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胸腔裏的氧氣好像突然間就不夠用了,悠奈頓了頓,伸手捂住眼眶。
“以我現在這幅樣子估計是除了等死以外什麼都做不了了吧,就算那個笨蛋想要亂來,我也阻止不了他了——嘛,倒不如說,我從來都阻止不了那個笨蛋纔對,不管是過去,現在,還是未來。”
她無聲地悶笑起來。
“如果說啊——只是如果說啊——那個消失了五年的笨蛋又想要做什麼蠢事的話,又想要自以爲是地肩負起一切的話,又想要犧牲自己拯救他人的話——”
“還請你救救他。”
求你救他。
我已經觸及不到他了。
這具被白詛逐漸吞噬的軀體,已經提不起力氣去追逐那個總是在黑暗中領頭奔跑的愚蠢身影了。
這雙視力日漸衰退的眼眸,也已經看不清記憶中那個稍顯污濁的銀色光芒了。
但是啊,沒關係,那個傢伙有多亂來身邊聚集的同伴就有多可靠呢。
孽緣這種東西,可不是那麼容易斬斷的啊。
不知是不是錯覺,時間小偷——小玉——轉了轉頭,微妙地挪動過弧度的攝像頭直直地望進她的眼底,黝黑的鏡頭映照出她此刻的模樣和自肩頭垂落的雪白長髮。
無需言語,無需交流,約定便已被立下。
心意相通的兩人隔着飛舞在空氣中的細小灰塵默默相望。
鏡頭眨了眨,時間小偷似乎還想要示意些什麼,似乎擡手想要安撫她,但下一秒,它就像是被冰凍了一下驟然間沒有了聲息,又恢復了之前一動不動的僵硬狀態。
瞳孔瞬間收縮,即使沒有轉頭,急速跳動起來的心臟和猝然間貫穿靈魂的熟悉戰慄感,就已經告訴了她來人的真實身份。
悠奈緩緩地站了起來。
然後轉過身。
對方背光而站,斗笠和血色的披肩幾乎將纏滿符咒的臉龐遮掩得嚴嚴實實,只露出閃爍着暗紅幽光的獨眼,高大的身軀包裹在重重墨色之中,像是幽靈一般毫無聲息地出現在了源外維修廠的門口。
同樣纏滿符條的右手中握着金色的錫杖——是她曾多次在夢境和現實中聽到過的空靈脆響的源頭。
——“我一定會找到拯救現狀和改變未來的方法。阿銀我雖然是個差勁的男人,但說到做到這一點還是沒問題的。”
五年前的銀時曾趁着她裝睡時握着她的手如此立下誓言,聲音因爲多日奔波勞頓或是其他原因而微微沙啞。
被那因長年握刀而略顯粗糙的雙手包裹住的溫暖觸感,對方將毛茸茸的腦袋抵在自己的手背上的感覺,以及溫熱的呼吸噴到自己的皮膚上的溫度,現在都彷彿還餘留在她的手上。
——“等我。”
我已經等了五年了啊,蠢貨。
你的信用都被定春拌飯吃了嗎?
悠奈勾起嘴脣:
“喔,怎麼,你是來贖回自己已經透支的信用的,還是——”
她瞥了一眼身後的時間小偷:
“打算和上次一樣不付錢直接拿了東西就跑?”
拿出這五年來爲了防身一直隨身攜帶的小太刀,悠奈往前邁了一步。
有那麼一剎那,魘魅看起來幾乎是想要轉身逃跑,一直沉默不動的身軀往後微微後退了一步。
喂喂喂,她這幅病弱不堪的樣子真的看起來有那麼狂拽酷炫叼炸天麼,王八之氣連毀滅世界的大魔王都能逼退?
她自娛自樂地在內心嘲諷道,以拇指推刀出鞘,鋒利的銀色刀刃完全展露鋒芒,折射出凜凜寒光。
魘魅默不作聲地又往後挪了一步。
見對方有要逃走的趨勢,悠奈眼眸一凜,瞬間揮刀上前,完全封住了對方的去路,刀鋒與錫杖不得不在空中相擊爆發出清脆的嗡鳴。
“不會——讓你跑掉的啊啊啊啊!在你這傢伙把賒賬賴下的錢付清之前!!”
手腕翻轉,悠奈掙開對方的壓制,滑步上前飛快地揮刀斬向對方的面門。
魘魅的手像是有了自我意識似的以攻代守,揮舞着錫杖急速橫掃向她空出來的腹部。
她不得不放棄攻勢,趕緊收刀回防並往後縱身跳去,挾着破空之聲襲來的錫杖險險地割過她的衣襬,在空中劃過鋒利的圓弧。
倒滑出幾步站定,眼見對方又有了要撤退的趨勢,悠奈心下一急,咬牙再度催動着疲憊的身軀跟上了大腦的指示,提刀上前迎戰。
金色的錫杖與銀色的刀刃不斷在空中相撞又分開,刺眼的火花伴隨着嗡鳴的金石之音不斷在劃破撕扯着空氣,肆虐的氣流震得空氣中的粉塵像是暴風雪中的雪片一樣不斷紛飛四散。
嘖,這種感覺真的很不爽啊。
與其說是在跟她戰鬥,對方更像是在與自己征戰。
握着錫杖的手用力到青筋暴起,明明應該是飽含着雷霆萬鈞之勢的一擊落下來卻完全沒有應有的力度,好像所有力氣都用在了制約上而不是釋放上。
原本應該朝着自己的喉管掃來的攻擊在半途中硬生生地改變了力道朝着胸腹劈來,悠奈立刻橫刀接下了對方的攻擊,緊接着矮身一腳掃向對方的下盤。
魘魅輕鬆地往後躍去避開了她的攻擊,接着腳下一頓,再次朝她俯衝而來,手中的錫杖挽出利落的圓弧攜着呼嘯的風聲迎頭揮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