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諾河蘭的消息（下）
莫莉忽然問：“後來呢？後來怎麼樣了？”看來她對諾河蘭聯邦那段黑暗的歷史也不是很清楚，渴望能夠了解更多的細節，都忘記了要殺雲燭公爵滅口了。
雲燭公爵說：“後來？後來皇后帶上這點象徵性的援助，離開了，她又訪問了好幾個聯邦，但是都沒能得到她渴望的援助，那些聯邦跟草帽星聯邦一樣，都膽小怕事，甚至連一點象徵性的援助也不敢給……我們都太懦弱了，都不敢稍稍得罪光明先鋒軍，可以說，我們在有意無意中成了光明先鋒軍的幫兇……”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繼續說：“又過了十幾年，梅色苔絲皇后再次訪問草帽星，當時諾河蘭人的處境已經兇險到無以復加的地步了，這個輝煌了數千年之久的文明的生命，已經可以用小時來計算了。元老院並不歡迎她的到來，聲稱她的到來必定會給草帽星聯邦帶來可怕的災難，我和林度執政官據理力爭，好不容易說服了公民們，讓皇后進入了議坐大廈。當着十萬名議員的面，她用平靜而悲哀的聲音說：‘諾河蘭人已經輸掉了這次戰爭，連母星都危在旦夕，再也沒有能力與光明先鋒軍對抗了，請各個聯邦儘快作好戰爭的準備，因爲在我們倒下之後，戰火很快就會燒到你們星系來。’聽說諾河蘭聯邦即將戰敗，整個聯邦爲之震驚，當然，元老院是聽不進去的。後來，皇后又懇求草帽星聯邦在諾河蘭聯邦戰敗之後能夠爲皇室後裔提供保護，讓諾河蘭皇室的血脈不至於斷絕，但是元老院當場拒絕了她……”他看着莫莉，語氣沉重，“當時她已經懷孕了，看得出，她是想爲即將來到這個世界的孩子找一塊沒有危險的淨土，讓她的孩子可以平平安安的長大，可是，自私的元老們啊，居然連這樣的請求也不肯答應！”
聽到這裏，楊瑋的心裏蠻不是滋味的，也不知道是該惱元老們的自私懦弱，還是應該感謝他們。通過老公爵的描述，他知道，諾河蘭聯邦曾在自己強盛的時候給予過周邊的聯邦很大的幫助，甚至幫助達萊雅人擊退了強敵，讓達萊雅人免於被趕盡殺絕，整個達萊雅語系聯邦都欠了他們很大的恩情，現在諾河蘭人有難，他們卻不願意稍稍施以援手，實在是令人齒冷。可是，如果元老們稍稍帶種一點，答應接受諾河蘭皇室後裔的政治避難，莫莉肯定就不必倉促逃離母星，冒着巨大的危險前往遙遠的高岡星系尋找庇護，更不會遇上那次可怕的星際劫難，並因此陰差陽錯的到達地球了————當然，這樣一來，也就沒地球人什麼事了！從某種程度上，地球人似乎應該感謝那幫自私到極點的元老們！
他也確實用實際行動表達了對元老們的謝意：帶人把他們的家抄了個一乾二淨……
莫莉只知道她的族人在最後那幾年處境異常艱難，卻沒有想到會是如此的艱難，聽得她都有點心酸。她的聲音微微顫抖：“後來呢？諾河蘭母星現在怎麼樣了？諾河蘭人現在怎麼樣了？他們有沒有守住母星，或者重新奪回母星？”說到這裏，她緊張到了極點。母星對於一個星際文明而言，就相當於一個國家的首都，其意義怎麼高估都不過分，一旦被攻陷，或者被毀滅，對整個文明的打擊絕對是災難性的。然而當時諾河蘭人的處境實在是令人絕望，她都不敢奢望他們能在那種逆境之下守住母星了，能奪回來就已經是意外之喜，哪怕已經被夷爲平地了也不要緊！
雲燭公爵看了她一眼，目光有些悲憫，這道目光令楊瑋心頭一震。莫莉卻沒有留意到，一個勁的催：“你倒是說呀！”
雲燭公爵沉默片刻，說：“諾河蘭人的堅韌和頑強出乎我們的意料，甚至出乎光明先鋒軍的意料……在烏坦恩戰役之後，我們曾一度認定他們已經堅持不了多久了，在諾河蘭母星的光年防線被攻破之後，我們甚至認定諾河蘭文明即將灰飛煙滅！然而，距離烏坦恩戰役已經過去了四十年，距離諾河蘭星的光年防線被攻破已經過去了整整二十年，諾河蘭人與光明先鋒軍之間的戰爭卻依然沒有結束……”
莫莉長長的鬆了一口氣，身體微微搖晃，搖搖欲墜。楊瑋趕緊扶住她，她軟綿綿的靠在楊瑋身上，雙目緊閉，淚如泉涌，卻露出了開懷的笑容。族人的命運牽動她的心，這二十年來，她不知道多少次夢到諾河蘭星球被毀滅，諾河蘭人被趕盡殺絕或者淪爲奴隸，在敵人的奴役下＂ｓｈｅｎｙｉｎ＂，諾河蘭的文明之光黯然熄火……這個噩夢已經糾纏了她整整二十年，每次她都會在夜深人靜之際一身冷汗的驚醒，看着浩翰的星空忍受着恐懼和焦慮的煎熬，徹夜難眠。聽說諾河蘭人仍然在堅持戰鬥，諾河蘭文明並沒有被摧毀，那塊壓得她透不過氣來的心頭大石終於落地了，一陣眩暈襲來，她幾乎虛脫，昏迷過去。她喘了幾口氣，稍稍緩了過來，握住雲燭公爵的手激動的說：“這是我這二十年來聽到的最好的消息了，謝謝，謝謝！”
雲燭公爵神情嚴肅的看着她：“先別高興得太早，公主殿下，諾河蘭人現在的處境非常惡劣！你們已經失去了所有富裕肥沃的星球，被光明先鋒軍包圍在一些寒冷而貧瘠的星域苦苦堅持，隨時可能有全軍覆沒的危險！具體的戰況我說不上來，因爲在那一帶的星域都被光明先鋒軍牢牢封鎖了，我們無法與諾河蘭人取得任何聯繫，但從光明先鋒軍透露的消息不難看出，你們撐不了多久了。”
莫莉說：“這個我早就猜到了。”她握緊拳頭，堅定的說：“就算死，我也要跟他們死在一起！”
楊瑋心頭狂跳，失聲叫：“莫莉！”
莫莉慘笑着朝楊瑋搖了搖頭，說：“小楊，不要說了，這是我的宿命……”
雲燭公爵望定莫莉，一字字的問：“公主殿下，你能否告訴我，你到底有什麼計劃？”
莫莉說：“我……我只想回去，回到我的子民中間，和他們一起接受屬於諾河蘭人的命運，不管是新生，還是毀滅。”
雲燭公爵目光投向楊瑋：“所以，你們探險是假，護送她回諾河蘭星系纔是真的，對吧？”
楊瑋點頭：“是的。”沒有絲毫隱瞞，再說，這老頭如此精明，想瞞也瞞不住。
雲燭公爵長嘆：“小小的地球竟然敢於出頭，護送諾河蘭的公主回去，而比地球強大百倍的草帽星聯邦卻畏敵如虎，幾十年來只能裝聾作啞，不敢吭上一聲，說起來真的是令人羞愧萬分啊！”用手指很有節奏的敲擊着桌面，沉吟着說：“公主殿下，如果你想回去復國，我會說服聯邦給予你力所能及的幫助。”
莫莉蹙起眉頭：“爲什麼？草帽星聯邦不是一直都害怕被捲入戰火，能避則避的嗎，爲什麼這次要主動幫助我們？”
雲燭公爵苦笑：“我們確實很害怕光明先鋒軍，怕到骨子裏了，但是這個惡魔並不會因爲我害怕他，他就對我們手下留情的……這些年來，已經有超過四十支聯邦商貿艦隊被他們野蠻的扣留甚至摧毀，死在他們手裏的聯邦公民不計其數，這種事情在諾河蘭聯邦強大的時候是不可想象的，給他們十個膽子，他們也不敢這樣做。四十年前，在諾河蘭聯邦面臨極大危機的時候草帽星聯邦選擇袖手旁觀是最可怕的錯誤，這些年來我們一直在爲這個錯誤付出代價，而且在不久的將來，還會爲此付出更加高昂的代價。諾河蘭人倒下了，下一個該輪到達萊雅人了，我們挽救諾河蘭人，其實就是在挽救我們自己。我會說服雷戈夫元帥多派一些戰艦護送你回去，將來如果有必要的話，我還可以從中斡旋，促成達萊雅人、地球人以及諾河蘭人三方結盟，共同對抗可怕的光明先鋒軍。當然，如果能把奧圖星人也爭取過來，這個聯盟會更加強大，就算是全盛時期的光明先鋒軍，在打我們的主意之前，也要三思而後行，何況他們跟諾河蘭聯邦打了這麼多年，已經是元氣大傷了！”
光明先鋒軍確實可怕，哪怕是被諾河蘭人拼得元氣大傷，要捏死草帽星聯邦或者地球，仍然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但是如果整個達萊雅語系的聯邦都團結起來與諾河蘭人還有地球人結盟，他們就得掂量一下了，因爲達萊雅人就是財富的代名詞，所有達萊雅語系的聯邦結盟就意味着近乎無窮無盡的財富，靠拼錢也能跟你拼到世界末日。如果奧圖星人再參與進來……估計光明先鋒軍不會再對打敗這個聯盟感興趣了，因爲這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這樣的好事，莫莉自然沒有不答應的道理，一口就答應了下來。諾河蘭人現在的處境太過艱難，能得到一些盟友的幫助，那是再美妙不過的事情了。
“我這就去找甘梅爾和雷戈夫，把這件事跟他們說清楚。”老公爵站了起來，“你們當心點，千萬別走漏了消息，光明先鋒軍的諜報系統龐大以及靈敏到你們無法想象的地步，一旦消息泄露，你們，還有我們，都可能會面臨滅頂之災，因爲光明先鋒軍這些年來從來就沒有放鬆過對公主殿下的追殺！”
莫莉說：“我們會的，此事就我們三個知道，不會再入第四人之耳。”
雲燭公爵說：“但願吧！”拿起柺杖快步走了出去。他就是這樣，說幹就幹，從不拖泥帶水。
等雲燭公爵出去之後，莫莉抱住楊瑋，歡呼：“太好了，我心頭的一塊大石總算是落地了！”突然趴在楊瑋肩上，喜極而泣。
楊瑋抱住她，柔聲安慰着她：“傻瓜，好不容易有了好消息，你應該笑纔對的，幹嘛要哭呀。”
莫莉哽咽着說：“我太高興了……我太高興了……高興得只想大哭一場，想笑都笑不出來……”
楊瑋笑着說：“那你就先痛痛快快的哭上一場，哭夠了再笑吧。”
莫莉不幹：“又哭又笑的，人家會把我當成神經病的。”
楊瑋說：“我陪你。”
莫莉擰了他一下：“去，我纔不要你陪着發瘋呢！”說着，就笑了起來。
楊瑋也笑，眉頭卻皺得緊緊的。
雲燭公爵並沒有完全說實話……至少，他沒有如實的告訴莫莉諾河蘭人現在的情況！
曾經盛極一時的諾河蘭聯邦，現在到底怎麼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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