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第 165 章
謝葛只覺得自己的心境都開始動搖了。
“不怎麼辦。”他冷不丁道。
身側一衆管事齊齊看定了他。
“將實情告知郎主。”謝葛沒有任何的動搖,“我們只負責將方案的細節落到實處,以保證方案能完滿達成。但真正把控着方向和大局的,是郎主。”
“也只有郎主。”
他轉身來,直視着身側的這一羣同僚,終於放緩了語氣。
“去吧,將如今尚且還有些爭議的資料盡數整理妥當,午間門時候上呈郎主,讓郎主做決定。”
聽得這話,一衆管事盡都放鬆了下來。
“早該如此”
“可是這樣一來的話,我們是不是也有點”甩擔子的感覺?
那管事將這半句話再咽回去:“郎主真的不會有意見?”
其他的管事又都沉默了下來。
還是謝葛道:“但我們也只能做到這裏了。”
他往前邁出一步,團團掃視過周遭的同僚,道:“郎主真要是有意見,我一力擔下就是了。諸位儘可放心。”
縱然知曉謝葛這話語其實很有些激將的意味,但那些管事們卻還是當即搖頭,各各拒絕了他的“好意”。
“這如何能成?不成,不成”
“就是啊,葛老兄不必如此,事情被郎主分落到我們頭上,事前的種種準備、做事時候的各種動作到如今出現的疏漏”一位管事道,“哪一樣不是我們大傢伙一起負責的?現在事情沒做好,自也沒有隻你一個人在郎主那裏將責任給攬下來!”
這位管事話纔剛說完,都還沒等其他的管事附和,他自己又給加了一句:“真要讓你這樣做了,我們又成什麼人了?”
特別是在郎主面前!
儘管這位管事沒有將後頭那半句話說出來,但其他的諸位管事就沒有一個沒猜到的。
他們甚至都沒有交換一個視線,便即連連點頭。
“正是如此。”
“是啊”
他們這些管事哪怕對謝葛的提議動心了,最後也沒有順水推舟答應下來,這種憂慮絕對佔據了大半的因素。
要知道,他們家那位郎主雖則年歲小了些,卻不是好糊弄的。
他們老老實實的倒還罷,若是不老實,貪功推責的,只怕郎主那邊廂他們過不去。
或者說,就算郎主這一次高擡一手,將他們放了過去,也必定會給他們埋下隱禍。
倒還不如就老實一點
畢竟,那是他們已然認定的郎主。
謝葛倒也沒有堅持,他直接妥協:“那行吧。”
他端正了臉色,對着左右簇擁着他的一衆管事團團一禮:“就勞煩諸位去做好準備了。稍後,我們一同去拜見郎主。”
其餘的一衆管事也都肅容,擡手嚴謹還了一禮。
“喏。”
這些管事們事情都是做熟了的,到這一刻動作也全都不慢,過不得多時,所有準備上呈給孟彰的文書、資料也都已經整理妥當。
謝葛簡單看過一遍,緩慢頜首。
其他的管事暗下放鬆了些。
“諸位可以先坐一坐,待時間門到了,我們再出發。”
說完,謝葛自己也在堂中尋了一個位置坐下。
這一次,謝葛索性閉目,做出養神的姿態,拒絕了所有管事的搭話。
其他管事見狀,也都對視一眼。
他們什麼都沒說,也是陸續尋了個舒服的位置,閉着眼睛養神,等待午間門的到來。
謝葛不理會那些管事,他的腦海裏一遍遍地迴轉着所有歸攏到他案頭的那些資料和信息,斟酌着敲定稍後與孟彰對談時候的用詞,務求將事情做到最好。
時間門一點一滴地流逝,到巳時初,一點靈機落下,同時傳到他們耳邊的還有一句話。
“各位管事可在?”
是他們的郎主孟彰的聲音。
謝葛來不及睜開眼睛,便先應了一聲:“屬下等在。”
“嗯,過來吧。”
孟彰的聲音隱了去,取而代之出現在他們這羣人面前的,是一扇樸實無華的門戶。
謝葛站起身來,團團看得其他各位管事一眼。
其他諸位管事也都站了起來,此時正凝望着他。
謝葛微微頜首,當先邁開腳步走了出去。
他推開門戶,邁過門檻,便看見了前方一處甚爲眼熟的院子。
其他的管事也跟上了他。
謝葛腳步不停,來到院門前,先擡手敲了敲院門:“郎主,屬下等到了。”
院子裏傳來了一句話:“嗯。”
謝葛這才伸手去推開院門,略看得一眼後,他徑直領着人走向了正屋。
正屋裏,孟彰就等着他們。
“屬下等拜見郎主。”
謝葛不敢擡眼,但即便如此,他也明顯地察覺到了某種深沉的壓力。
他們的郎主,這是又變強了啊
謝葛能確定的事情,其他的管事也都沒有錯辨。他們強自壓下心頭的激動,躬身給上首的孟彰見禮。
雖然他們都只是幫助主家打理商鋪、商行的管事,日常與其他各家來往交易的時候,態度都很不差,但主家的實力永遠都是他們最強的仰仗。
主家越強,他們行商時候就越有底氣,也越不怕事。
高坐在上首的孟彰近乎以俯瞰的姿態將這些管事的細微情緒波動收入眼底。
他眸光微動之際,竟又一次想起了前生時候艾躍進先生說過的話——
在國際交往中,實力永遠是維護正義的基礎,國防纔是外交真正的後盾。尊嚴只在劍鋒之上,真理只在大炮射程之內。
謝葛這些商鋪管事或許遠比不上能夠代表一國的外交官,但在某種程度上,他們也確實代表了孟彰。
只代表着孟彰。
也只有孟彰,纔是他們真正的仰仗。
陳留謝氏不是,安陽孟氏也不算,孟珏所掌領的孟家也只能是助力。
因爲,孟彰纔是他們的郎主。
孟彰的實力纔是他們能夠更大膽更放心地去辦事的基礎。
孟彰閉了閉眼睛。
待他再睜開眼睛來看的時候,孟彰面上已不見任何的異色。
“關於那行雨符等符籙的事情,你們可是有新的方案了?”
諸位管事的目光齊齊落到了謝葛身上。
不是他們改變了主意要將所有的問題都推到這位老兄弟的身上,而單純地因爲這事情由謝葛來統一上稟而已。
總不能到了郎主面前,他們這些人還要一窩蜂地沒個分寸吧。
謝葛也不含糊,他上前一步,拱手又是一禮,接着便將一份文書遞呈上去。
孟彰將那份文書接住,卻不細看,仍自看定了謝葛。
“郎主容稟,這一份文書上的方案,也還只是一份初稿,同樣未算定論。”
孟彰隨意頜首:“帝都裏局勢變化複雜,各家中的郎君起起落落,常有風波,你們不能確定真正的局勢,遲遲未能定下真正的方案來,也是常事。”
“這不怨你們。”他道,尚有些稚嫩的童聲裏沉穩得很,還透着幾分熨暖的體貼,聽得各位管事只覺得熨帖。
謝葛也很有些動容。
他稍稍穩住了心情,才又將其他的資料、信息遞送上去。
“屬下等能力有限,無以觀照全局,不知大勢,僅能收攏些情報信息,但即便如此,也未能保證這些情報信息是不是另有疏漏又或別有差錯還請郎主定奪。”
孟彰一併將那些情報信息接了過來。
他沒有急着細看,只跟謝葛這諸位管事道:“我知曉了。你們這段時日費心,我也知曉,原本我還想着令你們暫時放下手頭上的事務,略作歇息的”
只一聽這話,謝葛等各位管事就有些坐不住了。
歇息?
事情沒做好,居然還能歇息?!
這莫不是,準備要以歇息爲由,停下他們手頭上的職權吧?
這樣的念頭纔剛剛升起,就被謝葛等一衆管事給打散了。
應該不是他們所猜測的那個意思。
若真是,郎主不會是這般的親近友善態度!
作爲郎主,孟彰手中掌握着絕對的權柄。只要他想,所有他名下的商鋪、商行,沒有一家能悖逆他的意志的。
所以,真的就是純粹如郎主所說的那樣歇息?
謝葛等一衆管事很有些茫然。
孟彰看在眼裏,卻沒有解釋的意思。
在大晉這個時代裏,莫說簽訂了賣身契的家僕,就算只是外僱的客卿,都少有放假這樣的說法。
輪休是有,但能休息的時間門也少。
且他們所習慣的輪休,跟孟彰所熟悉的放假也大不相同。
他們的輪休確實是輪休,但只要主家有傳召,不論他們是在做什麼,他們都只能以最快的速度出現在主家的面前,聽候吩咐。
可謂是絕對的零零七。
孟彰心中微嘆,卻不再看謝葛這些管事。
他目光垂落,手指摩挲着面前的一份份文書。
“這件事不必再費心去注意各家的人情了。”孟彰道。
纔剛穩定了心緒的謝葛等一衆管事聽到孟彰的這句話,又都各各愣住了。
“郎主”謝葛皺着眉頭低喚了一聲。
孟彰搖搖頭,跟他們道:“你們早先想得都很好,但這天下,卻不是能盡如我等之意的。”
謝葛等一衆管事沉默下來。
從孟彰的這句話裏,他們似乎聽出了些什麼別的意味。
孟彰沒有再細說,他只道:“便按照一樣生意來經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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