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浸泡在雨水中,一股深深的無力感和絕望如周圍的寒氣一般無孔不入地往心裏鑽,她顫抖着攥緊柴琦交給她的白色護額,從胸腔裏低低地擠出一聲近乎於嗚咽的聲音。
柴琦像是鬆了一口氣,然後極其緩慢地伸出手指指向自己別在腰間的武士刀,隨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用暗啞得不成樣子的嗓音低低地呢喃道:
“……隼……人……”
透過細密的雨簾望向她的眼神清透澄澈到令人不敢直視,柔和的眼神似乎已經穿透了她的身體,語氣溫柔得彷彿在呼喚自己的靈魂。
她已經喪失了所有的語言,只是拼了命地咬緊牙關把涌到嘴邊的破碎哽咽強行吞了下去,使勁地衝着已經氣若游絲的柴琦點了點頭。
柴琦彷彿在她點頭的那一瞬間卸下了所有重擔,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他神態安詳地望向一片陰暗低沉的天空,緩緩閉上眼睛再睜開,最後無聲地用脣語輕輕吐出了幾個字:
真想,再看到一次啊。
心臟突然間急劇收縮,胸口痛得好像瞬間不能呼吸了,強烈的疼痛在瞬間如子彈般擊穿了身體靈魂。
掀起驚濤駭浪般的腦海中不受控制地涌現出之前的記憶。
——哎,原來柴琦君你也是從長州藩那邊來的嗎?有沒有兄弟姐妹啊?
——嗯,我家裏還有一個弟弟喲。隼人他雖然在看起來不善於和人交流,實際上卻是個口是心非,相當善良的人。不知道這幾年來他在老家那邊過得怎麼樣,之前他可是一直吵着要來上戰場呢,真是的。明明還那麼小,我怎麼可能會讓他冒這種危險。
——咦,柴琦君原來有弟弟?
——啊,就是不怎麼聽我的話。
——應該感情很好吧,總覺得柴琦君一說起自己弟弟的事情就滔滔不絕呢。
——是……是嗎?實際上我覺得我並不是個好哥哥……啊,對了,我家院子裏種着很漂亮的櫻花哦,只要一到了春天開花的時候滿院子都是飛揚飄舞的櫻花花瓣。隼人也說過他最喜歡看院子裏的櫻花開放的樣子了。
——櫻花嗎?一定很漂亮吧。
——嗯。只是自從在幾年前參軍之後我就沒有再回過老家那邊看看了……當然這並不是說我對於在高杉總督手下工作有什麼不滿!我對於能夠跟隨總督這件事真的感到無比榮幸!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能夠一直跟隨總督爲他所用!
——……知道了啦知道了啦……不用那麼激動的……
——抱歉,使我激動了……啊,其實話說回來……
——……怎麼了?
腦海中浮現的最後片段裏,栗色頭髮的溫柔少年轉過臉來,沐浴在金色的夕陽之下清澈的眼神中露出嚮往希冀的光輝,然後眯起眼睛露出燦爛的笑顏溫和地道:
——“果然,還是很想再看一次,院子裏櫻花綻放的樣子。能夠和隼人一起的話就更好了呢。”
真想,再看到一次啊。
渙散的眼神凝視着沒有飛舞櫻花花瓣的陰沉天空,柴琦的臉上就帶着那種充滿了強烈渴望的神情,閉上眼睛輕輕地用脣語呢喃道。
可惜,再也沒有機會了呢。
作者有話要說:纔不是因爲最近作業考試一大堆就玩一下虐什麼的呢……【捂臉】
差點沒有時間碼出這一章啊【淚目】時間倉促啊……
說不定會回來改一下不滿意的地方。
作業君和考試君一起上是鬧哪樣啊嚶嚶嚶。
☆、不管什麼事情都要一起面對
——晉助他其實也一定很痛苦吧。
——明明看着跟隨自己出生入死無數次的重要同伴被子彈擊穿然後倒下去,卻除了眼睜睜地看着什麼也辦不到。因爲全部人的生命都壓在身爲領導者的他的身上,爲此他絕對不能因爲看到同伴在眼前死去就亂了陣腳。這種時候,除了咬牙等待敵人掃射停止後的反擊機會以外根本就別無他法。不管是多麼憤怒,不管殺意如何在胸膛裏叫囂燃燒,即使血液在身體裏沸騰到滾燙,也必須忍耐,非得忍耐不可。
豆大的雨珠依舊是劈頭蓋臉地往下砸着,悠奈束手無策地跪坐在骯髒的血水裏,一動不動地看着柴琦臉上的血色一點一點地褪去,身體不斷變得僵冷,呼吸最終完全停止,握着染血護額的手不由得攥握成拳。
驀地,敵人暴風驟雨般不間斷的子彈掃射突然間有了短暫的停頓,抓準這難得的機會,高杉率領着其餘的隊士幾乎是瞬間從泥水中一躍而起,手裏的武士刀反射着鋒利的冷光,如風一般地衝入敵人埋伏在山林中的方位,殺氣騰騰的怒吼聲幾乎是在瞬間蓋過了這傾盆大雨的喧囂。
刀光劍影間血液四濺,哀嚎慘叫充斥了林子的上空,人影重疊,在樹木間快速穿梭,伴隨着白刃劃過的寒芒,雙方人馬廝殺交戰的聲音頓時將周圍的空氣撕得粉碎。
悠奈緊緊咬着下脣,望着戰鬥的方向然後緩緩地在瓢潑大雨中站了起來,繫緊了頭上的護額,然後抽出自己的刀,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因爲雨水看起東西來都模糊一片的瞳眸中倒映出一個鬼魅般在林間急速穿行的身影,快到幾乎難以用肉眼捕捉。只不過是眨眼的時間,刀光閃過鮮血爆射,幾個身材魁梧的天人連慘叫都沒來得及發出就已經倒了下去,粘稠猩紅的色澤染紅了腳下混雜着雨水的土地,配上各種面目扭曲傷口猙獰的屍體,不絕於耳的慘烈嚎叫,簡直是一副人間地獄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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