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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一下!不要走啊,甜粥!”
某人在聽到甜粥這個詞的瞬間就像是原地滿血復活一樣地從牀鋪上爬起來,雙眼迸發出能夠閃瞎她狗眼的光芒挽留道,就差沒抱住她的大腿搖尾巴了。
“……這種時候該挽留的不是甜粥吧口胡!”
嘴角抽了抽,她淡定的吐槽道。
雖然這麼說,她還是心軟地坐下來,然後將手裏的粥連着勺子一起遞給此刻坐直了身體滿臉期待的銀時,一邊下意識地囑咐了一句:“小心……燙……”
見到某人像是餓死鬼投胎的喫相之後,悠奈還是決定當做自己沒有說出之前的話。
“喔喔,哦卡桑賽高!再來一碗吧,哦卡桑大人!”這是以神速幹完了一碗粥的銀時發自內心的呼喊聲。
“改口好快!誰是你的哦卡桑大人啊喂!話說爲什麼是大人這個用詞?!你把你家的節操君用紙巾包起來扔掉了嗎口胡?!不要那麼快否定幾分鐘之前的自己啊混蛋!哦卡桑和節操君都會哭的喲,絕對會哭得滿臉血滿臉淚的喲!”
悠奈面無表情地下意識接口吐槽道。
算了,看在這傢伙是傷員的份上就饒了他好了。
在心裏長嘆一口氣,悠奈無奈地收拾好被舔得乾乾淨淨的碗和勺子,然後起身往外面走去,拉開紙門,讓外面清新的空氣和陽光涌入室內。
“喂……”腳下微微一頓,身後傳來銀時顯得有些猶猶豫豫的聲音。
轉過頭去,銀時此刻將頭撇在一邊,一般抓着自己的頭髮一邊努力地以一種漫不經心的懶散語調問道:
“啊,就是那個……怎麼樣了?”
雖然說聽起來像是不明所以的話,但她還是在沉默了一會兒之後揹着他擡起頭來,然後望着陽光明媚的庭院淡淡地說道:
“球結膜下的積血已經處理完畢,感染的情況不是很嚴重,炎症也已經消退了很多……”
雖然語氣和平常一樣,但她扶着門框的手指卻不由得攥緊了。身後的銀時也沒有說話,只是安靜地聽着,她可以清楚地感覺到盯着自己背面的目光。
“雖然我並不是這方面的專家,但是根據醫生的說法……左眼看不見了。”
喉嚨沒來由的發緊,她頓了頓然後仰起頭去望着外面碧藍的晴空,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自從上次守城的失敗已經過去了將近兩個月,高杉還有其他在上次戰役中受傷嚴重的隊士都被轉移到了後方的醫療總部,此刻正在這個平和的鎮子裏療傷。銀時雖然在當時負傷嚴重,但經過這些天的療養和加上他異於常人的恢復力傷口都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高杉的情況則要嚴峻許多。由於當時前線醫療器械不夠完善的關係,緊急的處理措施並沒有做到最好,在轉送到後方的醫療總部時由於交感性眼炎的關係連右眼都差點失去,好在總部裏的醫生竭盡全力爲高杉治療才使得炎症有所好轉,但左眼卻是無論如何都無法挽救,沒有被摘除已經是萬幸了。
像是有點受不了房間裏寂靜的氣氛,她勉強自己露出一個安撫性質的笑容,回頭匆匆說了一聲“我先走了”,就邁開腳步踏出了房間,一邊隨手帶上紙門,噔噔的腳步聲在走廊上逐漸遠去。
房間裏的銀時默了一會兒然後重新躺到牀褥上去,用手枕着後腦勺,無神的死魚眼盯着天花板,面色顯得有些凝重,腦海裏交織着悠奈剛纔說“左眼看不見了”時的語氣,然後閉上眼睛,耳邊不受控制地響起夢境裏那名天人冷冰冰拋下的一句話。
——“像是你們這些弱小的傢伙什麼都保護不了,唯一能做的就是眼睜睜地看着自己所珍視的一切在自己的眼前走向毀滅罷了。”
雖然夢中被刺的場面是不曾發生過的,但這句話卻是真真切切沒有半點虛擬的成分。
由於傷眼怕光的關係高杉療養的房間被設置在了最爲幽靜偏僻的角落,門窗都被關得死死的,只留下一條小小的可供通風的縫隙。原本就背光的房間內光線顯得有些幽暗,由於需要靜養的關係平常除了悠奈和桂就鮮少有人打擾的室內在此刻更是顯得無比寂靜,連針尖落到地上的聲音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高杉靜靜地躺在房間的一角,指節骨分明的左手背上插着細細的針管,完好的右眼盯着吊瓶中混合了葡萄糖和生理鹽水的抗生素一點一點地滴落下來,順着針管流入自己的血液。
原本就棱角分明的臉龐此刻顯得有些消瘦,左眼包裹着厚厚的繃帶,線條堅毅深刻的臉上此時沒有任何表情,右眼中毫無波動,以近乎冷酷的神色保持着仰望上方的姿勢,好像整個房間內除了緩緩滴落的藥水以外沒有任何活動的物體。
不知以這個姿勢保持了多長的時間,高杉的右手手指忽然間動了動。
他擡起右手然後撫上自己的左眼,原本有着完好眼球的地方因爲眼球內容物大量流失的關係此刻不正常地凹下去了一塊,塌陷的眼眶中連殘存的眼球也變得軟軟的,摸上去好像缺了什麼重要的東西。
閉上右眼,那次戰役慘烈的場景皆栩栩如生地在腦海中重演,同時浮現出來的還有那個他一輩子都無法忘記的灰黑色身影。
僅僅是劃過關於對方的念頭都使得胸口在驀然間燃燒起熊熊怒焰,像熔岩一般滾燙,按着自己殘缺左眼的右手背上也不由得爆出青筋,指尖死死地摳住眼眶的邊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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