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第 100 章
帝都洛陽裏的各家大店鋪、大商行,背後站的基本都是皇親國戚或是世家望族。
謝葛要以聲望作爲等價物調動各家大店鋪、大商行,從而達到幫助孟彰穩定行雨符、興雲符等一衆符籙的價格,放在平常時候頂多就是再耗費些心力而已,不會過於難辦。
可這段時間偏偏就是司馬氏幾支封王連同好幾個世家望族協力盯緊孟彰,甚至籌謀着要對孟彰出手的時候
這種時候,莫說各家大店鋪、大商行對於他們這些從屬於孟氏孟彰的商行態度變幻不定,就算它們的態度跟往日時候沒有變化,謝葛這些孟彰的親信,也不願意隨便發散善意。
怎地?你們的主家在前面謀算甚至是策劃着暗殺他們的主家,他們還要對你們發散善意,圖謀雙方合作?
他們沒有那麼卑賤!
更何況,他們從來就沒有想過要背叛自己的主家。
孟彰、孟廟、羅先生、甄先生等人這段時日自然是在孟府裏多番籌謀,不斷調動安陽孟氏的力量應對各方手段,可謝葛這些孟彰名下商行店鋪的管事也同樣不輕鬆。
他們控制着商行與店鋪各種貨物的出入,不斷挑選更換交易對象,在另一個層面上展現屬於孟彰、屬於安陽孟氏的強勢與堅持。
是以這幾日以來,謝葛這些管事都緊咬着牙關,處處謹慎,不敢稍有疏忽。
其他的店鋪、商行管事其實也還好,他們只需要站定自己的位置,緊守着店鋪和商行的貨物出入就行了。可是謝葛不一樣。
他早前曾得到孟彰託付,擔有重任在身。偏偏這個任務,關鍵就在各處店鋪、商行背後主家的態度。
謝葛不就愁得頭禿?
既擔心不能完成任務,無法控制行雨符、興雲符這類符籙的市場價格,又擔心在聯絡各家店鋪、商行的時候錯辨了敵友,低了自家的姿態不說,還資敵
“先生你不用太在意。”孟彰安慰道,“慢慢來也行,不必太過着急的。”
現下這天氣雖然還是沒有多少雨水降下,但地表的井水、河水、湖水還能支撐,不至於要完全仰賴各種符籙,行雨符、興雲符等符籙的價格縱然略有上漲,可漲幅到底不大,仍在尋常百姓的承受範圍之內。
孟彰並不着急。
謝葛搖搖頭,面上除了愧疚以外,還多了幾分苦澀。
“多謝郎主,可是”
他頓了頓,站起身來,雙手更是擡起,在額前交疊,鄭重跟孟彰一拜。
“某不力,短時間內怕都沒有個結果了。”
不等謝葛一禮行盡,孟彰就上前幾步,直接扶住了他。
“此事實在怨不得先生,真要找原委,那也該找我。”孟彰正色道,“先生莫要自責。”
謝葛更是愧疚。
孟彰引着他重新在席中坐下。
“倘若此事實在不成,按原定計劃來也是可以的。”見謝葛始終耿耿於懷,孟彰道。
謝葛卻不願意就此妥協,他對孟彰道:“郎主,且再讓我試一試吧。”
孟彰嘆了口氣,無奈點頭。
“也可以,只是先生以後還是要多注意身體纔是,莫要再將自己折騰成現在這樣子了。”
謝葛也有些羞赧,他笑了笑,主動跟孟彰做保證。
“郎主放心,某知曉了,下次必定注意。”
略停一停,他又擡眼,細細叮囑孟彰道:“如今帝都裏的各家態度時常變化,敵友立場飄忽,在山野間似乎還有諸多修行散人盯着郎主,郎主此後行事,該更小心纔是。”
孟彰受教點頭:“先生放心,彰醒得的。”
謝葛如何不知自家郎主的心智?
“我也不過是白叮囑郎主一句罷了,”他道,“郎主心裏有數便好。”
再安撫了謝葛幾句,又叮囑謝葛暫且將事情放下,先休養魂體,以待日後局勢穩定便宜行事以後,孟彰便將謝葛給送了回去。
看着空蕩蕩的廳舍,孟彰也不禁搖了搖頭。
其他的管事其實都還只是尋常,真正需要擔心的,就謝葛一人而已。
倘若孟彰沒有來見他一見,安撫他將行雨符、興雲符這等符籙市場的事情暫且放下,只怕這樣費心傷神的日子,謝葛還會一直過下去。
孟彰一面迴轉心神,一面也在琢磨着這行雨符、興雲符這等符籙的事情。
就暫時來說,乾旱的影響還沒有徹底爆發,世道還算是勉強安穩,他不必着急。可是事情也不能一直拖下去。
除了市場調度之外,他應當再想一個辦法。
水、雨
孟彰神色微定,想到月下湖裏的那些銀魚們。
說起來,銀龍生前是水神,這些銀魚得祂遺留造化成形,如今又得了他的道路指引,是不是可以在這件事情上出些力?
這個念頭在孟彰腦海裏轉過一圈,卻是很快就被孟彰自己打消了。
情況還沒有惡劣到這種程度。
而且,將這些銀魚魚羣從月下湖裏放出來,真的可以嗎?
銀龍生前可是守護一個部落的圖騰神,祂的遺留足以叫絕大多數修士心動。再有,也別忘了銀龍此時的狀態。
祂不知是肉身隕亡,連魂體都直接陷入了長眠,只剩下殘存的意識藉助夢境苟延殘喘。
這樣的狀態、這樣的處境,絕不可能是銀龍自己一個人折騰出來的。
祂必然有敵人。
一位,甚至是數位。
將銀魚魚羣從月下湖裏放出來,真不會將銀龍敵人的目光也給吸引過來嗎?
還是小心一些的好。
孟彰心下告誡自己。
他身上本來就有不少的麻煩,不宜再在羽翼未豐之前,再給自己找來更多的敵人。
自這一日開始,孟彰便再度靜留在孟府裏,就像是那湖岸邊上垂釣的漁翁,觀望着湖裏時而碰撞時而交匯的暗流。
孟彰安分待在孟府裏,讓許多人皺眉的同時,也着實讓不少人鬆了口氣。
但不論是哪一方,在偶爾掃過一眼孟府以後,也都更專注地投入洛陽的暗流裏。
每一日,羅先生都會親自往玉潤院跑一趟,將前一日裏各方的動靜與交手的勝負資料遞送給孟彰。
孟彰委實是大大漲了一番見識。
“昨日午時,城門校尉張平被查,收押受審;昨日午時半,車騎將軍長史瀋陽遭斥,解職歸家;昨日午時末,太子侍講張合調任著作郎;”
一系列的動靜,在未時以前,基本都是以吳郡那幾家世族敗退作爲結果;但到了未時以後,吳郡那幾家世族又陡然反擊,一張張底牌掀開,接連將幾個重要職位給搶了過來,又重新撐起了吳郡世家的臉面與根底。
不說孟彰,就算不太敏感的孟廟,看着這一場場變化,也幾乎是眼花繚亂、咽喉發澀。
“這,這真的是”
羅先生還沒有開口,甄先生就先嘆道:“這就是世家望族了。”
幾百年乃至是千餘載歲月沉積,給這些世家望族收攏的根底,怎麼有人膽敢輕忽?
羅先生搖頭:“這些根底,其實還不是最叫人忌憚的。”
孟廟倒也還罷了,甄先生略想一想,也跟着點了點頭。
“是啊,真正叫人忌憚的,還不是這些”
孟廟看了看羅先生,又看看甄先生,最後目光停在了孟彰身上。
羅先生、甄先生這兩位都是孟梧的弟子,是孟梧這一脈的力量,跟他不怎麼熟絡。就算是這些時日來往多了,彼此之間也還總間隔了不少距離,不比孟彰
孟彰知曉孟廟的問題,他擡手往上指了指。
這回不需要孟彰說得更明白,孟廟也已經想明白箇中的關竅了。
他恍然大悟:“是了”
到這個時候,他才真正明白爲什麼帝都洛陽裏的各家世族都已經聯手了,卻還讓吳郡那幾家世族保留反擊的力量和餘地。
這固然是因爲吳郡幾家世族仍然保存着自家的根底,但何嘗又不是因爲帝都洛陽的這些世家望族忌憚着吳郡世族的那些老祖宗,不願意將人逼迫得太過呢?
孟廟明悟的時候,也顯出了幾分索然。
到目前爲止,各家世族交手,卻都仍然保留着相當的餘地,給對方留存顏面,這實在是讓孟廟很有些不得勁。
在那些家族將主意打到孟彰頭上來,各自籌謀、配合着要先自毀了孟彰的時候,孟廟心裏就對那些家族生出了莫大的惡意。
他恨不得下一瞬就看見那些世族丟盔棄甲、大敗虧輸的,沒想到看着打殺兇狠,實質也就那個樣子了。
孟彰笑了笑,只對孟廟道:“廟伯父放心,該付出代價的還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孟廟精神一提,看定孟彰:“阿彰你說的是真的?”
孟彰頜首。
孟廟想了想,復又看定孟彰,問:“阿彰你要出手?”
孟彰失笑:“廟伯父你可也太看得起現在的我了吧?”
他現在也只是一個煉氣境界的小道士而已啊。
孟廟赧然,對孟彰和轉眼望來的羅甄兩位先生又笑了笑。
“那阿彰你說的是”
孟彰擡手,手指在幾條信息資料上點了點。
孟廟看過去,驚了一下:“齊王?趙王?”
司馬氏?
他擡眼,詢問也似地看向孟彰。
孟彰對他頜首。
不錯,就是司馬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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