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第 163 章
謝遠這麼想着,不免又生出一重隱憂來。
那些人不願讓陳留謝氏借了阿彰這陣東風,更不願他們能借着阿彰跟那諸位陰神結下聯絡,大抵也不太想見到阿彰藉着陳留謝氏的底蘊,以超越他們所能承受的速度步步往更高處走。
所以他們的動作不會只有一次。
而,這一次,他們選擇了從謝尚下手。那麼下一次,他們又會想要從誰那裏發力呢?
謝遠不必多花費心思,也已經有了答案。
他。
當然是謝遠他自己。
那些人此次選中謝尚,除了謝尚自身遠超常人的親和力以外,還因爲謝尚那孟彰在太學裏的導引師兄的身份。
但除了謝尚以外,一整個陳留謝氏,跟孟彰關係稍微親近一些的,也已經不多了。
一個謝娘子,一個謝禮,再有一個就是他。
謝娘子是孟彰的阿母,這母子關係,是隨便就能被分化撩撥得了的嗎?
然後謝禮
謝禮雖然是孟彰在童子學裏的同窗,平常時候也很能說上幾句話,但實際上的關係,卻不太親近,甚至很有些疏淡。
當然,這是孟彰在跟謝禮保持着距離,而不是謝禮不願意靠近。
如此一梳理下來,剩下顯出的那一個,不就是他了?
日後,再碰見任何關乎阿彰的事情,他都得要更仔細、更謹慎一些了。若不然,怕是很難逃出那些人的謀算佈局去。
他自己屆時會如何,並不是重點,重點是會不會影響到阿彰。阿彰承載着他的理想,是在那無邊黑暗中點燃他、引領他的火炬,也是將要點亮更多界域、引領更多渾噩之人的火炬。
比起他自己來,孟彰可要重要太多了。
謝遠無聲睜開雙眼,看向那沉甸甸的夜幕之中。
只希望陳留謝氏裏的族長及諸位族老,能穩妥地處理好這件事,不叫它影響到阿彰纔好。否則,他自己都不知道當孟彰這個他理想的先行者同陳留謝氏這個家族被一同擺放到他面前的時候,他會選擇哪一方。
謝尚倒是沒有謝遠的這一重隱憂。
他只是一遍遍地翻找自己的記憶,想要從這些記憶裏找到那些人下手的痕跡,好在面見謝誠乃至陳留謝氏嫡支族老時候,能提供更多的線索讓他們查找。
謝尚馬車纔剛剛在謝誠謝郎中府門前停下,就有謝郎中府上的門房迎了出來。過不多時,更是大管家親自出面來請謝尚進府。
“郎中呢?他這會兒可有工夫見我?”謝尚問。
謝誠府上的大管家聽到謝尚這個稱呼,也是敏感察覺到了不妥。
他親善笑開,回答謝尚道:“郎主正在書房裏處理文書呢。尚郎君若是有什麼緊要的事情要見郎主的話,還請在外間少待,我去通傳一聲。”
謝尚也沒有推拒,他直接點頭:“有勞了。”
謝誠府上的大管家心頭更是惴惴,只面上不顯而已。
將謝尚送到偏廳處等待以後,這位大管家便不再猶豫,直接往謝誠的書房去。
過不得多時,那大管家便轉身而回,來請謝尚。
“尚郎君請這邊走。”
謝尚站起身,直接就跟着大管家往謝誠書房那邊去。
“你來了?”聽到從外頭走進來的腳步聲,謝誠頭也不擡,手拿着筆快速在面前卷宗上留下一行行文字,“這個時辰了還特意過來一趟,是出了什麼事情?”
不等謝尚回答,謝誠又問:“是跟孟彰有關的?”
“是。”謝尚沉沉應了一聲,然後道,“今日裏發生了一件事,我想我陳留謝氏大概要給人家孟彰一個交代。”
謝誠手上動作一頓,頭也終於擡了起來,看向立在書房中央處的謝尚。
陳留謝氏,要給孟彰一個交代?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說。”謝誠問。
陳留謝氏這邊廂發生的事情,孟彰並沒有太過在意。又或者說,只要陳留謝氏還算是清醒,那它必定會拿出一個交代來。
這不僅僅是因爲孟彰、因爲孟彰背後站着的安陽孟氏和陰世天地那衆多的陰神,還因爲它自己。
陳留謝氏如果還想維繫他們自身的信譽,穩定他們內部子弟,他們就不可能當做無事發生。
正如孟彰曾經跟謝遠說起過的那樣,那些人這次的本意,可不僅僅只是挑撥孟彰和陳留謝氏的關係,還有陳留謝氏整體跟郎君個體的關係。
而且相比起孟彰自己來,陳留謝氏本身,纔是那些人真正要算計的對象。
他應付過孟廟、羅先生、甄先生這一衆人等以後,便轉身走入了月下湖那小陰域之中。
遠遠見得孟彰的身影出現在月下湖的湖岸邊上,湖水中諸多銀魚魚羣裏某些闌珊意志一掃而空。
細微卻無甚規律的輕快撥水聲從湖裏傳了出來。
孟彰走過月下湖的湖面,在湖中央處那白蓮蓮臺上坐下。
不急着修行,孟彰往前探身,又將手指伸入湖水裏感受盪漾湖水的清涼。
“你們方纔是在等我嗎?”他含着笑,低低問。
銀魚魚羣們察覺到了孟彰的情緒,在湖水裏輕快遊走。
細碎的漂亮浪花拍打在孟彰的手掌上,溫柔而親近。
“不用擔心我。”孟彰道,“我就是今日裏見了兩個友人,說了些話,便在外頭待得久了些而已。”
銀魚魚羣裏爲首的那一尾又盯着他看了一眼,才慢悠悠地轉了半個身體,自顧自地探頭去找中天處揮灑月華的陰月。
其他的銀魚也都陸續跟上。
孟彰笑了笑,卻是又道:“似這樣的時候,日後應該還會有,就是不知道會不會多。倘若我日後再晚歸,你們也莫要擔心我。”
他道:“我沒有那麼容易出事。”
魚羣中爲首的那一尾尾巴輕快撥水,又在它自己周遭激起一片小小的浪花。
孟彰知曉銀魚魚羣們這是明白了。
他笑了笑,將手從那湖水中收了回來。
月下湖中月光陰涼卻清湛,像極了碎冰玉屑。湖水卻色澤沉暗,深黑不見底。
孟彰坐在白蓮蓮臺上,盤膝坐於月下湖上食氣煉化,竟很有些承天接地、獨此一人之感。
但在這月下湖裏,他卻又是不孤獨的。
湖水之中,有魚羣嬉鬧,同他一併支撐起這方陰域的生機。
食氣煉氣的孟彰面上漸漸放鬆下來,合入這一方陰域之中。
到陰月沉落,天色漸漸亮起,從這陰域中支起一片亮景,孟彰也才悠悠醒過神來。
見得他醒來,銀魚魚羣強撐起不多的心力,拍打着水面跟他打了個招呼,便沉入湖底去了。
孟彰笑了笑,隨手撫過身上袍服,拂去那根本不存在的褶皺,也跟着走出了這方陰域去。
青蘿這些婢僕還在外頭守着。
孟彰喫用過早食,目光便落在了孟廟身上。
孟廟很有些摸不着頭腦。他迎着孟彰的目光,問:“阿彰?”
可是他哪裏不對,阿彰要用這樣的眼神來看着他?
孟彰搖搖頭,只跟他道:“廟伯父,近來帝都洛陽裏的事情,便勞煩你跟羅先生多照看着些吧。”
孟廟心神一緊,下意識就點了點頭。
待他回過神後,他纔想起來問孟彰:“是又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孟彰道:“不是又發生了什麼事情。”
聽得孟彰這話,孟廟卻不覺得鬆了口氣,他甚至更緊繃了精神,只等着孟彰的話。
“而是有些事情,只怕我們先前壓根就沒有注意,將關鍵信息給忽略了過去。”
似昨日裏謝尚府上發生的事情,怎麼着都不可能是那些人忽然間動手的。他們應該是提前佈置好了棋子,然後仔細斟酌判斷過,才真正啓動計劃,一舉將事情做完的。
孟廟皺了皺眉頭,問:“你還是仔細跟我說一說吧,我這裏一點頭緒都沒有。”
孟彰也不瞞着孟廟,簡單便將昨日裏謝尚府上發生的事情跟孟廟說道了一遍。
孟廟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他想了好一陣子,或許有些收穫,或許又沒有,但這會兒他也不去找孟彰要答案,只直接問他安排。
“那我們安陽孟氏,準備要怎麼做?”
孟彰昨日裏也有思量過。這會兒孟廟問,他便也就答道:“暗自排查我族中內部。”
孟彰的這一個安排,讓孟廟想起了另一件事情。
“阿彰你是覺得,”他問,“謝尚謝郎君府上發生的事情,跟我們孟氏在安陽郡裏時候的遭遇很是相似?”
孟廟在被調撥到孟彰身邊以前,可是跟隨在孟椿這位安陽孟氏在陰世天地裏的當代族長身邊的。
對於孟彰所以會得到太學的青睞,所以能這麼輕易地從安陽郡來到帝都洛陽的內情,他在孟椿身邊也聽到了些風聲。
在他們一行人離開安陽郡時候,孟椿、孟梧這兩位安陽孟氏的嫡支支柱,可是已經開始在安陽孟氏乃至安陽郡內部,暗查探子了。
孟廟暗自緩了緩神,又悄悄問孟彰:“阿彰你懷疑,謝尚謝郎君府上的事情,也是那皇族司馬氏的手筆?”
孟彰看他一眼,搖頭:“不止。”
只是皇族司馬氏在動手嗎?其他頂尖的世家望族難道就沒有任何的動作?
孟廟被孟彰的這個答案驚住了。
好半響以後,他才鄭重跟孟彰道:“阿彰,你放心,我一定會盡力。就是”
“嗯?”孟彰問。
孟廟有些猶豫:“只靠我跟羅先生兩個,只怕還做不好。”
連陳留謝氏都險些被算計了,只靠他跟羅先生兩個人
他還真沒有信心能將事情辦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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