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第 145 章
“原是宋內官,請坐。”
自踏入這東宮正殿以來,青衣小監身上就不再有任何的束縛了,但此刻他的身體卻比方纔被束縛時候還要來得更僵硬。
司馬慎心下搖頭,對那青衣小監道:“且去奉茶來。”
青衣小監怔怔擡起眼來,看向司馬慎。
司馬慎回望他。
“是。”青衣小監低頭作禮,無聲退了出去。
司馬慎收回目光時候,就迎上了峻平宮宋內監的視線。
那視線裏,有驚奇,有揣度,有猜測
種種情緒混在一處,甚是複雜。
峻平宮的這位宋內監不敢似太子東宮的近侍內監一樣直視司馬慎,似這等的行爲,在慎太子這東宮裏或許只是尋常。
但在峻平宮,在世宗景皇帝陛下座前,卻是冒犯。
他不敢。
兩人目光纔剛一撞上,宋內監便快速低下頭去,避讓過司馬慎。
司馬慎不願貿然插手峻平宮宮人的規矩,他只想知道這峻平宮的宋內監,到底是爲什麼這麼巧地將他宮裏的人給堵在了東宮外頭。
被堵的那個,還是領了他的令旨要去辦事的人。
看着對面恭順的峻平宮宋內監,司馬慎心頭漸漸生出一種預感。
不對,應該是,到這一刻,那種猜測已經容不得他無視,正無比蠻橫地佔據他的每一寸思緒,推翻他的其餘猜測,要他去承認它的存在。
它要他承認——
他的嫡親祖父,大晉朝的世宗景皇帝司馬昭,是真的不想讓他在這個時候摻入當前的混亂政局中。
他想要他繼續站在池水的側旁,清清白白地等待一個合適的、真正走出來的時機。
早先因爲孟彰的那個“必以九卿之位許之”的承諾,司馬慎已經在諸多臣民面前彰顯過一回己身的存在了,但那一次跟這一次卻還是不同的。
誠然,在那一次,他也讓司馬氏一族、讓天下人看見了他將大晉陰世天子之位理所當然地視作自己囊中之物的態度。
他似乎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大晉陰世天子之位會不會旁落。
這種坦然到自負、傲慢的姿態,在某種程度上也是他的一層遮掩。
因爲這種姿態,天然就展示出了司馬慎對於大晉下一代陰世天子之爭的態度。
他不介意司馬氏哪一支封王血脈對大晉陰世天子之位生出妄念,他甚至放縱所有司馬氏封王血脈趟入這場大晉陰世天子之位爭奪的渾水之中。
但,真正有資格走到他面前來,與他爭搶大晉下一代陰世天子之位的,唯有司馬氏諸多封王血脈中的最強者。
在他登臨帝座成爲大晉下一代陰世天子以前,司馬慎他不介意接受任何一個司馬氏封王血脈的挑戰。
有這種放任的、近乎超然的姿態下,即便仍然會有人關注着他這太子東宮的一舉一動,卻絕不會輕易將他拽入戰局之中。
因爲不管他們承認與否,當前大晉陰世司馬氏一族裏,司馬慎真的就是最接近下一代天子之位的那個。
他們對司馬慎出手,不但要暴露出己身的底牌,顯然還將要面對當朝陰世天子與皇后的針對。
武帝司馬檐和皇后楊氏,那可都是護犢子的狠角色。
他們又不是已經勝券在握,自認能徹底鎮壓下其他的司馬氏封王血脈了,何必去平白招惹那兩位?
這也是如今司馬氏一族族內氣氛詭譎而司馬慎自己仍能安安穩穩不受影響的真正原因。
可倘若司馬慎他自己站出去,將那種超然的高傲態度舍下,情況就不一樣了。
當他舍下超然姿態,親自涉入渾水去,是不是就意味着司馬慎他已經感覺到了威脅?這種威脅的出現,是不是就代表着司馬慎自己的能力是有限的,無法真正掌控得了後續的局勢變化?
這是必然會出現在高坐皇座上的那些先帝心裏一個個問題。
他們將會重新開始審視司馬慎。
而同時,當司馬慎舍下那種超然姿態,走入這一趟渾水中的時候,他也就讓自己變成了所有司馬氏封王血脈的靶子。
因爲他們唯有先推倒了他,將他鎮壓下去,纔有機會觸碰到那一個位置。
他可是大晉陰世皇庭的太子,是東宮,是儲君。
他不倒下,那些人怎麼能越過他往前走?
峻平宮的宋內監小心覷着司馬慎的臉色,也暗下鬆了口氣。
只看如今這位慎太子殿下的情狀,應該是已經明白他家世宗陛下的用意了。
那就好,那就好
他能省去很多麻煩。
司馬慎一直沒有說話,峻平宮的宋內監不敢打擾,只能陪着他坐。
青衣小監奉了茶水上來。
眼角餘光瞥過司馬慎,青衣小監分別給司馬慎和宋內監分了茶水,便悄然退到了後側。
他知曉,今日這事情倘若沒有個定論,不管旁的人怎麼樣,他是必得要留在峻平宮這位宋內監的視野範圍內的。
也幸好,他剛剛往茶房去的時候,已經將那本小冊子送回到內官手裏了。
內官現在
應該已經脫身,去見那些充作耳目的小郎了吧。
青衣小監也不敢太過分神,始終留了七分的心思關注着司馬慎那邊的動靜。
“阿祖遣宋內監來,除了這些玩物以外,可還有什麼話要教我的?”司馬慎在問。
“不敢不敢。”宋內監一迭聲道,然後才沉吟着開口,“不過在僕從峻平宮出來以前,世宗陛下確實曾有幾句話,要僕告知太子殿下的。”
司馬慎從座中站起,躬身向峻平宮的方向拜了一拜:“慎,躬聽阿祖教誨。”
宋內監也急急離了座席,在司馬慎的右側下首站定。
待司馬慎向峻平宮方向行了禮,他才沉聲將大晉世宗景皇帝司馬昭的話語傳遞過來。
“世宗陛下喻:今日宮苑東側的牡丹異株開得出奇,原是想着也叫你來賞一賞,但前不久才聽聞你開始專心修行,便不打擾你了。朕已經着令宮苑的領監繼續精心打理待下一年春光正好時候,朕必領你到宮苑東側一玩。”
司馬慎肅容聽着宋內監代傳的大晉世宗景皇帝司馬昭的話語,緩慢咀嚼着其中的意思。
專心修行,打擾,春光正好時候
司馬慎閉了閉眼睛。
他的嫡親祖父,大晉世宗景皇帝司馬昭,這是真的要他繼續作壁上觀,等待時機啊。
竟都被他給猜中了。
司馬慎心頭苦笑。
“如果孤能繼續靜守東宮,孤自然不願隨意攬事。但是”
宋內監皺了皺眉頭。
慎太子殿下這意思是,他竟有自己的不得已。
可這天底下里,有誰能夠如此逼迫大晉陰世皇庭的太子殿下啊?
而且整個宮城裏也都沒有聽聞風聲啊
宋內監看向司馬慎,面上仍是鄭重端肅。
但司馬慎卻清楚看見了宋內監眼底的懷疑。
“孤既這樣說了,難道還擔心阿祖去查?”
而,倘若這位大晉世宗景皇帝司馬昭真的出手去查了,若不是所言不假,他能遮瞞得住?
宋內監的心思也迴轉過來了,他連忙拜下與司馬慎請罪。
司馬慎上前一步,親自將他攙扶起。
宋內監被司馬慎攙扶着的身體都在隱隱發顫。
司馬慎安撫地衝他笑了笑。
“內監是阿祖身側的近侍,這些時日我怕是都沒閒暇前往峻平宮給阿祖問安的了,那便煩勞內監替孤分說一二,也好讓阿祖知曉其中內情。”
宋內監得司馬慎恩遇,心裏已然偏向了司馬慎三分。何況司馬慎是他主君的嫡親長孫,司馬慎很得他主君眷顧厚愛,再有主君親子武帝在他們兩位中間門做聯絡
心裏原本的十二分顧慮足足去了一半,宋內監很快做出決斷。
他臉色一陣悵然,拱手對司馬慎一禮:“殿下此話,僕必定遞送到世宗陛下座前。”
司馬慎鄭重點頭:“此事,就託付給內監了。”
宋內監又在這裏陪着司馬慎坐了一陣,與他細細辯說此間門峻平宮特意送到東宮來的那些玩物的奇異之處,最後才告辭離去。
他退出東宮以前,目光悄然轉過那立在司馬慎身後的青衣小監。
青衣小監只做不知。
看着峻平宮的人都跟隨宋內監走了,司馬慎纔回過頭來,看向青衣小監,問:“事情如何了?”
青衣小監深深躬身:“稟殿下,冊子已經轉交給內官了,也就是”
“也就是不知道內官那邊能不能及時接手,又能不能順利將殿下的令旨傳遞下去。”
青衣小監說着這話時候,甚至都不敢擡頭來看司馬慎。
他辜負了殿下的囑託
“請殿下責罰。”青衣小監跪了下去。
司馬慎搖搖頭:“這如何能怨你?快快起來吧。”
在今日這件事情上,青衣小監是真的沒有辦法,他已經想盡主意了,但
那是峻平宮。
除非是司馬慎在場,只憑青衣小監三人如何能夠駁回宋內監的話語?
青衣小監不能這樣平白領受司馬慎的好意,他堅持道:“這件事,是我沒能完成殿下交代下來的任務,我該罰,還請殿下莫要心軟。”
不然,殿下如何服衆?
青衣小監雖沒有將話說得明白,但司馬慎已經知曉了。
他隱去嘆息,將手揹負在身後,淡聲道:“那你便自去領罰吧。”
青衣小監聽得,重重一個叩頭:“是,殿下。”
看着躬身悄聲往外走的青衣小監,司馬慎又開口道:“待你領了罰,便去領一個銅章吧。”
銅章?
銅章!
青衣小監很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殿,殿下?”
銅章是什麼?銅章可是司馬慎在太子東宮中爲東宮宮侍所闢置出來的小宮學裏生員的身份證明。
只有領了東宮銅章的近侍,纔可以成爲東宮小宮學的正式生員。
也只有成爲了東宮小宮學裏的正式生員,纔是司馬慎在東宮裏的真正班底,是司馬慎的臂膀。
青衣小監此前也曾在東宮小宮學中就學,但不是領了東宮銅章的正式生員,而只是個無章生員而已。
“多謝殿下。”
青衣小監站定腳步,再次大禮拜伏下去。
司馬慎點點頭:“待你入了小宮學以後,記得好好學,好好修行,莫要浪費了這次機會。”
青衣小監肅容聽教。
司馬慎揮揮手:“行了,你且下去吧。”
青衣小監退了出去,腳步甚是輕快。
司馬慎看着受罰也不影響他心情的青衣小監,不覺也覺得心情鬆快了些。
但很快,他那淡淡的笑影就都收起來了。取而代之的,是比夜幕更深沉的無奈。
他這東宮裏,確實還有些好苗子潛藏着,但以他現如今明顯在以某種幅度削減的氣數與運勢,這些好苗子他真的還能夠留得住嗎?留住了,又能夠將他們給培養出來嗎?
司馬慎不敢確定。
論理,他作爲大晉陰世皇庭的太子,自有大晉社稷爲他鎮壓氣數運勢;作爲皇族司馬氏一族在陰世皇庭里名正言順的未來宗子,自有皇族司馬氏爲他承納因果,他很不必這樣戰戰兢兢的,擔心這裏擔心那裏。
甚至爲了在接下來的混亂局勢中掌握足夠的主動權,還琢磨着是不是應該要從臺下走到臺上,趁着他如今境況還不算糟糕,先穩住了自己的根底
但他不敢。
他不敢小看那位孟婆,更不敢去猜測這方天地能爲了孟婆的一喜一怒做到什麼樣的程度。
他只知道,這時候的他,需要儘可能都抓住還留在他手上的東西。
不論是人,還是別的什麼資源。
他只知道,這時候的他很是危險,他需要做到無比周全,纔有可能在日後減少破綻的出現。
他不能再像之前那樣的鬆懈了。
這國朝已經庇護不了他,這皇族也庇護不了他,他甚至還可能反過來成爲這國朝、這皇族的拖累。
不不不,也不對。
國朝不太可能會別他所拖累。
孟婆不過是想要給他一個小小的懲戒而已。
皇族司馬氏入不得祂的眼,甚至有些讓祂不喜。祂無所謂皇族司馬氏的運勢與氣數被他連累、悄然跌落以後皇族司馬氏的境況到底會如何演變,但孟婆是陰世天地的正神。
祂不會因爲一個皇族郎君隨意遷怒整個國朝。因爲,黎庶無辜。
至於因爲皇族司馬氏自身的氣數、運勢跌落而導致的世道格局動亂這個問題
笑話!
皇族司馬氏自身的氣數、運勢沒有這一樁變故,皇族內部就能保持平穩,就能讓局勢安定、能保黎庶的生活安穩了麼?
這話有人敢說,都沒有人敢信。
何況司馬慎還是個經歷過族羣動盪、世道崩亂的局勢後回到這個時間門來的人。
司馬慎默然。
如果司馬氏一族中沒有那麼多野心勃勃的傢伙,如果他那個坐在陽世大晉皇位上的弟弟能夠壓得住族中局勢,他也就不必那般發愁了
司馬慎閉了閉眼睛,靜坐東宮正殿主位上。
他在等人。
停在東宮正殿大門外,內官久久不能邁開步子。
守在東宮正殿大門外等候吩咐的近侍雖目不斜視,但那眼角餘光卻始終在他左右徘徊。
內官能理解這些小內侍的疑惑,但他這一時半會兒的,還真的不知道要怎麼跟殿下交代。
司馬慎一直等着,等門外的內官進來。
等待的時間門一點一滴地流逝,他的心也在一點點地往下沉。
“進來說話。”司馬慎道。
內官暗下一咬牙,此刻也跟他的主君司馬慎同一心思。
事情都已經發生了,再在這裏拖着不上稟又有什麼用?!倒不如直接跟殿下和盤托出,看看殿下到底是個什麼打算纔是緊要。
內官跨過東宮高高的門檻,走了進去。
低垂着頭,內官在殿中跪下。
“殿下!我無能,誤了殿下要事,請殿下責罰。”
責罰。
又是一個請殿下責罰
今日可都還沒有過去呢,他就已經先後聽到兩個人跟他說這句話了。
別說責罰他們也不能挽回局勢,就算能,這一樣樣的不順,又真的能夠都推到他們身上去麼?
司馬慎睜開眼睛,看向下首的內官。
“你先起來吧。”
雖然知道大概不管用,但司馬慎開口的第一句,卻還是這話。
內官眼眶一紅,只搖頭:“殿下,是我辦事不力,還是讓我就在這跪着吧”
看了他一眼,司馬慎默許了。
“說說吧,事情到底是哪裏出問題了?”
內官不曾遲疑,連忙將事情的始末告知司馬慎。
司馬慎默然聽着,面上不見異色,只有他身周那不斷波動的情緒,證明他確實在聽着。
“我接了冊子的時候,仍在峻陽宮中,當時武帝陛下和楊後孃娘都在詢問我殿下您的近況。他們見了這冊子,便問起了它。我不敢欺瞞武帝陛下和楊後孃娘,但又未得殿下示意,不敢妄自將事情上稟。”
“武帝陛下和楊後孃娘倒也未多爲難我,但過不得多時,峻陽宮的內監就送來的消息。”
司馬慎並不覺得奇怪。
他阿父阿母那樣的身份,在這帝城裏的力量可比他強大得多。他們想要知道的事情,除了帝城中前頭那三位阿祖以外,就沒有能瞞得過他們的。
他們放棄繼續催問他身邊的內官,只是顧慮到他的體面而已,並不是他們做不到。
不必再繼續聽下去,司馬慎也知道他阿父阿母兩個知道事情後到底會是個什麼態度。
“武帝陛下和楊後孃娘聽完峻陽宮內監上稟的事情後,便留下我在峻陽宮中,繼續細問殿下你近日的諸般事宜”
果然。
司馬慎無言。
像他阿祖大晉世宗景皇帝司馬昭一樣,他阿父阿母也不希望他這麼快就走到臺上去,他們都覺得該等一個更合適的時候。
“我,我被留在了峻陽宮,直到一刻鐘前,武帝陛下和楊後孃娘才準了我的告辭,但”
“但隨同我一道離開峻陽宮往東宮這裏來的,還有峻陽宮中的一個大監。”
司馬慎面無表情:“他已經離去了?”
內官又將頭往下壓了壓。
“是。”內官道,“大監還說,殿下修行緊要,就不打擾殿下了。”
“他在東宮正殿外頭給殿下行過禮,就帶着人離開了。”
司馬慎半閤眼。
所以,這是他阿父阿母的意思?要他在太子東宮裏自己待着?
“那些小郎們呢?”他問,“可有順利將孤的意思跟他們說了?”
內官苦笑,跪在地上不動。
司馬慎眼瞼徹底垂落下來,遮擋去眼前的光。
在一片靜謐的黑暗中,他的思緒顯得很有些紛亂。
是了,這就是他的阿祖、阿父和阿母會做出來的事情了。
現在東宮的人都被盯死了,一個都沒法用?
東宮的人出不去用不了的話,那他還有什麼助力是可以幫忙破局的?總不能真眼看着那些充當他耳目、爲他效死的小郎真孤立無援地失陷在這一場本只是普通尋常的試探裏吧?
說來,真的很羨慕孟彰啊
孟彰他有那樣一個阿姐,不論他一直走下去遇到什麼樣的事情、撞上什麼樣的人,哪怕他自己處理不了,總也還有一個姐姐兜底。
他就不同了。
他和孟彰,一個惹了孟婆生厭,一個得孟婆仔細看顧照護,境況就
說是境況截然相反確實是過了,畢竟從明面上來看,孟彰這尚不到十年的短暫人生裏,亦不是那種叫人瞠目結舌、大開眼界的順遂。
他有過生命的低谷,也面臨過各方的壓力,需要絞盡腦汁不斷在各方權衡,尋找到保存自身、保存家族的生路。
而這樣的孟彰,也還只是一個不足十歲的稚童小兒罷了。
可偏偏,就是這樣的孟彰,讓他心生羨慕。
孟彰的路其實很穩,穩到基本不會有人能夠真正阻攔他,只要等他自己一步步走過去,就一定能走到旁人仰羨的高度。
司馬慎四下發散的思緒忽然一頓,抓住了某些關鍵。
不對。
很不對。
孟彰的事情,很不對。
就像先前他那發散思維曾經想過的那樣,他跟孟彰,旁的不說,在孟婆那裏的地位,絕對是陰與陽的兩極。
他被孟婆所厭,孟彰被孟婆所護,與孟婆這樣的孑然相反態度相對應,他們兩人在這天地中的境況應也是呈現兩極姿態纔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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