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護她周全(4)
沈寧視線垂落在兩人的手上,臉部淤青來不及消退,張了嘴還未開口,卻先咳得差點背過氣。
沈媽媽忙上前在她後背輕拍,另一手拿過牀頭櫃上的水杯,“別急,喝口水。”
好不容易止住咳,她背後墊個靠枕,目光幽幽再度望向二人,長時間沉默後,還是由沈寧打破僵局,“對不起。”
傅染禁不住擡眼,進病房前,她做好最壞打算,她以爲哪怕沈寧虛弱的沒力氣鬧,沈家人也不會那麼輕易放過明成佑,她怎麼也沒想到面對的竟是這樣一幅場景。
氣氛靜謐到詭異,沈媽媽站在窗口,手背抹淚,卻隻字不語。
“我只記得那晚喝過不少酒,但警察說我是毒駕,我想不起什麼時候碰過那種東西,更沒想過開車去撞你。”
“我知道。”明成佑惜字如金,居高睇向沈寧蒼白的臉,“你在這好好養病,醫療費方面的事不用考慮,出去後可能會遇上記者,該怎麼說話不用我教你。”
傅染微愕,沒想到明成佑這時候還能如斯冷靜,不,是近乎殘忍。
沈寧紅了眼眶,強忍着纔沒哭出來,她用力點點頭,“我知道。”沈寧目光掃向傅染,定定望着她,男人的話真是信不得,明成佑和傅染訂婚時說過的話她仍記憶猶新,這纔多久?他卻在自己面前真正承認了傅染。
“萬達廣場那處房產買的時候就寫了你的名字,”明成佑這才鬆掉握住傅染的手,他從皮夾內掏出張銀行卡放到乳白色牀頭櫃上,“這裏有一筆錢,你拿着。”
沈寧隨男人的手望去,盯着銀行卡好一會,眸內有種說不明道不清的哀愁擴散開來,初冬暖陽照過百葉窗即便分割成一道道,但仍見其犀利和刺眼。
“成佑,你是想和我結束了是嗎?”
明成佑向來不是拖泥帶水的性子,“是。”
沈寧蓄滿眼眶的淚水這才強忍不住滑落,“能告訴我卡里有多少錢嗎?”
“你可以查,如果不滿意,我可以再給。”
傅染聽到這,強烈的意識催促她趕緊離開,明成佑感覺到她的退卻,只是更用力地握着她的手。
“囡囡,我們不要他的錢,你答應媽媽以後不做傻事,我們不稀罕這錢!”隱忍至今的沈媽媽終於開口。
沈寧伸手擦眼淚,嗓音哽咽,她極力平復後開口道,“爲什麼不要呢?說不定這錢我一輩子都攢不起來,媽,我以後還要嫁人,要錢的地方很多。”
走出病房的剎那,傅染輕呼出口氣,生活並不是小說,也不是所有的女配都會像小說裏那樣心腸歹毒狠辣。
至少她和沈寧對峙至今,沈寧儘管言語上也咄咄逼人過,但確實也如她所說那樣,她從沒想過傷害別人。
明成佑走在前面,許久不見傅染跟上,他站在醫院門口,停住腳步似在等她。
“心軟了?”待她與他並肩而立,明成佑側首問她。
傅染搖搖頭,“沒有。”
他再度牽起傅染的手走向前,醫院門口不少小販,大多賣些小孩的玩意,明成佑走到氫氣球攤前,“多少錢一個?”
“五塊。”
各式各樣的氫氣球,都是些卡通人物,有時下熱門的喜羊羊、米妮,海綿寶寶等。
他挑了個印着灰太狼腦袋的氫氣球遞給傅染,她卻把手背到身後,“這是小孩子玩的。”
“你小時候肯定沒人給你買吧?”
確實,別說沒這些東西了,就算最尋常的洋娃娃,也只能撿親戚家不要了的,沈素芬見她喜歡得緊,買過一個,回去後被尤招福罵的體無完膚,她至今記得。
傅染伸手接過細繩,嘴角不自覺輕漾笑意,她擡頭望向正在付錢的明成佑,彼時陽光那般美好,側首的角度,不止能看清楚男人出類拔萃的五官,更連面部微乎其微的絨毛都被鍍上一層神聖的金色。
傅染把氫氣球系在反光鏡上,停在紅燈前,旁邊車內一陣童稚聲音傳出來,“媽媽,媽媽,是灰太狼。”
“是呀,灰太狼最喜歡做什麼?”
“最喜歡紅太郎拿平底鍋抽他!”
年輕的媽媽失笑,灰太狼不最喜歡捉喜羊羊嗎?
傅染忍俊不禁,手被拉過去放到男人腿上,她並未回頭,仍然出神地盯着懸在半空的氫氣球。
回到依雲首府,傅染又將它綁在牀頭。
對此,明成佑一度抗議,誰希望在上牀的時候頭頂有雙眼睛無時無刻不盯着你?這傅染未免太童心未泯。
週末當日,傅染驅車準備約上秦暮暮和宋織在外喫飯,紅色奧迪開出去不久,一輛黑色豪車緩緩緊隨,傅染翻出通訊錄,遇上紅燈,她正要開始撥通。
車窗外傳來拍打的動靜,她扭頭望去,只見一抹高大身影站在她車邊,她定睛細看,才發現是明錚。
見她不動,明錚索性拉開車門,“小染,我有事想和你談。”
傅染捏緊手機,另一手握住門把,“我跟你無話可談。”
“別鬧,下車。”
傅染想關門,明錚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將她強行拉下車,他把傅染塞入緊挨綠蔭的豪車內,自己則繞過車頭坐進駕駛座。傅染感覺坐墊上有什麼東西,她抽出一看,是個未封口的檔案袋,她想將它放到後座,遞過去的瞬間裏頭文件滑落出來,擡頭一欄清晰寫着明雲峯三個字。
是體檢報告。
她想細看,明錚卻抽手奪過去,把報告塞回檔案袋後丟到後座。
傅染並未細想,聽明成佑說明雲峯最近身子不大好,可能是帶兵遺留的老毛病,再加上明錚是長子,他去醫院親自取報告不足爲奇。
“有事嗎?”傅染正襟危坐。
明錚單手落於方向盤,車裏空間足夠他兩條長腿伸直,但傅染看得出來他全身繃緊,隨時處於自我保護的冷靜狀態。
“小染,你等我一個月,至多一個月。”
“等你做什麼?”
“我不會和羅聞櫻訂婚,一個月後,我帶你回以前我們待過的地方去看看。”
傅染不知是該笑,還是該哭,她苦等幾年,早知道他們已經錯開,他卻偏偏要在這時候再強硬的把兩根分離的軌道拽到一起,“哥哥,我們是不是該和以前斷個乾乾淨淨?”
“你想斷?”
哪怕有一種痛,像揮去臂膀那樣鑽心蝕骨。
哪怕有一種痛,像剜肉剔骨那樣生不如死。
哪怕有一種痛……
像拿了世上最鈍的刀片一寸寸凌遲。
但痛,就是痛了。
傅染眼裏的明錚已不復當年,四面車窗緊閉,茶色玻璃將二人掩藏的很好,暖氣襯托出窒悶沉寂的氛圍,傅染眼裏的寥落生根發芽地滋長,“哥哥,我們應該斷掉。明知是錯誤還要繼續,將來這種後果我們只能自行承擔,既然不確定回頭是否能過得很好,何不一路往前?”
明錚冷峻的面容一緊,“你愛上明成佑了?”
傅染毫不猶豫搖頭,“與他人無關,我只是覺得我們不可能。”
“小染,你變了。”
“可能是時間走的太快吧。”
明錚拉住傅染欲要推開車門的手,“我會把訂婚宴藉機延期,然後……取消。”
傅染掙脫,這條路來往車輛很少,她的奧迪車停在路口,連鑰匙都還沒拔掉。
她重重拉上車門,將臉埋入方向盤,她該慶幸,不是嗎?
慶幸自己能保持清醒的腦子,慶幸自己不再年幼懵懂,知道分寸。
李韻苓再次來到依雲首府,傅染還沒回來,正趕上明成佑下樓,李韻苓招手示意,“你看看這些東西!”
隨手一疊照片丟出去,都是明錚和傅染在馬路拉扯的場景,“可別告訴我,他們兩人之間真有什麼。”
明成佑才洗過澡,頭髮還沒幹透,他彎腰撿起一張拿在手裏端詳,“角度挺好,媽,你花了大價錢吧?”
“這你別管。”李韻苓面色難看地指着那些照片說不出話,明成佑隨手丟掉後回廚房拿杯水,邊往回走邊說道,“既然都被拍了,您打算怎麼辦?直接交給老爺子?”
“這件事不能讓你爸爸知道,依他那火爆脾氣,只會讓老大盡快和羅家訂婚!”
“來,喝口水消消火。”
“成佑,你自個也該知道收收心了,誰知道老大心裏打什麼鬼主意!這時候你也把脾氣忍忍,東海項目還得靠傅頌庭,要鬧也要放到以後,知道嗎?”李韻苓面色極力維持平靜,但一張臉早已氣的微微扭曲。
明成佑視線掃過散亂在地的照片,有兩人拉扯的,也有明錚半擁着將傅染塞入車內的,他眸光驟然轉冷,一簇深不可測的火焰在眼底劇烈燃燒開。
李韻苓喝過水,憤怒漸熄,“我得把這些照片毀了,不能讓你老頭子看見。”
“媽,我來。”明成佑屈身去撿,他背對李韻苓半蹲下,趁着她不注意的間隙,將一張定格在兩人似是推搡似是緊擁的照片悄然塞入茶几底下。
而其餘的那些,明成佑則當着李韻苓的面全部燒燬。
傅染在外漫無目的地逛了整整一圈,有心想約秦暮暮和宋織,但經過明錚那麼一鬧,什麼心情都沒了。
逼近傍晚時分,紅色奧迪這才緩慢回到依雲首府,她從車庫出來,漫不經心往前走,無意識擡頭後發現站在花園裏的明成佑。
現代建築砌成的長廊配有兩邊各八個形狀不同的雕花木窗,頭頂上方覆蓋紫藤,這會已近冬天,未能大飽眼福,蔥鬱的樹葉寬大而茂盛,如若時機對的話,此情此景,垂落的紫藤花必定能迷亂了人的眼。
明成佑一身至淨至純的白色西裝,耀眼奪目,璀璨流離,眉眼間留有一簇餘暉跳動,傅染站在小道上,眼見他回過頭,竟覺跟前的男人這般真實,無絲毫譁衆取寵。
“去哪了?”
她撫順被風吹亂的髮絲,“出去逛一圈。”
明成佑擡腿走到傅染身邊,“跟誰?”
她自然地斂起眉目,“噢,本來想約暮暮和吱吱,但她們都沒空,我就一個人去了。”
西邊餘暉如火如荼,血一樣濃郁,傅染走過幾步又停住,右手擋在額前,似在自言自語,“也不知什麼時候能下場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