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第 125 章
一道蒼青色光影落在孟彰身側,將孟彰團團護住。
孟彰睜開眼睛衝兩位門神笑了笑,放心沉澱心神,專注體悟。
“阿彰倒是信任我們。”鬱壘搖頭笑。
神荼看他一眼,提醒道:“且注意着些,莫要太得意了,不然其他兄弟坐不住了,什麼時候跑出來給你一記,你可別埋怨。”
更別拖他下水。
鬱壘呵笑一聲,對神荼道:“縱然我等收斂了,其他兄弟的心氣難道就順了?就不會給我兄弟二人記一筆了?”
神荼一陣無言。
鬱壘嘆道:“所以啊,能得意的時候就要得意。不然,天知道下一次輪到你我兄弟二人得意的日子到底是什麼時候?”
神荼默默擡手,摸出一個青桃來塞入口中。
“嗯?”鬱壘奇異看他。
神荼道:“你說得對。”
鬱壘問:“所以?”
神荼掀起眼皮子撩他一眼,說道:“所以,你自己想要在衆兄弟面前炫耀就儘管去,別帶上我。”
鬱壘有些鬱悶,就問:“爲什麼?”
神荼道:“因爲我不想下一次被其他兄弟找上門來炫耀。”
鬱壘伸去拿青桃的手指頓了頓。
“你說得對。”
這一句話,真的很熟悉。
神荼心下越發警惕。
果真,鬱壘將目光從那青桃處擡起,看着神荼笑:“所以我還是趁現在還能得意,先儘管得意了再說。”
神荼瞥開視線。
鬱壘悶笑出聲。
兩位門神在審判殿裏說笑閒話,自得其樂;;琅琊王氏、穎川庾氏兩家子弟閉目靜坐,休憩歇息,恢復神氣
雖然彼此之間基本不做理會交集,但大殿中的氛圍尚且還算安穩。
而審判殿外的門廊以及中庭所在,即便都是相似的安靜,相類的互不干擾,可那裏的氛圍卻與審判殿中的氛圍截然不同。
審判殿外的各方,是沉默,也是較勁;是彼此揣度,也是彼此描摹。
“大師兄。”
三清道脈衆弟子中,有人目光小心覷着審判殿外各方所在的位置,面上不顯,卻悄悄往被簇擁在衆弟子中央處的那位青年道士傳音。
“我們真的還要讓嗎?”
先是讓了琅琊王氏的那羣人,接着讓了穎川庾氏的那羣人,現在
真的還要讓他們再給龍亢桓氏的人讓路?
這幾家都讓了,那陳留謝氏是不是也要讓?那皇族司馬氏是不是更要讓?
這樣一而再再而三地相讓,他們三清道脈的臉面呢?
再是顧慮着此間地界,顧慮當前時局的風浪,也不一定要將他們三清道脈的臉面捨出去給他們增光添色的吧。
他們三清道脈,可是道門諸法脈之首。。
聽出自家師弟話語中的不甘,那位神色平緩似靜水的青年道士收回目光,看來一眼簇擁在他左右的那些師弟師妹。
心有異議的,並不只有傳音問他的那一位
玄洞道人心裏明白,這會兒也並不生氣,只是問:“那諸位師弟師妹以爲我三清道脈該如何?”
“我們該進入殿裏去了。”抿了抿脣,玄洞道人左手側的一位青年女冠道。
“是啊大師兄,我們也是時候該入殿裏去了。”另一位女冠也附和道。
“琅琊王氏進去了,穎川庾氏也進去了,帝都洛陽這邊廂的頂尖世族中,如今已經進去了其二,尚且滯留在殿外的,還剩有一些”
“這個時間點正合適啊,玄洞大師兄。”
玄洞道人靜靜聽着,待到送入耳邊的傳音漸漸減少,他才問:“你們都是這樣想的嗎?”
一衆三清道脈子弟沉默一陣,才另又有人期期艾艾地送了一句話來。
“我,我覺得”
玄洞道人循着氣機看過去。
此刻往他這邊廂的,卻也不是旁人,正是在他們三清道脈一衆弟子裏也都相當特殊的一個支脈傳人。
典藏吏一脈。
亦是當年太清太上道祖傳下的嫡支法脈。
那位比起道士來分明更像是書生的年輕弟子頓了頓,小心往左右觀察了一陣,才繼續與各位師兄弟傳音。
“我們三清道脈,還是莫要輕易涉入這一場漩渦中才好。”
那些年輕道士聽得這話,有的作恍然狀,似乎真的想明白了什麼一樣;有的卻仍自緊皺眉頭,儼然未曾捉住其中真正的關竅。
那位眉眼間縈繞着書卷氣息的年輕弟子低低提示道:“你們還記得我等出門時候,道主師伯曾跟我們說過什麼話嗎?”
道主師伯?
玄洞道人心下暗自嘆了一口氣,將他師父的話語重又給複述了一遍。
“酆都的那些陰神或許會有些事情要清算,我們這些山上之人,還是莫要強自出頭纔好。”
那出身典藏吏一脈的弟子近乎自語一般道:“據說,諸位陰神在尚未出世以前,曾被人鎮壓過”
一衆三清道脈弟子皆是悚然。
“師弟你的意思是說?”有人啞然出聲。
不論是出身典藏吏一脈的弟子,還是玄洞道人這位大師兄,他們誰都沒有說話,只是給了其他師兄弟一個目光。
這一刻,諸多三清道脈的弟子就像是長了根的樹,誰都沒有再挪動。
許久以後,玄洞道人的聲音纔在這些三清道脈弟子耳邊響起。
“酆都要出世,陰神要正位”
“不獨獨是曾經的因果需要被清算,如今這世道中囂張、跋扈的,亦不可能會被放任。”
“我們三清道脈是出世靜修之人,似這等漩渦,我們不需要摻和進去。讓一讓,纔是最合適的。”
那位出身典藏吏一脈的青年弟子也是贊同點頭。
“可是”一位青年女冠默然半餉,卻指出了另一個問題,“我們雖然是山上之人,是世外之人,但我們始終是這天地萬靈中的一員。”
“就算我們不想涉入這一場漩渦之中,我們又真的能夠如願躲開嗎?”
玄洞道人一時沉默,才沉聲道:“起碼就此時而言,我們不該摻和進去。”
一衆三清道脈弟子面面相覷,最後也都是默認了。
只不過
“大師兄,”一個三清道脈弟子看向了玄洞道人,“我們不願意被牽扯進去,想要停在漩渦之外,那別的人呢?”
玄洞道人無聲無息看過停在另一邊廂似乎在掙扎的北辰閣、瑤池派兩家法脈弟子:“他們?”
他無聲嗤笑:“不必在意他們。”
一衆三清道脈弟子暗自留心玄洞道人面上的表情,沒有誰再反駁,俱都低聲應道:“是,大師兄。”
既然玄洞道人這位大師兄心裏有數,那自家法脈裏的諸位師長沒道理不知道
或許他們真的不需要太過擔憂那兩家法脈了。
三清道脈的這些弟子躁動的心緒被玄洞道人這個大師兄給平息下來,這一片地界中躁動焦慮的也就變成了北辰閣和瑤池派兩家法脈的弟子。
“玄洞穩住了。”
沒有往三清道脈一衆弟子所在分去目光,瑤池派的大師姐給北辰閣的大師兄傳音。
“這一下,壓力盡都被扔到了我們這邊廂。”
其實這話說得也不算對。
瑤池派的大師姐心裏明白。
只要他們兩家能夠守持得住,不貪不妄,他們兩家也不是不能像三清道脈一樣,安安穩穩站在漩渦之外,看着漩渦之中的拉扯。
只要他們能夠做到。
可問題也就在這裏。
北辰閣也好,瑤池派也好,他們都做不到。
他們有他們的野心,他們有他們的訴求。
這些野心與訴求,註定了他們需要主動涉入爭端與漩渦之中。
因爲很多東西,只是守着等着,是永遠也不可能守得到等得到的。
“你打算怎麼辦?”
瑤池派的大師姐最後問道。
北辰閣的大師兄沒有看瑤池派的大師姐,也沒有看那邊廂一時躁動後又快速安定下來的三清道脈弟子,他只看着身上道袍上繡織的紋路。
瑤池派的大師姐暗自皺了皺柳眉,到底沒有催促。
“怎麼辦?”北辰閣的大師兄低笑一聲,施施然將視線擡起,落向瑤池派大師姐。
這兩位道脈砥柱半是角力,半是交流。
“我們真的還有其他選擇麼?”
聽着北辰閣大師兄的問題,瑤池派的大師姐眼底流波一陣盪漾,片刻後才平穩下來。
“那”
北辰閣大師兄收回目光,穩穩當當地向前邁出了一步,又邁出一步。
北辰閣的其他弟子先是一陣歡喜雀躍,但不等他們家的大師兄做些什麼,他們自己便就重新穩住了。
沒有人說話,這些北辰閣的弟子們齊齊邁開腳步,跟上了自家大師兄。
他們越過了瑤池派的這些女冠,又越過三清道脈的那些弟子,更越過走在他們前方的陳留謝氏子弟,跟上龍亢桓氏子弟的腳步,幾乎跟他們前後腳走入了走入那一座大殿中。
“大師姐,我們”
瑤池派的一個女冠上前一步,低低詢問着。
瑤池派大師姐回過神來,近乎自嘲地笑了笑。
“跟上吧。”
是啊,他們也沒有其他的選擇。
世家大族想要穩住他們的根基,延續他們的昌盛興旺;陰世天地裏的諸位陰神要正位,要讓酆都把控陰世天地;他們北辰閣,也有他們的大願。
尊位高天,掌理乾坤。
他們北辰閣道脈的源頭,可是至高之天,至貴之神。
他們怎麼能退?怎麼能讓?
向前,向前,唯有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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