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人心 作者:午后方晴 老者說完离开。 宋九有些发呆,让他選擇,他宁肯活在那個世界裡,虽然他不能算是土豪,可夏天有空调,冬天有棉被子,再穷苦一点,還能用电风扇扇一扇。 但穿過来,穿越者总有穿越者的优势。 自己這一年干了些什么? 這样想很是不对的,以后文化吃香,這时代文化更吃香,狄青那样的地位,還天天捧着春秋苦读,害得罗贯中写三国演义时,将狄青的形象往关羽身上硬套。 岳飞虽是武人,可是写得一手好字,文章与小令同样写得不错,在庐山隐居时,与文人互相赋和,从不落下风。 宋九想在這個开封城有名的贫民窟混一辈子,這一年他是稀裡糊涂浪费了时光,若想以后有前程,這一年不算是混时光,相反,现在他這种心态反而是急躁。 至少经過這一年的沉淀,加上他以前的一些底子,写四六体骈文,還要写好,是勉为其难。但能写一般的文章,那怕是作诗,字经過一年练习,也能稍稍拿得出,至少不会丢他這個举子的脸。這個对他将来的发展会大有帮助。 他现在却胡思乱想,想那些個穿越小說,一穿越就能飞黄腾达,那有那么容易…… 宋九不信邪,他前世多少也是一個文化人,又喜歡在外面跑,老苏不是說過一句话,读万卷书不如行万裡路,见多识广,难道真的沒办法? 大姐看到宋九在发呆,以为他心中难受,便道:“九儿,到我店中去,姐为你做几個拿手的小菜。” 宋九对刘家那個小娘子不当一回事,可被人上门悔亲,還說了一句不是狗尾巴草能般配的,心中有点儿不畅快,道:“好。” 站起来要走。 “你披头散发地往哪儿跑,难道想学一個术士?”大姐将宋九按坐下,将宋九头发梳顺,额前的头发拢结于顶盘结挽髻,用一根银簪贯起,拿起儒巾罩在他头发上,又看着铜镜,晨风吹来,幞头上两根小带子飘啊飘,大姐說道:“這样才算文人。” 宋九未說话,三個姐姐想自己做文人想疯了,可是這個身体受那個便宜老子的遗传,块头大,无论怎么打扮,文人的样子看不出来多少,倒是一看,颇象是一個武将。 来到大姐酒栈,先是陪大姐买了菜,怜着回来。 宋朝早晚两顿正餐,吃中饭的人很少,酒栈中客人未正式来,大姐先给宋九做菜,大姐夫在择菜,态度不冷不热,也是他一贯的性格,然而此时的宋九非是昔日书呆子宋九。 他感到大姐夫那种淡漠眼神外的一些东西。以前宋九父亲在的时候,家中條件好,几個女婿都沾了光。后来江河日下,几個姐姐暗中补助家裡。书呆子宋九想法是以前家中贴了许多出去,现在是反哺。宋九到了宋朝,感到有些不大好,要读书啊,沒有時間,便想出一個办法。宋朝才立国時間不长,不過自周威到柴荣,再到赵氏兄弟,皆重视内治。宋朝京城還沒有史书上所說的那般繁华,但开始出现一些欣欣向荣的景象。 人口多了,商业气氛浓厚,外来流动人口增加,宋家宅子大,宋九便将空的房屋出租,做了房东。不過宋家在东水门汴水南岸,到了這裡,地势有些偏,房屋出租价格不高。租金只能勉强足够宋九一人温饱,但足够了,他一人饱全家也就饱了。于是除了读书,就是在混日子。 大姐反感,宋九說了一句话:“大姐,你们能保我一时,可能保我一世?” 大姐无言以对,仍然时不时塞几個钱给他用。 這种情况,姐夫不大好說什么,并且姐夫一家裡裡外外多是大姐在操持,他也不敢說什么。 可時間一长,姐夫心中肯定不痛快。 “這可怎么办?” 宋九盯着外面的汴堤,汴堤上杨柳青青,有几只小黑燕飞来飞去,灵动曼妙的身影宛若几只小精灵在舞动。 几個選擇,第一做官,想要做官一是上战场,宋九前世也不是好惹的,但想在战场上杀出一個功名,多么不易。二就是科举,這個,這個也不要想了。参加了一次科举,他发现這玩意儿对自己来說,纯是浪费時間。 第二個就是经商。 宋朝往后商业气氛发达,做一個有钱的商人也是不错的選擇。 然而做生意那有那么容易的? 就是容易,大姐若听說自己要去做生意,估计会提刀追杀自己。 這么一想,他觉得悲催了,人总要有一個目标,自己目标在哪裡? 宋九神游天外,七岁的外侄子跑进来大声道:“舅舅,母亲說你考中就会做大官,你做大官了嗎?” 大姐要打,宋九伸手拦住,外侄子依然用天真无暇的大眼睛盯着宋九看。宋九打了一個哈哈儿:“大官嗎,以后一定会做的。现在不行。” “为什么啊?” “舅舅還小,不是做官的时候。” 姐夫暗暗闷哼一声。 宋九看到了,心裡想,這样不行啊,继续下去,连亲戚都沒法做。 就在他发呆的时候,七姐跑過来喊道:“大姐,姐夫,不好了,两河又打起来。” 是指汴水两岸百姓为争活计,挑夫们发生的斗殴。 开封在唐朝时也算一個商业城市,在五代时多做了都城,于是人口越来越多。原先有皇城与内城,后周时不得不修了一個外城,并将旧城区拓宽,分为五十步、三十步与二十五步三种,改善了交通系统。 還未得江南,不過自两淮有许多物资运到京城,因此汴水很重要。但汴水在下土桥分成两股,北面一股是汴水主流,南面是支流,直到城外数裡外才重新会合。 后周时国家精力還是外敌,不能专心建设京城,南汴水南岸则是仓库区,再往西去是繁华的商业区,北汴水北岸则是居民区,再往北去则是商业区与手工业区。两水之间的河洲,则显得十分冷僻,一度是菜园子荒地,后来人口多起来,两水之间开始住满了百姓,但這些百姓多是外地迁移過来的。一個是移民,一個是土著,本身就有一些矛盾。 京城這么大,人口這么多,不织不耕,总要想方设法谋生活,有本事的人当官经商,沒本事的人只好当兵或者做苦力活,甚至逼迫妻子去做娼,养活一家人。 做苦力活也要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河北与河中两地区的百姓就靠這條汴水谋生。船从全国各地装载货物来了,要从船上卸下,两岸百姓過来搬卸,替主人将它们搬到仓库,或者各個商业区、手工业区,赚取這個苦力费用。 本来两岸百姓有些矛盾,若是淡季,船舶不多,为抢活计,就会发生一些冲突。大姐夫本来家世還可以,在宋九父亲资助下,于汴堤边上开了一個酒栈,生活尚可。五姐家也行,也是宋九父亲资助,于朱雀门内开了一個小客栈。七姐出嫁时,许父不久就去世了,许家江河日下,因此七姐夫只好做挑夫谋生。 大姐痛爱宋九,也痛爱這個小妹,听到后,马上說:“我過去看一看。” 宋九与大姐来到码头,已有衙役到达,正在阻止,场中打斗渐渐平息,七姐在人群中找到了七姐夫,头上不知道被那人用扁担砸了一下,七姐夫虽用手捂着脑门子,鲜血還是从手指缝中涔出来。伤势不重,看到宋九,关心地问:“九儿,考中沒?” 宋九看他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道:“姐夫,你還是顾一顾你的伤势吧。” “這群河北人,全部该死,九儿,考中沒?” “那有那么容易中的,快過来,我替你包伤口。”大姐利索地找来一個布條,将七姐夫脑门子包起来,算是裹住伤势。這时代医疗條件落后,根本就不指望消毒了。 又来了一队官兵,不停吆喝,冲突平息。 接着又走過来一個官员,不停的喝问,抓走了几個冲突领首之人。但官府面对這情况,也是沒办法解决,大不了笞几十下,人也就释放了。 七姐在掉眼泪,大姐在叹气。 七姐夫受不了两娘们,拿起扁担又去干活。 宋九长叹:“生活啊。” 自己生活艰难,七姐夫一家生活更难,不過姐弟之间也算团结,這份亲情却是让人感到很温馨。 大姐与七姐在說悄悄话,大姐忽然看着七姐肚子,惊喜道:“有了?” “七姐,有了?”宋九也惊喜地问。 七姐羞羞答答,大姐又用手指敲宋九脑门子:“去,不是你问的事。” “是,是,”前面那個宋九依赖大姐,這個宋九则是怕大姐,欠得越多越怕,欠是的情!不過他也感到高兴,七姐嫁到钟家好几年,至今沒有动静,這一回终于有了,是大喜事。但想到一件不好的事,姐夫家贫困,再加上一個孩子,可怎么办? “钱啊!”宋九在心中喊道。 有钱肯定是好事,這個钱不是变出来的,是挣出来的。如何去挣,他呆呆地看着河面。才是三月,桃花水刚刚上来,汴水水位很低,挑夫们不得不将货物从船上挑下,再沿着河堤,缓慢地挑上岸。其实這无所谓,难度增加,工钱却提高了,货主也无所谓,成本提高了,可以加上价钱。但让宋九却想到一個主意。 不敢对大姐說,甚至不敢对七姐說,三個姐姐是抱成一條心的,一人知道,全部知道。 先是找到一家当铺,典当家中的一些房屋,换了一些钱。 又来到铁匠铺,河中還有一些店铺与作坊的,只是很少,都是街坊邻居的,有许多作坊主人认识宋九。听到宋九說完,李铁匠奇怪地问:“九郎,你要做什么物事?” “李大郎,你尽管照我的吩咐去做吧,工本钱不会少你。” 物事還沒有做出来,消息传得颇快,大姐得知,跑来问。宋九說道:“无他,发发财,发发小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