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第 118 章
馬面、謝必安和範無咎三人縱然早有所猜測,但真正聽到陸判說道出來時候,也不禁倒抽了一口涼氣。
“亦即是說,”馬面喃喃道,“只要這孟彰小郎君能一路走過去,他日後起碼也是能比肩閻君一類的人物?”
陸判點了點頭。
謝必安沉默一陣,忽然問道:“旁的倒也就罷了,但陰德和文運”
“是不是有點太超出規格了?”
範無咎也是神色奇異地點頭。
陸判嘆了口氣:“我也不太能理解,但這就是我一雙眼睛所看見的真實。”
馬面三人一時又都無言。
可這真的很說不通。
孟彰如今也只是一個年歲不滿十的小郎君而已,他的陰德和文運,到底是怎麼變化成陸判所看見的樣子的?
沉默得一陣後,馬面想到了什麼,面上更是發苦。
陸判發現,便問:“怎麼了嗎?”
“沒什麼,只是”馬面搖頭,“連你都不能分說清楚其中的內情,稍後我們這些人,又該怎麼去說服其他的兄弟呢?”
被馬面這麼一點,謝必安和範無咎的臉色也苦澀起來。
“陸判你倒還好,你這樣說了,他們再怎麼樣,也不會當面指責你糊弄人,但我們可不同”馬面愁得一張臉都拉長下來了,“他們纔不會信我們只知道這些呢。”
陸判聽得馬面這話,又看見謝必安、範無咎的臉色,暢快地笑了一聲:“那我就沒有辦法了。”
馬面、謝必安和範無咎各自交換一個目光,便即瞥開視線去,只不理睬陸判。
陸判不以爲意,反倒又笑得更爲開懷了。
由黑色駿馬牽引着的馬車不疾不徐地向着酆都而去,隨意又放鬆,不復早先時候的凝重與沉重。
沒有多少人能越過幾位酆都閻君的封鎖,真正窺見到這一輛馬車內的實情,但有一個人,卻算是例外。
他甚至都沒有往這一輛馬車所在投注過一點心神,可他卻仍然察覺到了某種異樣。
“阿彰,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孟廟等了一等,都沒等到孟彰的聲音,不禁更仔細地打量着孟彰的神色。
孟彰搖了搖頭:“沒什麼事。”
孟廟不是很相信。
孟彰笑了笑,並未再多做解釋。
因爲事實上,方纔那頃刻間,他自己也並不很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那就是一種莫名而來的被窺視感。
被人窺探,孟彰論理該是會感覺到冒犯的,也該是會爲此而心生不快的,但是
不知是不是因爲對面窺探他的存在的特殊,除了這種感知與判定以外,孟彰發現自己的心頭竟再沒有別的負面情緒。
公正無情,無私無慾。
這就是那窺探他存在留給他的最深刻印象。
孟彰面上不顯,心裏卻自有一種想法浮起。
所以,方纔是酆都又或者是陰世天地裏的哪一位陰神在藉助權柄窺探他嗎?
這個問題纔剛出現,其答案也很快從孟彰的心頭裏追了出來。
是那陸判?還是哪一位?
應該還是那位陸判吧
孟彰這樣想着,卻還是將這件事在心裏又給記了一筆。
不爲其他,而是孟彰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
都說神與道同,陸判這些陰神又都是由陰世天地耗費天地本源孕育而出的神靈,他們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在某種程度上,也很有可能是代表了天地本身的某個傾向。
那麼,這一次陰神出手窺探孟彰,到底是陰神本人的意思呢,還是這一方天地在背後無聲推動,想要看破他身上的隱祕呢?
不是就完全沒有這種可能的。
因爲孟彰自己很清楚,他記憶中的前生,來自另一方天地。
倘若這方天地察覺到了什麼
不過現在想這些、說這些都還太早了。
孟彰將心神帶了回來,他對孟廟和羅甄兩位先生說道:“待酆都那邊做好準備,那些山野散人的處理就應該要正式開始了。”
頓了一頓,他問:“你們可要隨我一道去,看個熱鬧,也做個見證,說不得會有些別的收穫呢?”
孟廟細看孟彰一陣,笑了起來:“倘若方便的話,就算上我一個吧。我也正好奇這酆都到底要怎麼做呢。”
連孟廟都知道要抓住機會,羅甄兩位先生又怎麼會不知道?
“既然阿彰你都這樣說了,那便帶上我們一道吧。說實話,我對這酆都還真的很有些好奇。”
孟彰道:“那便這樣決定了?”
孟廟、羅先生、甄先生各自點頭。
事情說定,這幾日來也很不輕鬆的孟廟三人就要告辭,繼續回去處理他們手上的那些雜務。
“阿彰”
在告辭離去以前,孟廟忽然喚了孟彰一聲。
孟彰看過去。
“阿彰,你是不是還要準備請酆都的那些人來幫忙搭一把手?”孟廟問。
羅甄兩位先生很有些稀奇。
這孟郎君,居然也已經能想到這一重了?
大有長進啊這真是。
就在羅甄兩位先生陪着孟廟一同等待孟彰說法的時候,孟彰卻是搖頭了:“並不是。”
“嗯?”
看着孟廟、羅甄兩位先生面上的古怪神色,孟彰搖頭:“我並沒有這個意思。”
收攏、藉助一切可以獲取的力量,來鎮壓諸般蠢蠢欲動的心念,截斷那些有心人的勢頭;隨後便又是撥弄各方利益樞紐,引得各方勢力彼此出手,相互攪纏
這些手段,孟彰先前可就已經用過一遍了。
到如今成效也確實很讓孟彰本人滿意。
但,孟彰這一次所要去做的事,已不能算是自保了。
它該是反擊,是宣揚,是震懾。
所以,這一次孟彰出手,其實已不好再仰賴他人的力量。
這一次他需要發揮出來的,是真正屬於孟彰,真正屬於安陽孟氏的力量。
孟彰所以會想要令酆都的審判提前,目的也只是爲了收攏屬於他自己的力量而已,並不是要再去借去酆都的幫助。
“我只是覺得”孟彰道,悄然擡起又遠遠望出去的目光,在此刻彷彿也看到了那兩日後的未來,“經歷那樣的一場審判,我將會收穫些什麼而已。”
聽得孟彰的這個回答,孟廟這三人終於算是放下心來了。
“原是我等想多了。”
“那行,倒是我們便也一併去吧,只要不影響阿彰你就好”
孟廟、羅先生、甄先生這樣想的,到孟彰出發去往酆都時候,他們也都是這樣做的。
收斂己身的存在感,並不打擾孟彰。
但在他們隨着孟彰走出孟府大門,去坐馬車時候,孟廟的目光忽然在孟彰腰間垂掛的一個錦囊處停住。
“怎麼了嗎?”孟彰順着孟廟的目光去看錦囊。
孟廟搖了搖頭,又搖了搖頭,但猶豫一陣後,他到底還是問了。
“阿彰,這個錦囊是?”
孟彰伸手,托起腰間的錦囊。
“它麼?它是我幾個友人送予我的,今日這一場乃是盛事,我便也帶它們去看一看。”
友人?哪幾個友人?
孟廟幾乎想要繼續詢問孟彰,但他視線不過纔剛剛對上孟彰的目光,當即就偃旗息鼓了。
他打聽那麼多幹什麼?是他比阿彰敏銳明察還是怎麼地?非得要讓人過了他這一關,纔算是有資格與阿彰相交?
孟廟隨意應答兩句,將目光從孟彰那錦囊處收了回來。
只即便如此,那錦囊上不知用了什麼手法袖出的銀白游魚圖樣,卻仍舊在孟廟眼前流連不去。
那些圖樣可真是靈動啊,就像是真活着似的
孟廟被應付了過去,羅先生、甄先生兩位還真不稀奇,但他們也完全沒有想要自己深入探聽的意思。
開玩笑,阿彰的態度都表現得那樣明白了,再繼續探聽下去,不說能不能有收穫了,就算能,不也惹了阿彰不高興?
爲了這一點小隱祕,就去招惹阿彰,這得是多愚蠢才幹得出來的事情?
孟彰掃了一眼孟廟、羅先生和甄先生,邁步走入了馬車車廂中坐好。
車簾垂落下來,又很快隨着馬車前行一晃一晃地擺動。
孟彰低着頭,看那個垂掛在腰間的錦囊,手指虛虛拂過錦囊表面上繡着的銀白游魚圖樣。
原本看似栩栩如生的圖樣忽然動了動,有銀魚擺尾,濺起一片漂亮水珠。
水珠打過孟彰拂過的手指,卻沒有留下一點水跡。
“很高興嗎?”孟彰低低問。
沒有人回答他,但錦囊圖樣裏的銀魚卻是又一次在水中轉身,繞着孟彰的手指遊走過一圈。
孟彰就笑了開來。
“那行,那你們就且看着,也順帶看一看,你們是不是也能沾得幾分好處。”
孟彰不知道“第一”這樣的名頭,在這方天地裏是不是也會有別樣的特殊地位,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真的就有,而他們中的某些人卻沒能抓住機會呢?
錦囊圖樣裏的銀魚終於又安靜下來了。但是隻看那銀魚偶爾低頭偶爾擡頭的動作,便也知道它們只是暫且隱蔽,並不真恢復成了尋常的圖樣繡飾。
孟府的馬車一路走過長街,越過從帝都洛陽各個方向投注而來的目光,停在酆都宅邸大門外。
孟彰才走下馬車,就有陸判帶着謝必安、範無咎兩人迎了上來。
“孟彰小郎君,你來了?快往裏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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