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嘆息
就在這時,那臉色蒼白的麻衣人飄搖而至,
手中輕夾一片楓葉,手腕一抖,楓葉驀然沿着葉脈碎盡,漫天飄灑後一齊飛向瞳孔緊縮的周飲,嚇得這文武全才的公子控弦全力兩箭,相撞後如遇龍捲,無濟於事。
所幸那招式詭譎的麻衣人不知是沒存殺心,還是氣勁不足,遠勝鋒利暗器的碎葉行至中途就緩緩燃燒殆盡。
就在麻衣人負手返身去到瞪大眼睛的趙徹身邊時,地面毫無徵兆地晃動起來,周飲大喜過望轉身去看,如他所料,城門方向衝來一羣持矛重騎,腰窩佩弩,奔涌成一條江潮,浩浩蕩蕩席捲過來。
南溫城內原先多年訓練熬磨出的三百重騎,悉數死在早前那場抗妖禍亂中,一乾二淨,連個扛旗的也沒剩下。
這百餘重甲硬胄的騎兵,聽說是從臨近府縣抽調來以重建軍伍。
呂老狐狸爲了護住他的寶貝兒子,生怕是周飲作局害他獨子,在這般短時間內打點疏通了各方關係,這才借來一方信令,不可謂不用心至極。
領頭一位受了呂氏重禮的副尉,眼見呂嵩性命約莫無礙,但也受了不輕傷勢,
按規矩得拿人認罪,向周飲客客氣氣問清形勢,確認不是周家出手後,表示願意全力相助擒下賊寇。
本想掉頭回府暫避麻衣人鋒芒的周飲,此刻眼神異常明亮,既然隱忍多年的呂老狐狸今時今日都捨得拿出這般手筆,他周飲二十出頭年紀,何嘗沒有氣吞山河的膽色魄力?
最壞也不過是拼掉手下幾位門客和四五十騎重甲,去換一位遠勝陵州抱朴刀客的武道高人性命,或許還能順藤摸瓜找出其立身的功法祕籍。
至於勝算?
周飲嘿聲瞥過百餘重騎腰間所配的射虎弩。
軍弩的種屬頗爲繁雜,寸子弩、如意弩、雙機弩、貫鳧弩和射虎弩等等各有千秋。
前端箭鏃略圓的射虎弩,是近距離下穿透力尤勝五石強弓的大殺器,麻衣人能擋下鋒銳箭矢,未必就經得住速若奔雷的射虎弩一輪齊射,再者說,還有持矛重騎衝殺
策應,萬無一失。
不去看衝陣而來的濃髯刀客和高顴骨漢子,許煉拍拍趙徹肩膀,語氣幽怨道,“小徹子,當街挾持府丞之子,一人獨挑十餘輕騎,你是威風了,說到底,還得你許叔這把老骨頭替你擦屁股哇!”
“老許,真是你!你咋來了?”
忘了自己右臂傷勢,趙徹樂呵呵伸手去一把摟過許開川,牽動傷口,下一秒就疼得呲牙咧嘴。
“你小子快歇着吧,省得嗝屁了老子還要白髮人送黑髮人,替你收屍。”許開川瞪眼道,說完腳尖一點,一掠百步,趙徹這才驚覺老許那柄從不離身的烏木槍並無蹤影。
槍客沒了長槍在手,當真還能陷陣搏殺這百餘持矛鐵騎?
趙徹早前常說要是遭受大渠常年追殺的許開川哪天翹了辮子,他趙徹就算是委身臃腫老婦也要湊出銀子買下一口上好香州柏木棺材。
話雖如此,他可不願這位便宜叔叔真的交代在這裏。
他用嘴扯下衣袖布條,簡易包紮右臂及胸肋,止住汩汩流淌的鮮血。改用左手持匕的刀架,踏步上前,左右顧盼,爲許煉壓陣。
臨近穀雨的春暮時節,風聲乍起,泛來一陣與時節不符的陰寒,沈秋全身由腳尖開始泛起一股涼意。
她張了張嘴,想去阻止握刀少年前行,可深深凝望那個迎風慢行的背影,欲言又止。
從坊市爭端起就暗中尾隨趙徹的許姓槍士,迅猛迎向左右夾擊過來的兩位江湖散人,毫釐之間彈指敲在斬向脖頸的長柄陌刀,讓其震盪偏移,險些脫手,
濃髯客急急左腳蹬地,卸去這股重重激盪勁力,身軀稍一擰轉之後右腳借勢側踢腰肋,縱使一擊不中也逼其側身,正好會撞上吳宣灌注罡氣的劈肩一掌。
但一身氣血幾近枯竭、類似虎落平陽境況的許煉臨陣搏殺何其熟練?不退反進,剛猛屈肘砸擊陰毒一腳,逼得其身軀搖晃,順水推舟一掌作鉤爪狀,掐住濃髯刀客粗厚脖頸,不用外力,而是以開閘氣機牽引其中細小血管急劇膨脹,炸出一團血霧後頹然垂倒。
說來也是無奈之舉,旁人看不出虛實,他卻自知,如今光景恰似沙礫漏斗,
氣機無時無刻不在外泄,只有吐納打坐才能稍有一絲補益,但也是進多出少,日漸衰微的情形,些許罡氣也須精打細算,用在毫釐之處。
更不用指望說像多年前得證大道之初,沛然罡氣肆意揮灑蒸騰,動輒燃盡一湖春水。
心驚至極的高顴骨男人才揮出劈空一掌,就眼見同伴戰死,當即打消拖延其前進勢頭的可笑想法,
以袖袍中的梭子鏢遮掩視線之後,看也不看是否命中那人,翻身後躍想要逃之夭夭。
周飲那廝,冷淡一瞥,對空揮手下令,持弩甲士瞬息百箭攢射,竟是要把麻衣人連同那逃陣門客一起射成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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