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第 207 章
重要也不重要。
將那一句話隱去的小郎君不做停頓,又道:“對於我們這些同窗來說,真正緊要的,是我等在這次夢境世界演練中所獲取到的種種信息。”
聽得他的傳音講解,那一衆小郎君小女郎們也都是恍然。
他們看向了手中的那枚夢境烙印,心中各有所想。
看來,待會兒歸家去後,一定要仔細跟家中父兄說一說這夢道修士的事了。
夢道修士,絕對不能再任由家族輕忽下去。
儼然是獨自一人站在前方的孟彰等了這麼一陣子,又各各看過,確定這些小同窗們都已經想明白了,便問:“各位同窗可還有其他的問題?”
王紳看了看左右,作聲發問:“孟小郎君,你是說日後我等在輿圖方面的學習,俱都在這方夢境世界裏了麼?”
他一面說着,還一面對孟彰揚了揚手中託着的那枚夢境烙印。
“通常情況下,應該是這樣的沒錯。”頓了頓,孟彰又道,“不過如果各個隊伍組列另有其他更爲便利的竅門,也可以同隊伍組列中的諸位同窗商量着來。”
“這種種手段,都不過是爲了我們能夠更好地、更快地學習相關輿圖。只要能達成所願,任何合符章條和規矩的手段便都可以隨意。”
聽得孟彰的話,這方夢境世界裏的各位小郎君小女郎們心下也都多了不少想法。
只不過……
眼角餘光瞥見臨近的諸位同窗,又悄然擡眼看了看那前方處目光平和看着他們的孟彰小郎君,這些個小郎君小女郎們一時也都按耐了下來。
孟彰也不多管,他團團看了這些同窗一圈,問:“還有什麼問題嗎?”
他將話題帶了回來。
於是謝禮便起身拱手同他一禮,問道:“孟彰小郎君,如果我們往後學習輿圖,都會是在這方夢境世界裏進行,那我們是不是一天不論哪個時辰,都可以在這方夢境世界裏出現?”
孟彰點頭,應:“只要你們能騰出身來的話,是這樣沒錯。”
庾筱也問:“孟彰小郎君,我們的輿圖學習是分了隊伍組列的,那如果我們幾個隊伍組列同時在夢境世界裏搭建構築相應的山形、地勢等等,動靜太大,會不會影響到其他的同窗?”
孟彰搖頭,很肯定地回答她:“不會。”
他不止是在對庾筱說,也是在對這童子學學舍裏的各位生員說。
“等你們將這一枚夢境烙印收取你們就知道了。在這方夢境世界裏,你們可以通過夢境烙印,將世界圈劃出一個範圍。”
“在這個範圍裏,只要你們不願意,那麼不論是誰,都不能越過邊界影響到你們,也不能越過你們的意願,窺探到你們這邊廂的動靜。”
王紳心神一動,看定孟彰,問道:“也包括你嗎,孟小郎君?”
這個問題出口,瞬間爲王紳引來了所有同窗的目光。
這樣的問題,王紳也能當着孟彰的面問出來?儘管他們也不是不想要知道答案,可是這樣唐突地問出來,真不會冒犯了孟彰嗎?
他們覷着他,又小心用眼角餘光觀察着孟彰的臉色。
孟彰還真不覺得冒犯。
他原本就很習慣那樣將權利和義務梳理分明、容不得半點含糊的生活,這會兒王紳問了正好,還省了他自己找機會提起。
“也包括我。”他無比自然地點頭。
王紳、謝禮、李睦、明宸等一衆小郎君小女郎們甚至都沒有猶疑,直接就信了。
不爲其他,而是因爲孟彰沒有任何理由誆騙他們。何況,孟彰也沒有這個必要,不是嗎?
在王紳、謝禮、庾筱三人轉過一輪後,另一邊廂的李睦也發聲問道:“這方夢境世界,我們也可以隨意插手嗎?”
所有小郎君小女郎們的目光又都看向了孟彰。
誰都明白,插手不過是相對委婉的說法罷了。換做“控制”這個詞來,其實才更爲精準。
孟彰仍是點頭:“自然都是可以的。”
在李睦之後,明宸等人也都各自站了出來,詢問這方夢境世界的具體掌控權限和界線。
孟彰也沒有遮掩,全都認真、明白回答了。
待到所有模糊地界盡都分說明白以後,孟彰停了停,團團看得此間夢境世界裏的各位同窗一圈,問:“可還有什麼旁的問題?”
王紳、謝禮、李睦、明宸等一衆小郎君小女郎們齊皆搖頭。
孟彰笑了笑,目光很自然落下,看着那一枚枚被各位小郎君小女郎們拿在手裏的夢境烙印。
王紳、謝禮、李睦、明宸等人也都順着孟彰的目光落下,看見他們自己手上的那枚夢境烙印。
不見他們再有任何猶豫,甚至都沒有什麼尷尬,個個都是很自然地分出一點心念,牽引着這枚夢境烙印。
夢境烙印微微一個閃爍,消失不見。
然則孟彰作爲這方夢境世界的真正掌控者,自然很明白這些夢境烙印到底都被他的諸位同窗們藏到了哪裏。
他一點也不覺得驚訝。
莫看他的這些同窗們年歲不大,但經受家族、宗門教導,得以從族中、宗門裏脫穎而出,成爲這一處童子學的生員,又怎麼可能真當作尋常的幼齡兒郎看待?
謹慎,必是他們身上少不了的一個優點。
就似現在這些出自他的夢境世界的烙印一樣,哪怕他們相信他,也不懷疑他真的會藉助這枚夢境烙印、這方夢境世界多做些什麼,他們仍然不會將這枚夢境烙印直接收入自己的魂體裏,而是將它們另行安置在手邊的一件件玩物中。
或是腰間的一枚垂珠,或是發間的一條繫帶,或是囊袋錶面一幅繡樣……
索性類似這樣的東西,他們身上多得是,即便這枚夢境烙印真有什麼問題,了不起捨去那件玩物就是了,於他們能有什麼損傷?
待那一枚枚夢境烙印被收取,這方夢境世界也便悄然崩解,重又散作一縷夢境道炁回到孟彰手上。
孟彰五指隨意一收,那縷夢境道炁亦隨之消散無形,連丁點渣滓都沒能剩下。
王紳、謝禮等人下意識地張目往外間看去,卻見那天色尚早,壓根就不是過去多長時間的樣子。
縱然心中已經有些猜測,但當事實完全擺放在眼前的時候,王紳、謝禮這一衆人等也是心緒震盪,一時難以自抑。
竟是真的……
夢境大半日時間過去,這夢境之外卻只在須臾。更甚至,他們在那夢境世界中的所見、所聞、所想,到如今也仍舊記得清楚深刻,不曾有過一點的遺漏。
修持夢境世界一道的修士,他們家絕不能沒有!
李睦、明宸等出身道門法脈的小郎君小女郎們倒是平和得很,壓根兒不着急。
孟彰將這學舍裏各位同窗的心思變化看在眼裏,竟奇異地生出了些樂呵。
他這算不算是以一己之力,將隱在正道之外的夢道修士給推送到主流的視野之中來了?
孟彰心下暗笑,但這一點笑意也很快就淡去了。
夢道不是不容於主流,也不是不顯於主流,只是在夢道修士本人以及各家的有意無意之間,挪移到一個不顯眼的、隨時可能被忽略過去的位置而已。
可這樣的不顯眼、這樣的隨時忽略,其實很不真實,甚至是過於刻意了。
沒有誰,真的會小看、忽略夢道。
起碼各家勢力裏沒有。
還是那句話,王紳、謝禮這些小郎君小女郎們所以會輕易被夢道的手段驚豔,篤定主意要在自己家族的佈置裏給夢道修士留出一些位置,不過是因爲他們的年歲尚小,他們家中的長輩有意無意阻攔着,不讓他們提前觸及到這些而已。
要知道,對於世家來說,夢道真正的便利之處,還是在於種種信息的收集與篩選呢。
“諸位可還有什麼問題?”孟彰又問道。
王紳、謝禮等人俱各對視過一眼,搖頭:“沒有了。”
孟彰看向另一邊廂的李睦、明宸等人。
李睦領着他家的那幾個師弟師妹搖頭,也道:“已經很明白了,沒有什麼含糊的。”
孟彰便頜首:“既然如此,大家便各自歸去了吧。時間不早了,我們倘若還要在這裏耽誤時間,家裏人怕是就要擔心了。”
“剩下的事情,待各位家去後,再與同一隊伍組列的同窗在夢境中聯絡交流就是了。”
王紳、謝禮、李睦、明宸等人也沒有多少繼續待在這裏的意願,幾乎沒有多做猶疑,直接就對孟彰點頭了。
“那我們就先回去了。”王紳先對孟彰道,他隨後又擡眼,掃了那些個同他一樣出身世族高門的小郎君小女郎一眼,“今日事情比較多,料想大家都應有些乏了,夢境世界裏學習輿圖的事情也不急着這一時,剩下的事情明日再說也不遲。”
“今日各位同窗回去以後,不妨先好好休息一陣,也好調補精神不是?”
王紳說是好好休息,但此間學舍裏,包括李睦、明宸這些出身道門法脈的小郎君小女郎們,所有的童子學生員卻又心知肚明得很。
今日剩餘的那些時間,都是留給他們跟他們家中、法脈裏的那些長輩交流用的。
今日這一場夢境,看似沒怎麼勞力,也沒有花費他們現實裏太多的時間,但其中透露出的信息卻絕不稀鬆平常,甚至很是重要。
他們需要先將這些事情上報家中族裏,看看家中族裏到底是個什麼做法、什麼決斷,他們往後……也纔好做事。
心裏惦記着這些事情,王紳、謝禮、庾筱等人從童子學學舍裏走出去時候,都顯出了幾分心不在焉。
孟彰不打算多做理會。畢竟他也有他自己要去做的事情,而且很多。
每一樁一件,都必定會耗費他不少的心力。只要王紳、李睦這一羣同窗的動作大差不差,沒給他招惹來什麼麻煩,他也懶得管。
他是這樣想的,也是這樣做的,但有人卻放不下心來。
“彰阿弟。”
好不容易處理了孟廟遞送過來的雜事以後,孟彰才騰出閒暇準備去迴應陽世天地那邊廂傳來的孟顯的呼喚,就聽到耳邊陡然想起一陣海浪聲,那海浪聲中又傳來一陣呼喚。
孟彰第一時間便確定了那陣海浪聲的來歷。
是楊三郎這個鬼童。
他動作不停,隨手便將一點意念送入了那收在隨身小陰域裏的小海螺處。
小海螺中傳出一陣空明浪潮聲,那浪潮聲規律而舒緩,但傳遞出去的意思卻很是明白。
“弟正有事須待處理,還請楊三兄稍待。”
楊三童聽得回覆,心中也是一個咯噔,映照在朦朧燭火裏的面容更是顯出了些茫然。
他坐在值守的小屋裏,守着面前一爐炭火,久久沒有動作。
也不知過了多久,擺放在他身側的、未曾置入燭火的素白燈籠那燈籠紙中,一個孩童模樣的畫像人物忽然動了動,竟是擡眼看他,問他道:“怎麼樣?彰小郎君他怎麼說?”
楊三童那不知飄忽到什麼地方去的心神這才被拉了回來。
他默然半餉,回答問話的白長姐道:“彰阿弟還沒有回信。”
白長姐聞言,也是一陣沉默。
即便沒有聽到白長姐的話語,那燈籠的畫像人物也沒有辦法真切顯現出她這會兒的神情變化,但憑藉彼此的瞭解,楊三童還是發現了白長姐的不自在。
“……彰小郎君是怎麼說的?”她問,“你原話說來。”
楊三童便學着孟彰的話,將那回答給複述了一遍。
白長姐的聲音肉眼可見地多出了些鬆快。
“這會兒彰小郎君大抵是真的有事,我們不多打擾他,只耐心等着,等着彰小郎君他聯繫我們就是了。”
楊三童應了一聲。
白長姐也很是奇異,明明這會兒的楊三童沒有再多說什麼,她自己也沒有話要再跟楊三童交待的,可她就是沒有斷去彼此間的聯絡,她什麼都沒有做。
“長姐。”
這一聲長久沉默以後忽然響起的呼喚,只甫一落入人耳,似乎就激盪起某種預感。
白長姐有些想切斷聯絡。
可到最後,她卻是什麼都沒有做,她穩穩當當地坐在自己原本的位置上,手也自然而然地垂在身側,不見任何的動靜。
“……嗯。”她應了一聲,表示自己在聽。
“長姐,遇到事情就找上門去,我們是不是太過了?”
白長姐那邊的情緒似乎激盪了一陣。
“我們準備好了報酬的。”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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