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第 175 章
張學監也是一陣啞然,小半餉後搖搖頭:“走這麼快乾什麼啊?生怕我抓住了他,一定要他給出一個主意來嗎?”
冥思苦想半日總是沒個頭緒,張學監只能選擇求援。
“祭酒。”他直接敲響了手邊的小銅鐘。
祭酒很快給出了迴應:“張生?”
張學監道:“是我,先生,打擾你了,但我是真的沒主意,只能向你討個指點。”
祭酒只略一細想,便找到了困擾張學監這幾日的問題。
“你是說西山宴?”
張學監苦笑:“可不就是這事?祭酒,你可有看重的人選?”
祭酒那邊似乎也有些拿捏不定。
“西山宴......”
西山宴最開始時候,其實沒什麼目的,也沒有什麼章條,就是那麼幾個名望深重的大家閒着無事,又知西山那邊有一處靈秀瀑布,便相約着一同去遊玩。
歸來時候,一位大家約莫是被觸動了靈機,心有所感之下,書成一篇《西山記》。
《西山記》一成,當時便在洛陽裏掀起了浩大風浪,甚至成就洛陽紙貴之象。
如此,自然便爲《西山記》的作者、一衆同遊之人積累了不菲聲望,將這些大家又往上送了一個臺階。
既有大家逸事,西山那邊景色確實也很不錯,是個賞玩遊樂的好去處,如何不叫人趨之若鶩?
各人呼朋喚友,相約出行,更將西山那處小瀑布哄擡成了一處遊玩勝地。打着各式名目的宴席自然也就多了起來。
洛陽太學不是出世修行的道門中人,西山那處地兒的好處他們自然也是眼饞,是以尋着合適理由的他們,就領頭在那一處小瀑布左近擺席設宴,拉起了西山宴的名頭。
當然,在西山那地界裏,似這樣的宴席也不只有洛陽太學的這一個,皇族司馬氏、各家名門世族也都在那裏擺設有宴席,好爲他們所推選出來的人揚名累望。
從這方面來說,他們這幾家就是老大不說老二,都一樣的動作、一樣的貨色。
不扯遠,將話說回來,其實最開始時候的西山宴席也就是各家玩各家的,並沒有太大的摩擦。但後來
氣盛的年輕郎君們沒能收住,摩擦越來越多,於是這數目不少的西山宴席裏,就硬生生多了一個真正的《西山宴》。
這一個《西山宴》可不是他們各家自己玩鬧的那種宴席,而是這一年裏所有在西山那邊揚名累望的青年郎君們比拼較量的那種宴席。
儘管比拼、較量的方式沒有那麼的直接,也不會輕易撕破臉面將旁人踩到腳底去,但同樣不會太過委婉。
“十月十五......”祭酒又低低說道了一句。
張學監聽得,並不覺得失望,甚至還很有些開懷。
因爲這根本就意味着祭酒他正在琢磨、權衡名單啊。
他先前沒有主意,但祭酒他有啊!
“不錯,《西山宴》日子就在十月十五。”張學監附和了一句。
儘管陽世天地裏,十月十五這日子已經算是冬天了,不論是高門的郎君,還是平民百姓,都不會願意在這樣的冷寒日子裏輕易出門。
更遑論是要去有着小瀑布的山野地界遊玩了。
可他們這是在陰世天地。
對於他們這些陰靈來說,十月十五這樣的陰寒天氣,纔是最舒服的。
十月十五,往前幾日不免有些熱,往後幾日又不免有些寒。這個日子正正就合適,不然,孟彰上一世所在的那方文明國都裏,也不會將這個日子敲定爲下元日。
要知道,上元、中元、下元這三元日,在真正確定下來的那最初千百年時間裏,於天下百姓可是同等重要的日子。
也是到了後來,勢隨時易,百姓民衆對生死的認知出現了革新,這三個日子纔算是分出了差距。
上元成了元宵,靠着花燈、元宵(食物)成爲民衆生活的一部分;中元成了鬼節,靠着生人對先人的懷念、祭祀繼續留存;只有下元
如果不是知道元宵是上元,中間鬼節又有大名叫中元,恐怕沒幾個人會注意到下元的存在。
不過這些事情,整一個陰世天地裏,如今就只有孟彰知曉,旁的人根本就不知道。
再說回到今年這一場《西山宴》,祭酒思量過一遍,其實也有些無奈。
“跟各家相關的,不能選;沒有相當背景的,又擔心他扛不住各家壓力,也不好選;以我太學名義參加《西山宴》,倘若他自身沒有足夠的學識與手段,又削了我太學的聲望,怕是更不容易讓我太學脫離他人的謀算佈置,不能隨便選......”
聽着祭酒的這些話,張學監也是連連點頭不止。
可不就是這樣的麻煩麼?左不行右不能的,實在叫人爲難。
祭酒的目光忽然轉了過來瞥他一眼,問:“你心裏其實是有人選的?”
“瞞不過祭酒你。”張學監低低嘆了口氣,“如果不是顧慮着孟彰自己的意思,我倒是想問一問他的。”
祭酒眼角一動,顯出一分笑意來。
“你倒是不擔心他的學問能不能壓服人。”
張學監搖頭:“這有什麼好擔心的?孟彰小郎君的情況,自我們將那份回信送到安陽郡孟氏的時候,整個帝都洛陽,還有誰不清楚的?”
祭酒想到了孟彰從安陽郡進入帝都洛陽那段時日前後的盛況,也很是贊同。
那會兒,幾乎整個帝都洛陽的勢力都在琢磨一個夭折的小郎君如何值得他們這般厚待,所以所有關乎他的事情,都能在帝都洛陽裏掀起一陣熱議。
孟彰固然是低調,但他的低調非但未能扭轉那股歪風,反倒更激發了帝都洛陽各家的心氣,叫他們將人盯得更緊了些,也花費了更多的心力去探查孟彰的具體信息。
也所以,到如今這帝都洛陽裏,就算是尋常百姓,也都能說出這位小郎君的二三事來。
他們知道孟彰的年歲,知道孟彰生前的境況,又怎麼會在意孟彰這小郎君在這短短時日裏表現出來的學識究竟幾何?
高了多了,只會叫他們讚歎的,低了薄了,那也無妨,人家畢竟年歲還小,正在學裏上學呢。
學識暫時不如人怎麼了?好好學就是了!
再說了,孟彰進入太學時候頂了那麼響亮的一個名頭,後面纔剛剛入了太學就又傳出當朝太子司馬慎對他的看重與讚賞,再算上諸位陰神的動作以及他自己田莊裏超低價出售的符籙
帝都洛陽裏的人,對他的好奇就一直沒有消退過。
“在某種程度上,《西山宴》確實是最適合讓孟彰第一次公開露面的場合了。”祭酒道,目光再次回到張學監身上,“張生,你費心了。”
張學監搖了搖頭:“表面上再是適合,但既然他本人不會歡喜,便代表那終究只是表面上,算不得真正的合適。”
祭酒沉默一瞬,又笑了:“你果真就是這樣的性情。”
張學監重重嘆了一聲,只問祭酒:“所以,祭酒你有主意了嗎?”
祭酒也不岔話了,他直接搖頭:“我其實也沒有。”
張學監很有些失落。
祭酒似是搖了搖頭:“你啊,也一直這樣的急。”
張學監並不覺得氣餒,甚至還打點起了精神。
“所以?”他問。
祭酒給了他一個答案:“將事情跟各位先生說一說,令他們各自推舉一個人選上來就是了。”
張學監似乎有些明白,又似乎還有些關竅沒能想得明白。
“是要我從這些被推舉出來的人選中再挑出一個來?”
張學監早先的問題就在於,他其實沒能圈出一個合適的範圍。現在祭酒這個提議,似乎就幫着他將這個問題給解決了?
祭酒失笑:“你也被困住了麼?”
張學監還有些愣怔。
祭酒就道:“誰說《西山宴》我們太學就只能送一個人出去了呢?”
張學監腦海中靈光迸濺,他是真的想明白了。
是啊,爲什麼他們太學在《西山宴》上,就只能將一個人推出去?
誠然,只推選出一個學員,只讓一個學員在《西山宴》上揚名累望,是能將揚名累望的效用發揮到最強。多了一個人分享這份累積下來的名望,那生員自己所收穫到的名望必定會被削減。
可是一個人站在風口浪尖上,跟兩個人乃至三個四個人一同站在風口浪尖上所領受的壓力也是不同的。
祭酒面上的笑意再一次顯露出來。
“再說,”他又在那邊緩慢且悠然地道,“誰說兩個、三個、四個,就一定會被分薄名望呢?”
“雙英、三傑、四郎君什麼的,不也挺順口的嗎?”
張學監的眼睛亮了起來:“我明白了,祭酒。”
祭酒在斷去聯絡以前,忽然沉默了一陣。
張學監連忙收斂心神,來問他:“祭酒,你可是還有什麼事情?”
“《西山宴》這事,孟彰......”他停了停,才又繼續道,“你還是先問過孟彰吧,探一探他的意思。”
張學監皺了皺眉頭。
祭酒看他一眼:“我知道你很顧慮孟彰自己的意思,我也沒想要勉強他,只是要你去探一探而已。”
“便是不願意走上臺面上去當那個在今年扛起太學大旗的人,他也未必就不會想要去看一看,做個觀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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