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一九九八年末正值下崗狂潮，許多單位大肆裁員，而林父林母也在那場熱潮中被擠了下來。
年末，林家小女兒林容不知從哪裏大着肚子回來了，林父林母很是氣憤，質問肚子裏的孩子是誰的，林容始終不肯說。
到底是自家女兒，林父林母就算再痛心，也不忍心割捨了這一段血脈親情。
林母林父有意瞞着林容懷孕的事，可林容肚子一天比一天大，終究還是隱瞞不住了，鄰里鄰居漸漸都知道了，家族裏的人也都知道了。
林父林母的名聲落了敗筆，林容最終還是被貼上了不檢點，未婚先孕在外亂搞的標籤。
次年五月林歡降生了，小林歡剛出生的時候才五斤四兩，皺皺巴巴的瘦的像個幹皮猴似的，卻也能看出一張小嘴巴像極了林容，林父抱她的時候她還對着他笑了一下。
她的名字也由此而得來，隨母姓林，字歡，寓意爲永遠像出生時一樣歡樂。
可少年時期的快樂就像夏天的晚風，帶來一陣清爽，風一過，酷夏還是酷夏。
三年後，林容不顧林父林母反對執意將孩子接到了梧桐巷獨自撫養。溫和細語的勸說終究抵不過林容的堅決，林父林母只能眼睜睜的看着林歡在哭鬧中被帶走。
本以爲本着母女血脈親情，林容會好好養育林歡，可林歡手上的疤痕，破舊的衣服，乾瘦的臉龐無一不在訴說着女孩過的很不好。
小女孩小心翼翼的討好母親，卻仍然換不來母親的一點慈愛。
思緒在深夜裏亂浮，大腦按下暫停鍵，屋內最後一盞燈被熄滅，逃出腦海的往事在寂靜的夜裏被撫平在記憶深處，周圍安靜的只剩風聲和野貓的腳步聲。
林家沒有太多親近的親戚，需要串門的也不多，林塑早早的去了幾個舅舅家拜了個早年，而後與一些親友互賀新年快樂後就回來了。
一家人圍坐在一起，喝茶的喝茶，看電視的看電視，時不時交談幾句，雖不熱鬧但足夠溫馨。席間程晌打來電話，三人齊齊看過來，林歡笑了笑，指了指手機示意去接個電話，而後拿着手機走到陽臺處，順手將推門拉上。
林歡頓了頓聲音，按下接通鍵“喂，三哥，新年好”
程晌笑了笑，隔着屏幕都能感覺到他的心情很好“新年歡樂歡歡”
“三哥是遇到什麼喜事，這麼開心？”
程晌拉長了聲音，有些賣關子的說“嗯，確實遇到了件趣事還挺讓人開心的。”
林歡不知不覺中語調放軟，有些好奇的問“是什麼趣事？”
程晌忍不住輕笑了起來“昨天我看到了一個女孩和你長的挺像，在西畔廣場看煙花，我還以爲你回來了，然後等我走進一瞧卻發現認錯人了”
林歡癟了癟嘴，不知道笑點在哪裏“我這麼大衆臉嗎？隨便一看就一個和我很像的女生嗎？”
“呵——，那倒不是，歡歡獨一無二”
傻瓜，那個人就是你呀。
林歡無奈的抿了抿脣“真是莫名其妙”
“阿晌，該走了，你好了沒”電話那頭的人正在催促着程晌，程晌不得已與林歡草草聊了幾句後就掛斷了電話。
林歡看了看手機信息，回了幾條消息後，便回到客廳。電視里正放着昨夜除夕晚會的回放，電視里正放着幾個年輕演員表演的小品，背景音樂有些歡快。
林塑看了看林歡，微微正色“歡歡，明天和我們一起去陵園祭拜一下你母親吧”
林歡斂了斂笑意，聲音有些低沉“好”
祭拜林容那天，天空漂浮着小雨，林歡攙扶着林父林母，身上沾了些雨水，褲腿依然有些溼意，一步一步的走到墓地前。
林塑手捧着林容最喜歡的藍百合，彎了彎腰將花放在了墓碑前，滿眼悲傷的看着墓碑上的人兒。
“容兒，我們來看你了，原諒哥哥這麼久纔來看你，你知道的哥哥工作比較忙，你會體諒我的對吧？”林塑笑了笑，自顧自的繼續說着。
“父親和母親都安好，身體還算硬朗，你不必擔心，只是他們偶爾還是會睹物思人，你要是能感受到他們的想念，望你能時常去他們夢裏團聚團聚”
“對了，還忘了和你說，歡歡去年高考，考得很好，你大概沒想到到底有多好吧，哥哥告訴你哦，歡歡可是省裏的狀元呢，全國第三哦”
“她現在很好，熱衷於醫學，和當時熱愛文學的你一樣，都有一股不認輸的勁。你不必擔心她會孤獨，她身旁已經有幾個摯友，性子也活潑了許多”
或許她從未怪過你，亦或是她已經原諒你了，總之你不用糾結於此了。
林塑拂了拂墓碑上了灰塵，淡然一笑，幾人彎了彎了彎腰，鞠了鞠躬，駐足了一會，而後離去。
此時天光乍破雲層，金色的光照耀在大地上，雨水被烘乾，幾人攙扶着走在了陽光裏。
“容兒，如果當時沒有執意去京市讀書，一切會不會有所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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