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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着撲面而來的夜風,他仰起頭,咬緊牙關,努力憋回不知何時又涌到眼角邊的溼意。
——我想要,變得能夠稍稍喜歡上我自己。
深夜的江戶病院籠罩在安靜的氣氛之內,問過了前臺的護士之後,他便拖着疲軟的身體強撐起精神直奔病房。
到了,就快到了。
長長的醫院走廊似乎沒有盡頭,腳底下的地面更像是海綿做成的一樣,幾乎令他站都站不穩。
喉嚨火燒火燎地痛,但比起這些,更令人在意的是從內心深處涌上來的無盡恐慌。
父親在自己的印象中一直都是無所不能、戰無不勝的人,但當父親驟然間倒下來之後,他才恍恍惚惚地明白,父親早已不是年幼的自己印象中的那副意氣風發、威風凜凜的樣子。父親並不是萬能的,他也會累也會老也會生病。
然後有一天,父親終會離自己而去。
他突然間不敢想象,如果那個男人不在了之後自己究竟應該怎麼辦。
他定定地站在病房門口,眼神似乎透過了虛無的門板落在了不知名的遠方。
現在自己出現在這裏,是正中對方下懷吧?
一個微弱的聲音在腦海深處響起。
看到自己這樣子愚蠢地來求死,對方一定都快樂傻了吧。
那又怎麼樣呢?
他聽到自己如此反駁道。
此時和正躺在裏面的病牀上的父親比起來,其餘的事情是顯得如此可笑。
爲什麼到現在自己才意識到了最重要的東西究竟是什麼呢?
他自嘲地笑了笑,然後按捺住紊亂的呼吸,閉了閉眼,用盡僅剩的力氣猛地扭開門把手,一腳踏入病房。
“老爹……?!!”
他睜大雙眼,露出像是被人從後面悶頭敲了一棍的驚愕表情——空曠的病房內絲毫看不見人影,病牀也疊得整整齊齊,顯然是沒有被人動過的樣子。
“喂,快看啊,這個廢柴竟然真的傻傻地跑到這裏了呢,果然是智商爲負吧,這個白癡。”
身後驀地響起不懷好意的譏笑聲,他倏地轉身,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經被一羣打手從後面包圍了。
他被人推搡了一把,踉踉蹌蹌地往後跌入了病房內,房門則在他絕望的眼神中“砰”的一聲被人關上了。
“放棄吧,”看清楚了他在想什麼之後,爲首的男人包含惡意地挑起嘴角,“這個樓層,不對,這整家醫院都已經被我們控制了,你就不要妄想着逃出去了。你不懂嗎?出車禍什麼的,都是幌子,只是爲了引誘你這個白癡出來而設下的陷阱啊!”
身體因爲對於未知耳朵恐懼而不受控制地顫抖着,他瞪大雙眼愣愣地望着對方朝自己走來,大腦一片空白。
“接下來只要把這個愚蠢的傢伙帶走我們就能交差了吧?真好運,沒想到這個任務這麼簡單呢!這下子我們可是大賺了一筆啊,待會兒一定要去好好地喝上一杯!”
啊啊,這下子真的要完蛋了呢。
他木然地這麼想到,手腳不知是因爲先前運動過度的關係還是怎麼的,一點都不聽使喚,別說是逃跑了,連站起來都做不到。
“喂喂,這小子嚇到腿都軟了呢啊哈哈哈哈!就這樣子也算大財閥的繼承人嗎?!真是丟死人了!”
毫不留情地鄙視嘲笑着,對方扯過他的領子將他從地上拽起來,動作粗魯得像是對待家畜一樣。
害怕嗎?
廢話,當然害怕啊。豈止是害怕,他都快嚇死了,再受一點刺激他就要尿褲子了。
但儘管如此……
也許是一晚上發生的事情真的太多了,他像是受到了什麼刺激一樣在這種情況下不哭反笑。
自家那個白癡老爹原來沒事啊……沒事真的太好了……雖然說現在看來,可能要去三川途旅行的人是他纔對。
估計是被他那礙眼的笑容刺激到了,身爲頭領的男人一把拽過他的衣襟,捏着他的脖子惡狠狠地道:
“笑什麼笑!老子最看不順眼的就是你們這些從小錦衣玉食不知社會艱苦的小兔崽子了!再笑信不信老子我剜下你的眼珠來啊混蛋!”
“我在笑的,”他嚥了咽口水,明明聲音都在顫抖,明明眼淚和鼻涕也早在對方將刀刃抵到自己臉上的那一刻就嘩嘩地流了下來,卻依舊倔強地維持着臉上僵硬的笑容,“是你那非主流的二逼雞冠頭啊白癡!!”
話音落下的瞬間,他猛地閉上雙眼,同時他感到對方捏着自己脖頸的手一緊,冰涼的刀刃就破開空氣朝自己的臉上划來!
在這緊要關頭,病房的門被人從外面暴力地一腳踹飛,伴隨着轟然巨響砸在來不及躲開的打手們身上,碎末飛濺。
保持着涕淚橫流的狼狽模樣,他目瞪口呆地望向在煙塵散去之後出現在病房門口的一羣熟悉身影,連自己的性命還被人捏在手中的事實都忘掉了。
“喂喂——”爲首的銀髮男人將木刀扛到肩膀上,迎着衆人或是愕然或是驚恐的目光,咧嘴露出欠揍又無敵的笑容:“你們的老媽難不成沒告訴過你們不能在醫院大聲喧譁嗎?!”
作者有話要說:最近晉江各種嚴查掃黃什麼的簡直嚇尿,但轉念一想,身爲連肉湯都寫不出來的言情無能星人,我應該算是安全的吧喂——所以我又安心地滾回來更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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