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意外收穫（五）
在這艘撿來的運輸艦裏，生物學家們在手提電腦上打開文件調出關於扁蝨的資料，給大家解釋，“一般的扁蝨還沒有芝麻大，但是這裏的扁蝨居然可以長到圓桌那麼大，並且行動迅速，彈跳能力驚人，簡直就不可思議。這麼大的塊頭，需要很充足的氧氣纔行，但是這顆小行星的引力根本不足以留住空氣，由此可以推斷······”
歐陽若飛教授說：“由此我們可以推斷，這些扁蝨並不是小行星上的生物，因爲這顆小行星根本就無法提供它們生存、進化的條件！”
伊霍諾夫斯基教授問：“不是小行星上的生物，那它們是從哪裏來的？”
歐陽若飛教授說：“移民到這顆小行星上的人帶來的！”
彭直教授說：“我們的機器人在礦山深處探測到很強烈的核輻射，這些核輻射來自被遺棄的斷層挖掘機破損的核電池，扁蝨所遭受的核輻射就是從那裏來的。我們不防大膽假設：有一些不大講衛生的礦工在進入礦山工作的時候，把一些扁蝨給帶了進去，而他們所使用的斷層挖掘機質量有問題，有微量的核輻射池漏了出來，那些扁蝨遭到受此影響，開始變異，在這個黑暗而充滿核輻射的環境下瘋狂繁殖，最終適應了缺乏氧氣的惡劣環境，向城市發動了進攻。城市的居民猝不及防之下死傷慘重，被迫逃離這座城市，扁蝨從此成了這顆小行星的主人······”
蔣飛雄打斷：“教授，你這個假設有漏洞：斷層挖掘機這類大型精密機械的質量是有保證的，怎麼可能會存在覈輻射泄漏？”
莫莉說：“這個我可以代彭教授回答。在小行星帶定居並沒有你們想象的那麼輕鬆，願意遠離母星，來到這種恆星的光芒和熱量難以到達的地方定居的，要麼是冒險者，要麼是二等公民或者賤民，他們表面上是城市的居民，其實就是一羣勞改犯，依靠給聯邦政府開採資源換取生存和寬恕，因此，別指望聯幫政府能給這些二等公民甚至賤民提供多好的設備，大多都是賣不動的劣質產品或者可能直接丟進垃圾場裏的舊貨。只會產生微量核輻射，已經算那個政府有良心了。”
蔣飛雄驚訝的叫：“這麼幹，他們就不怕小行星上的居民造反麼！”
莫莉哼了一聲：“食品、淡水、氧氣等等賴以維生的東西都捏在聯邦政府手裏，想掐斷供應就掐斷供應，夠膽你造反一次試試！”
蔣飛雄頓時吱不了聲了。沒東西喫兩個禮拜就得餓死，沒水喝一個星期就變人幹了，沒有氧氣······地球人頂多五分鐘就掛了，不知道這幫礦工怎麼樣，恐怕也強不到哪裏去吧？命脈都捏在那個無良的聯邦政府手裏，就算給你一萬枚星際導彈又能怎麼樣，你敢打過去嗎？除非想渴死餓死活活憋死了！
大家的心突然變得沉甸甸的。一直以來，他們都認爲隨着文明的進步，科技的發展，剝削和壓迫會漸漸消失，這個世界會越來越美好，但是莫莉的話擊碎了他們的幻想：哪怕是在科技高度發達的外星世界，剝削和壓迫也沒有消失，相反還變本加厲了！楊瑋嘆息：“看樣子，只要還有利益，就會有剝削和壓迫，想要徹底消滅這些醜陋的東西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所有人都變成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仙！”
莫莉沒有接這個沉重的話題，她用指尖敲着桌面，說：“從這座城市的毀壞情況來看，它已經被放棄了數個世紀了，在所有人都走後，那些裝有核電池甚至核反應堆的大型機械得不到維修保養，壞壞的毀壞，釋放出更強烈的核輻射，更加劇了扁蝨的變異，等到星際海盜踏上這顆小行星的時候，它們已經變成一羣兇殘嗜血的怪物了，猝不及防之下，海盜也吃了大虧，拋棄了戰利品倉皇逃跑，把幾千礦工扔在礦山裏餵了扁蝨······嗯，這個猜測完全說得通的。”
楊瑋問：“它們生存所需的氧氣從哪裏來的？”
莫莉說：“這個就更簡單了。每天讓礦工返回城市休息實在太浪費時間了，我猜前期移民一定在小行星深處修建了一個供氧室，具體做法也許是像我們這樣大量繁殖微生物，利用微生物獲得氧氣，也許是以類似於製氧板之類的材料人爲地製造氧氣————我猜是前一種可能性要大一些，因爲畢竟幾百年了，製氧板再多也有耗盡的時候，而直到我們闖入，礦山深處的氧氣仍然沒有被耗盡。人都逃了，可是他們留下來的設施仍在發揮作用，扁蝨就是利用這些設施繁衍，越來越強大······”說到這裏，她微微搖頭，“看來那個文明也是剛跨進宇宙大航海時代的大門，太大意了，連進入一個星球或者小行星之前必須進行最嚴格的檢查，一隻跳蚤都不能帶過去都不知道。”
彭直問：“爲什麼這樣說？”
莫莉說：“因爲生命會自己尋找出路！環境改變了，它們的基因也會跟着改變，以適應環境，避免被淘汰，而這種情況一旦發生，對於那個星球或者殖民者都是一場可怕的災難。我們諾河蘭聯邦就曾碰到過這樣的事情。”
大家都支起耳朵來傾聽。
“用地球的時間來計算，大概也就是七百年前吧，當時我們發現了一顆土地肥沃溫暖潮溼的星球，聯邦決定將它變成一個產糧基地，在這顆星球上開墾了六十億畝土地和二十億畝果園，種植出來的農產品供應整個聯邦。開始的時候一切順利，但是四百年後，機器人在巡邏的時候偶然發現原始森林裏出現了一個全新的種族，它們的長相跟螞蟻差不多，但是塊頭是螞蟻的億萬倍不止，足有一米多高！如果只是這樣也就算了，最嚇人的是，它們還用樹枝和茅草在地面搭起了木屋，並且初步發明了語言！據這顆星球的生物檔案紀錄，這顆星球上從來沒有出現過類似的智慧生物，很顯然，是我們移民帶過去的。”莫莉侃侃而談，“有人在移民到那顆星球上定居的時候帶了幾隻蟲子過去當寵物，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竟然被這些蟲子逃進了叢林，經過幾百年的進化，從小蟲子變成了智人一類的高級生物！”
幾名生物學家聽得津津有味，大呼不可思議，楊詠雯則更關心諾河蘭聯邦怎麼處理這一意外：“那，後來呢？後來怎麼樣了？”
莫莉黯然說：“還能怎麼樣？接到報告的聯邦政府大喫一驚，馬上派出軍隊進入叢林進行偵察。經過數天的偵察，發現這個外貌怪異的種族已經進入進化的快車道，在那顆星球的叢林裏形成了兩三千個大大小小的部落，總數不下百萬，並且學會了生火和製造石斧，甚至形成了較原始的宗教信仰，圖騰是在田野裏隆隆開過的農耕機械和低空掠過的飛行器。它們把前來偵察的聯邦士兵視爲天神，頂禮膜拜，送上最美味的果實和從叢林裏挖到的寶石，以至於聯邦軍隊都不忍心下手剿殺，乘坐飛船離開後，調來了六千名戰鬥機器人······大屠殺持續了整整兩個星期，零星剿殺持續了整整一年，這個物種就這樣徹底消失了，彷彿從來都沒有出現過。”
楊詠雯失聲叫：“你們怎麼能這樣做！”
安東尼奧說：“是啊，這實在太野蠻太殘忍了！”
莫莉聲音沉悶：“我們也沒有辦法，這個物種根本就不應該出現在那個星球上的······它們進化得太快了，誰也不知道將來它們會變成什麼樣子，會不會對聯邦在那個星球的統治構成威脅，只能快刀斬亂麻了。”
歐陽若飛教授嘆息：“弱肉強食，在哪都一樣，弱者根本就無法掌握自己的命運。”
莫莉說：“所以，大家在登上每一個適合生命繁衍的星球時都一定要先進行徹底的消毒，不能將任何活物帶上去，要知道，在一個我們完全陌生的環境裏，一隻不屬於那裏的跳蚤，一條小爬蟲，都有可能會給那個星球帶來災難！”她頓了頓，接着說：“好了，關於扁蝨的來歷就探討到這裏，接下我商量一下，該如何處理這艘太空艦？”
該如何處理這艘太空艦？
大家對視一眼，都不得要領。
莫莉說：“這艘太空艦沒有遭到什麼嚴重的損壞，經過維修，完全可以正常飛行。它的能源艙是完好的，倉庫裏儲存着不少物資，還有三百多臺工程機械人，只要能給這些機械人充能，它們馬上就能按照我們的指令，幫忙維修太空艦了。”
楊瑋說：“聽起來挺不賴的，只是，我們上哪找適合它的能源啊？”
莫莉點開能源艙的頁面，解釋說：“這個完全不用操心，能源艙的設計原理跟先驅號運輸艦的低溫聚變能源塔如出一轍，也就是說，它也是以氦-3爲燃料的。”
韓戰龍失聲叫：“有這樣的好事？外星人的戰艦不是應該以水晶之類的玩意兒爲動力之源的嗎？”
莫莉一臉奇怪的瞅着他，問：“用水晶？”
韓戰龍咕噥：“科幻都是這樣寫的！”
大小李兵再一次難得的點頭表示贊同。
莫莉哧一聲笑了：“那是因爲你們的科幻作者想象力豐富過頭了。氫是宇宙中最常見的元素，更是恆星的生命之源，一顆恆星一秒鐘就要消耗掉至少數億噸氫，簡直就是宇宙中最龐大的能源加工廠，成千上萬噸氦-3作爲恆星核聚變的副產品在恆星內部車間裏製造出來，被恆星風吹向恆星系統的每一個角落，幾乎隨處可見，有了金屬氫、氦-3這些乾淨、高效、取之不盡的能源，腦子被驢踢了纔去燒水晶！”
韓戰龍和大小李兵玻璃心肝碎了一地。怎麼可以這樣？外星人，你們太讓我們失望了！
梅里西亞叫：“那黑鈾晶······”
莫莉說：“同樣是氫的副產品。”
小李兵叫：“恆星能製造出這麼多東西？”
莫莉說：“恆星的一生都異常狂暴，強大的重力往內壓縮想要將它壓碎，而核聚變產生的壓力奮力擴張想將恆星炸成碎片，重力和壓力的爭鬥伴隨着恆星的一生。當恆星的氫燃料耗盡之後，核聚變就走到了盡頭，引力開始佔上風，要將恆星內核壓碎，而恆星會奮力反擊，開始燃燒氦，恐怖的高溫和壓力開始製造出越來越重的元素，把氫聚合成氦，把氦聚合成碳，把碳聚合成鐵、金、銀、鉑、鈾······我們已知的和未知的一切元素都是恆星製造出來的，甚至就連我們，也是由來自無數顆恆星的原子製造出來的。當然，一旦進入這個階段，恆星就等於被判了死刑————從它開始製造鐵元素的那一刻開始就註定它命不久矣，恆星會嘗試將鐵核熔解，但是這樣做只會製造出更重的元素，能吸收能量的鐵會搶走它最後的能量，核聚變戛然而止，重力取得最終勝利，恆星被炸成了碎片。比太陽大一億倍的恆星在爆炸的時候，往往會創造出黑鈾晶。當然，數量極少。”
小李兵撓着頭皮，說：“我還以爲這些東西都是在地下自己形成的呢！”
大李兵說：“原來是鐵幹掉了恆星！下次拿鐵鍋做菜的時候我一定要當心，這玩意能幹掉一顆恆星，太可怕了！”
莫莉笑了笑，說：“好了，題外話到此爲止。這艘多用途運輸艦的基本情況就是這樣：內部系統一切正常，能源艙完好無損，艦體外殼需要維修，而我們手裏正好有可以它所需的能源。你們說，怎麼處理它？”
怎麼處理它？
怎麼處理它！？
如果是你，你會怎麼處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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