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上下
晚霞叢生，點點殷紅點綴雲上，隨着微風的每次漸起，浮雲左右漂浮，景色宜人。
一手垂放在身旁，一手拎着少年的符華，面色有些嚴肅，只顧一心駕馭飛劍，偶爾與少年交談幾句，容不得分心。
而身旁齊駕並驅的卓雲若則顯得有些氣定神閒，雙手附在身後，頭朝前方，面色恬淡，舉止優雅，滿頭青絲與腰間飄帶隨着御劍飛行產生的氣流，一齊在空中飛舞，瞧的遲白芷一陣羨慕，想着這纔是真正的仙人，頗有些“駕劍遠去千萬裏，回首空中餘一人”的瀟灑意味。
周雲若不像身旁師弟一般，駕馭飛劍還需要精準控制，只是分出一絲靈意在劍上，心間微微操控。
好似眼角餘光瞥見少年，突然轉頭，露出一抹笑意，“怎的？小白芷想不想和我一起乘劍飛行？”
遲白芷被拎的有些不太舒服，在空中扭了扭身子，搖了搖頭道：“不了不了，不過周姐姐現在的模樣比在鎮內瀟灑了不止半點！”
隨後不待周雲若開口，再度補充，“簡直是美若天仙，好看的緊！”
周雲若哈哈一笑，駕着飛劍略微靠了過來，飛劍下沉絲毫，正好與被拎起的少年同等高度。
伸出手拍了拍少年腦袋，笑意盈盈，“比起在鎮內你的氣定神閒，小白芷現在好像有些慌張了呢？”
語落，隨後拍在少年頭頂的手陡然轉移至胸口，而符華與女子對視一眼也是會心一笑，將手突然鬆開。
正欲開口解釋的少年，突然之間失重，朝下筆直墜落。
顧不得驚慌失措，只是眼神迷離，不可思議的望着越來越遠的衆人，腦海中走馬觀燈。
早先就知道這些仙人往往都是不按常理說話行事，可一路上雖然自己表現的很是從容，但是內心如履薄冰，到底是哪兒出了岔子得罪了仙人？
少年，少女。
朝叔，石爺。
糕點，石頭釀。
還有牀底下的財寶。
腦海中想了很多的少年，感受到身軀的筆直墜落，臉色有些神色恍惚。
雖然仍是有些想不通，但是卻不在想，好似超出生死，只是走馬觀燈在腦海內過了一遍短暫一生，腦海中最後一個念頭竟然是：白白浪費了那些辛苦存的銀錢，早知道就應該學一學江湖豪客那般瀟灑自在，如果有下輩子，在也不拿捏了。
大約是哀莫過心死，認了命。
耳旁風聲呼呼作響，少年最後雙眼緊閉，心湖平靜。
周雲若見少年雙眼緊閉，也是不發聲呼叫或呼喊，只是靜靜閉着雙眼朝下墜去，笑了笑，隨後架劍朝下筆直飛去，一前一後，飛劍速度竟是眨眼間就已追上在空中朝下墜落的少年。
周雲若一把拎起少年領口，有些好氣又有些好笑，“你還真打算就這樣落下去啊？也是，當個‘假仙人’在空中雲遊也是一件幸事。”
隨後緩緩放開攥在少年領口的玉手，食指與大拇指鬆開，只餘三指，“要不，我再幫你一把？這次我保證不再救你。”
已是心死的少年，突然感覺領口被人攥住，聽着耳邊傳來細語，連忙雙手抓在攥緊領口的玉手上，也顧不得什麼仙人不仙人，勉強擠出一個笑臉，急忙開口道：“別，周姐姐你千萬別放手！”
周雲若哈哈大笑，身形陡然拔高。
一劍兩人，轉瞬間即是到了先前高度，與符華並肩。
符華有些忍不住笑意，嘴角一陣抽搐，揶揄打趣道：“這一上一下，我可從來沒有這樣體驗過，想來應該是極好的感覺。”
遲白芷一上一下，不光是心理上的落差，身體上也有了些反應，胃裏一陣翻江倒海有些嘔意，只是強忍，額頭有些汗珠滑落。
片刻後強行止住了嘔意，恢復鎮定開口道：“這感覺一點都不好。”
語罷，隨後在後面還加了一句，語氣有些微重，“真的！”
符華與周雲若視線相交，哈哈一笑，不再說些什麼，只是駕馭飛劍追尋氣機動向，與其餘同道中人一齊趕往氣機所在之處。
空中浮雲，層層疊加。
腳底景色，稍縱即逝。
而遠遠掛在身後幾十餘丈的古怪男子，腳踩飛劍之際，卻是拿着腰間葫蘆在空中喝起了酒，頗爲豪放的豪飲，滴滴酒水順着嘴角流淌而下，最後朝下落去，豪放之外，更多的是一絲放蕩不羈的瀟灑意味。
在雲層中一陣穿梭，殷紅晚霞已是漸漸隱退，最後只餘有一絲絲微光照耀，空中露出一抹月牙兒，由地平線緩緩升起，由下到上緩慢爬升。
遲白芷經歷剛纔之事後，儘管覺得可能或許是諸人仙人和他開個玩笑，但是心底裏卻是漸漸有些疏離，臉色比較之前明顯拘謹了不少，也不再逞嘴舌之快，只是任由周雲若隨意拎着，老老實實。
由傍晚至夜幕突降，一行人似乎飛劍再快也追趕不上他們想追趕的東西。
遲白芷百無聊奈，任由人攥着領口，一陣遠眺後，最終眼神在諸人腳下停留，眼泛精光，卻收斂的極好，顯然是心裏有了陰影，變得更加心思細膩，不再將表情顯露在臉上。
身旁符華腳底，有着一柄黑色長劍，通體光滑，並無任何鍛造痕跡，只是劍柄圓潤，像是一根圓木，劍柄上十字紋相交，與劍身相比多了一絲繁雜意味，但卻更加好看，十字紋最後在劍柄尾巴處歸一，而劍柄尾巴處有絲絲縷縷寸許長細絲，不知道是毛髮還是長線，漂浮空中，隨着風兒紛飛。
遲白芷頭朝下微微望去，拎着自己的這位女子仙人，與符華有着明顯反差，腳踩一柄雪白長劍，劍身上有着斜紋叢生，直至劍柄，而劍柄處卻是光滑無比，只是劍柄尾巴處懸有一根由細線組成的細繩，繩子尾端繫有一顆白色珠子。
想來應該是女子仙人爲了好看才懸掛的白珠，什麼仙人不仙人，女子終歸還是愛美的。
正在駕馭飛劍的周雲若突然一瞪眼，“好看嗎？”
隨後臉上露出一個絕美笑容，笑盈盈道：“再看我就把你丟下去。”
話語平靜，但是內含之意令人不寒而慄。
遲白芷趕忙點頭，道了聲好，隨後轉頭朝後望去，眼底有一抹笑意剎那即逝。
身後一人，依舊是不緩不慢駕馭飛劍跟隨，雖掛在身後有些距離，而且身前二人時不時的變換速度，但那人依舊是時不時喝着美酒，一路緊緊跟隨，而衆人之間距離也始終不曾變過，其中精細，掌握的爐火純青。
遲白芷瞪大眼睛望去，除了隱約瞧見個人影外，看不到任何景象，就像那人腳底並無外物，只是在這雲層之上信步遊走。
緊盯片刻後，揉了揉有些發澀的眼睛，遲白芷打消了想要一探究竟的念頭，想着待會下去之後有機會一定好好瞧一瞧，看一看這仙人飛劍究竟是不是各有千秋。
思緒神遊之際，不知不覺衆人已是抵達晉雲山。
符華率先駕劍朝山頂飛下，最後平平穩穩降落在地，隨後反手一轉，腳底所踩飛劍已是不見，而身後周雲若與古怪男子奕是同樣，駕馭飛劍緩緩朝着符華處降落，最後落在一起。
在第一時間降落時，遲白芷是便是睜大眼睛，向男子望去，只是男子腳踩飛劍落地一瞬間，飛劍便是消失不見，而男子則是平穩落地。
遲白芷有些失望，轉頭望向周圍。
山頂依舊如以往，但是山頂之人卻是換了一批，不再是以往那些過客凡人，盡是一些仙人之流。
一土黃之色小鳥靜靜停在空中，雙翅撲打不已，而後片刻，有着一人走來，那人伸手朝向空中，小鳥收起翅膀，落在手掌上，隨後親暱的低頭拱了拱，然後消失不見，而男子原來乾淨的手掌，陡然印有圖案。
金黃色甲人從山腳一步一跨，最後站立山頂之上，甲人背上跳下一人，鬍鬚茂盛，男子輕掐印決，吹了口氣，頓時諾大的金黃甲人憑空消散，便作一張黃紙，輕飄飄從空中落下，男子伸手接住，隨後放入胸口。
符華踩了踩腳底，有些抱怨，“兜兜轉轉繞了一大圈，最後還是在這小鎮之中，早知道就守株待兔好了，簡直是費力不討好。”
周雲若微微一笑，拍了拍師弟肩膀，開口道：“可不光只有你一個人是費力不討好，你看看他們，不都是一樣嗎。”
然後收起隨玉手，語重心長，“大道之上，容不得半點懈怠。”
符華面色一轉，恢復正常，“師姐知道了。”
故意拖了個尾聲，最後點了點頭表示贊同。
隨後三人在心間打了聲招呼，符華與周雲若對視一眼後，往前走去，而古怪男子將葫蘆系在腰間，晃晃悠悠跟了過去。
一行人越過少年朝前走去，擦肩而過的時候，符華一笑說了句：回見。
少年雖視線望向前行三人，但腳步卻是並未挪動分毫，只是靜靜站立。
片刻後，遲白芷搖了搖頭，不再思索“回見”的意思，只是想着難道之後還要找我？
突然想起了什麼，少年捂了捂肚子，搖了搖頭朝自個小廟走去。
“原來在空中的滋味真是不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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