聲。
卻沒有發出一丁點聲響。
最後只能悵然道。
“是我太無能了……”
他將所有的情緒都按了下去，眼睛裏沒有了一點生氣，就這樣看着頭頂。
“我太沒用。”
林芬芬哭的已經不成樣子。
眼圈泛紅地看着他，用力抱着他的手臂。
“你不是，你不是。”
“安安哥哥，這不是你的錯。”
“命中註定的事情，是媽她，她沒有那麼好的運氣。”
她嗚咽了兩聲，“其實都怪我，當初如果不讓人知道是媽指使的綁架案就好了，嗚嗚。如果她沒有經歷這一場牢獄之災，也許身體還很好，也許根本不會心臟病發呢。”
門外的兩人看見這一幕，便不由得對視了一眼。
他們很有默契地同時轉過身。
“你說，她是真的傷心自責，還是裝出來的。”
林周誠沒有說話。
他只是自嘲地搖搖頭，握緊了冉寧的手，啞聲道。
“那都不重要了。”
事實上。
警方願意繼續調查趙雅的死因。
她的身體哪怕在被拘留期間，也一直被照顧得很好，不至於會忽然病發。
若非受到了極大的刺激，也不會說沒就沒了。
而大多數人都會以爲，她是因爲太過高興所以一時沒能承受住。
可林周誠不會這麼認爲。
真正能讓趙雅情緒有劇烈起伏的，必然不是審判結果。
而是……林芬芬的出現。
或者應該說，是林芬芬和林自安兩個人親暱無間的樣子。
趙雅討厭冉寧，但那是既定的事實，她已經能接受林周誠這個一直不聽話的兒子叛逆。
可卻不一定能接受他一直那麼疼着的小兒子，如今竟也會和傷害她的林芬芬在一起。
甚至還有了一個孩子。
短短的幾個月時間，瞬息萬變。
林自安只以爲是與趙雅分享幸福，卻不知這些會成爲她的催命符。
“算了。”林周誠最終還是搖搖頭，“她肚子裏，還懷着林自安的孩子。”
若是繼續追究，最先承受不住的，就是林自安。
“阿寧，到時候葬禮要在老家舉行，這一趟，恐怕要辛苦你了。”
“沒關係。我不怕。”
冉寧臉上有清致又幹淨的肯定。
她本就不畏懼那些人。
何況如今還有林周誠護着。
“孩子剛好四個月，也穩定，對我的負擔也不算太重。去一趟老家那邊不算太辛苦。倒是你，林自安現在這個情況，恐怕所有事情都要壓在你一個人身上了。”
林周誠最後回過頭往病房裏看了一眼。
緩緩垂下頭。
“我是他哥哥，本也應該如此。”
兩人一起離開了醫院。
夜幕低垂，路旁的燈格外明亮，一派車水馬龍的景象。
林周誠坐在副駕駛座上，看着冉寧穩穩當當將車子開出去，忽然生出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阿寧，我們以後，也生兩個小孩吧。”
“嗯？”
冉寧愣了一下，“好端端的怎麼會說這個。”
“忽然想起來而已。之前總說生幾個，生不生的，都依你。可今天，我忽然覺得，有個兄弟姐妹挺好的。”
她認真開着車，沒說話。
林周誠倒是自顧自往下說了下去。
“至少在我年少時，父親去世後周圍的人虎視眈眈，而母親又與我毫無感情的時候，林自安是唯一陪伴在我身邊的人。”
“林周誠，我會考慮的。”
她在紅綠燈前停下了車子，認真看着他。
“我會仔細考慮。”
男人忽然鬆了一口氣，鼻尖莫名泛酸，那一瞬眼淚忽然就要掉落下來。
便只能嗓音沉悶地開口。
“謝謝。”
這一刻，林周誠說不出來別的一句話，只有一聲。
“謝謝。”
他看着女人的側臉，無比確信，這是自己這輩子做過最正確的決定。
喜歡她，愛她，娶了她。
有妻如此，夫復何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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