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7 章 驚駭
商兵的數量,遠沒有他們早先料想的那樣多。
可能是五六千,也可能是六七千,但絕對沒有過萬。
想也知道,如果只是憑藉這個數目,根本不足以懾服天地。起碼不該會有如今這樣恐怖的、近乎逼得人心神失守的威勢。
這些商兵真正的攝人之處,還是他們的修爲。
有一個算一個,哪怕是持矛而行的兵卒,也都是陰神境界的陰靈。而那些坐在車駕裏的近千將領,更一個個都是陽神境界的真人。
那些同樣搜刮了王朝、皇庭底蘊,退隱一方陰域的王朝、皇庭餘脈倒也就罷了,對殷壽這位末代商王展現出來的實力早有心理準備,此刻還算是平靜,但那些後起的尋常世族和後輩,卻是止不住的魂體激盪,險些沒昏厥過去。
“數千陰神境界的道長成軍、近千陽神境界的真人爲將,這就是……上古王朝的餘威嗎?”
“這也太嚇人了吧?”
“倘若作爲上古王朝之一的大商實力真只是眼前如我們所見的一般,情況倒也還算能接受,怕就怕他們不止這般能耐啊……”
“也是啊,這位商王是末代商君,不論是在大商王朝,還是在他們殷商一脈,大抵都不會很受待見。他這次從殷墟中走出,重入中土陰世天地,所能帶出來的力量怎麼都不可能是他們殷商一脈的全部。”
“殷商一脈,該是還有所保留……”
“也就是說,我們中土陰世天地,是要來一條過江的真龍嗎?”
越是細想,越是討論,就越是覺得他們前途渺茫,前境堪憂。
“其實我還怕這位末代商王的出世只是個開始。想一想吧,在殷商以前,我炎黃族羣還有一個大夏,而在殷商之後,我炎黃族羣也同樣有一個大周。這還只是上古的王朝而已。在遠古、中古和近古,部落、王朝、帝朝,哪裏就少了?”
有人聽着,哪怕是魂體也忍不住一陣哆嗦。
“這陰世天地,是真的要亂起來了嗎?”
還不僅僅只是皇朝內部的亂爭暗鬥,還將包括歷代炎黃族羣正統之間的紛爭與亂戰?
“我們真的能扛得住這樣的亂潮嗎?”
那低低地詢問聲很快就散入寒涼的陰風之中消失不見,再不復被人所耳聞,但它的影響卻一直存在。
它用近乎震耳欲聾的態勢叩問着這天地中觀望的所有陰靈。
森寒天地間,有人打消了某些想法,也有人另行生出了別樣的心思。
天地自來殘酷,而生靈也從來不缺乏審時度勢的能力。
站立在王車車轅上,以大商王朝旗幟作爲羽翼的殷壽自然不會錯過那些或是晦澀或是膽寒或是平靜的視線。
他掃視過一圈,忽然就失去了興致。
就這樣吧。
“如今的炎黃正統是你司馬氏,此乃是事實。”
再看這個由司馬氏掌控的所謂大晉皇庭不順眼,這也是族羣所承認的事實,它並不需要他來承認,就像它也不由不得他來接納承認一樣。
“料想你也該知道,孤今日走出殷墟,不是爲了在這中土陰世天地裏同你們爭搶些什麼。”
司馬懿攜同其子司馬師、司馬昭,和司馬檐一起,齊齊執手向殷壽一拜。
“司馬氏自不會誤會商王,商王還請放心。”
殷壽掀起半片眼皮子,懶懶掃過那大晉陰世龍庭的幾座帝陵。
又或許,他看的不是這些已經化作帝宮的帝陵,而是炎黃族羣的正統傳承。
司馬懿半垂落視線,謹慎地做出判斷。
“你們不會誤會那自然是再好不過的。”殷壽隨意說道一句,然後又道,“孤將同我殷商諸兵將一道,鎮守長城。”
“長城之外,是我殷商諸兵將征伐開拓之地;長城之內,是我殷商諸兵將震懾壓服之地。”
長城?
長城!
聽着殷壽這位商王的話,此間天地所有安靜旁觀的人都是一震,禁不住擡起眼來死死盯緊那王車車駕上的君王。
殷壽沒想要跟他們耍弄心思。
“不錯,”他平聲道,“自今日起,我殷商將爲炎□□守疆域。”
殷壽的話語纔剛落下,都還沒等聽見的人如何去消化,如何去平復心情,那隨行在王車車駕左近的載着夔牛鼓的車駕處便又再一次響起了捶鼓聲。
“砰,砰,砰。”
這鼓聲一聲比一聲乾淨,也一聲比一聲清朗簡潔。
沒有拖泥帶水的糾纏,也沒有晦澀陰暗的謀算,就是乾乾淨淨、明明白白的一腔心意與熱血。
司馬懿沉默半餉,忽然一震長袖,交手並在額前,深深向殷壽拜下。
“懿代大晉多謝商王。”
殷壽輕哼一聲:“只爲了我炎黃而已。”
不是爲了你們這一羣后輩,更不是爲了你們這所謂的大晉。
他說完,竟是懶得再同司馬懿廢話,只團團掃視過這天地,便即一拉車駕處的繮繩,引着車駕調頭,當先向着遠處行去。
在他之後,商軍諸兵將也都轉身跟上。
其行進之嚴謹整齊,態勢之兇猛霸道,竟是絲毫沒有一分衰減。更甚至,它們還隨着自己的前行而步步積攢威能,似水蓄勢,等待着某一個時刻的爆發。
車駕遠了,鼓聲遠了,腳步聲也遠了。
到最後,他們離開了絕大多數人的感知範圍,還了這一片地界清靜。
但就是,太清靜了一些。
清靜到壓得人的心頭都沉寂了幾分。
到最後,還是司馬懿先轉過身來。
這位大晉的高祖宣皇帝先是看過他的兩個兒子,又看向他的孫子,最後視線落在他的重孫身上。
亦即作爲大晉陰世皇庭東宮太子的司馬慎。
“阿慎,待稍後,你且到我高原宮裏來一趟吧。”
司馬懿沒有在意司馬慎那比之往日裏還要慘白一二的臉色,慈和道。
司馬慎整肅心神,應答得端正沉靜。
“是,高祖。”
司馬昭、司馬檐看着他的目光都含了一分擔憂,但他們在原地站立片刻,竟是誰都沒有說話。
司馬懿目光再次掃視過這些子嗣,隨後才轉眼,看向藏在這天地間更隱蔽的諸多陰域,目光平靜卻也源深。
幾乎所有關注着這一片地界的人都下意識地錯開了目光,不敢迎上司馬懿的視線。
不怪他們畏怯,實在是這一位不好招惹。或者更準確地說,被這一位惦記上是無比麻煩也無比頭疼的事情。
“諸位倘若還有清閒,不妨也來我高原宮坐坐,如何?”
司馬懿的聲音隨着天地間淒厲呼嚎的陰風一起傳出了四野。
沒有人會錯過他的這句話,但即便如此,也沒有更多的動靜傳出來。
司馬懿笑了一笑,端正擡手向四方作禮,隨即便帶着司馬師、司馬昭等人重新落入帝宮內消失不見。
其他還觀望着這邊廂地界的人等了一陣,又等了一陣,纔有近乎悉悉索索的低語聲響起。
“那司馬懿,真就這樣走了?沒留下什麼東西來誆騙引誘我們?”
“應該是沒有了吧。我查看過了,沒有任何的發現。”
“真的沒有任何發現?真的就安全了?”
“你們要是不信的話,你們自己也可以動手查探查探確認下來的啊。我可不信,你們真的就那樣的信任我們,願意只等着我們的確認結果而不會做任何探查……”
“哈哈,謹慎一點會安全些嘛。”
“我這邊查探過了,沒什麼發現,你呢?”有人問。
不過得一會兒,各處隱匿的陰域裏就有聲音傳了出來。
“我這裏也沒有發現。”
“我們這裏同樣沒有更多的收穫。”
“也就是說,我們現在是安全的了?”
這樣的一個問題問出來後,迴應問話的人的卻只有一片靜默。
“所以,你們到底是個什麼意思啊?”早先問出問題的那個人木然一陣,很有些無奈地問道。
“沒什麼意思,就是覺得不安全而已。”或許是被那無奈催逼的,終於有人回答了他。
“就是,那畢竟是司馬懿啊。”在那個人之後,又有一道聲音響起。
“你們都說他是司馬懿了,”那很有些無奈的人更覺無奈,“他是司馬懿,不是諸葛孔明。”
“確實是這樣沒錯,但是……”
“自司馬懿在諸葛孔明那裏喫過大虧以後,司馬懿就將諸葛孔明的手段也學了幾分不是嗎?似今日這樣的真真假假、虛虛實實,他後來也逮着機會玩弄過好幾回的。”
“你們也不是真的年輕後輩,可都是聽說過這司馬懿的豐功偉績的,你們莫要告訴我,你們真就那樣放心地聽信他的話了?”
又是一陣古怪的沉默佔據了各處地界。
“看吧,你們的答案是那樣的明顯,還需要誰來多說些什麼嗎?”
默然之中,又有一個聲音響起。
“縱然如此,我們總也還需要拿出一個主意來的。而且我們大家都知道,司馬懿背後有大晉……”
說到這裏,說話的那人又是不自覺地停了一停。
儘管在那位商王看來,所謂的大晉壓根就算不了什麼,甚至都入不了他的眼,可他們畢竟不是那位商王。
他們沒有無視和輕忽大晉的資格。
“而現下的時局態勢越發的複雜混亂,我們需要同盟。”
有人輕輕笑了一聲。
“對,我們需要同盟,”他道,“所以我們纔會直到現在還在此處逗留不是嗎?”
“如今局勢艱難多變,大家既然都有意聯手,便多給予一分信任如何?我們沒有太多的選擇餘地了。”
這是真的,這附近的所有人心裏都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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