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沦落民间的御茶园 作者:弈澜 zybook,返回首頁 zybook 漫天拒霜花随着风停下,风停下时街道上缠斗的两人也停下,久久互相凝望,直到玉璧以为這两人会来個“惺惺相惜”的时候,对面的白衣人忽地笑出声来。重要/那白衣人的笑声低沉浑厚,一笑之下拒霜花又落下不少花瓣来。 站在玉璧面前的萧庆之却沒笑,侧脸看着连鼻尖都是冷刻的:“我的命看来很值钱,竟劳动名闻天下的剑客刘十九来取。” “受伤了就不要逞强,沒有要你命的意思,你心裡清楚。”刘十九說完收剑转身,如来时一般消失在漫天拒霜花裡,再看时已浑然一片白,杳然无迹。 许久后,萧庆之才收起剑来,静庐四周的护卫正要上前来询问萧庆之是不是真的受伤时,萧庆之却伸手按在肩头脸色微微有些发黑。护卫们见状往怀裡掏各种解药,正当他们要贡献出来时,萧庆之脸更黑地說:“别掏了,沒毒。” 护卫一边收解药一边疑惑地看向萧庆之,有位小声地在一旁嘀咕:“沒受伤怎么脸這么黑。” 阴恻恻地看一眼那說话的护卫,萧庆之說道:“都散了吧,沒大碍,只是划伤了。” 护卫们也看得分明,连血都沒流出来,看来确实沒什么大伤,有一人走上前递了瓶止血生肌的药给萧庆之后,众护卫便迅速散去。 “萧兄,你的伤還是快些包扎为上,万勿贻误時間。”陈玉琢說道。 玉璧却轻咳一声說:“侯爷,有句话說得好,功夫再高也怕菜刀,江湖再老一砖拍倒。” 嗯?萧庆之转头看着玉璧,這丫头莫不是以为他输给了刘十九,在這拿话安慰他,真是不会安慰人。本来想說一句“他伤得更重”,但话到嘴边上,萧侯爷把话收了回来,继续黑着张脸,竟還在脸上摆出一整副倍受打击的落寞神情来:“今日之前,只道天下无不顺意之事,今日当此时才知道,天下多是不趁意之事,纵高坐一世也免不得有跌落尘埃之时。” 较真的木匠陈玉琢同学也被骗了,满怀同情之心地温言细语劝慰起来,一边的玉璧却直叹气摇头。她虽然平时觉得自己沒心眼儿,可莫明地,她就是能弄清楚萧庆之的心理活动,当然明白萧庆之這会儿在骗同情心。 只是,她为什么能把萧庆之的心思猜得這么明白呢? 大概,大概是因为萧庆之看向她时,眼神总是如此刻一般无遮挡吧! “侯爷,您還是先去处理伤口为好。”玉璧用极其无奈的语气說道。 “好吧,你们等着,我清理一下再送你们回去。”萧庆之也不得寸进尺,很满足地见好就收。 处理好伤口,萧庆之从静庐后厢出来,玉璧和陈玉琢在那儿聊着家裡的事,陈玉琢說父母如何,說家乡如何,說邻人如何。玉璧就静静含笑地在那听,不时地搭上两三句话,兄妹之间的温馨气氛让萧庆之不由得想起自家来。 父亲待他确实可谓慈父典范,但母亲与弟弟与他,却实在称不上母慈子孝、兄友弟恭。玉璧的好,多是能令他放下這些烦扰,无拘束无忧虑地有那么片刻欢欣,在這丫头身边待着,都觉得自己小了十岁似的,就想逗她白眼逗她恼他,他对此乐此不彼并热衷无比。 看着她,便觉得再大的烦恼也不過是茶汤上的氤氲之气,风一吹便可四散无踪。 “侯爷。” “萧兄。” “让你们久等了,我這便送你们回去。玉璧今日要回宫中嗎,還是随你兄长一道去西直巷?”萧庆之问道。 “谢侯爷,婢子有两天假,恰逢兄长来京中,自是要好好叙一叙的。”玉璧躬身一礼說道。 她话一說完,萧庆之的眉眼间就有了欢欣之色,每次看到玉璧都是心肝一颤,担心的。 萧庆之心裡正在想着,明天怎么把陈玉琢给支开,這做兄长的夹在中间真的很碍事。于是,在萧侯爷心裡生出了,妹妹拖過墙,哥哥丢出墙的想法。 等到萧侯爷第二天上午来西直巷接“陈家兄妹二人”去郊外“赏冬”时,马车刚驶到巷口,陈玉琢就被几位学兄撞上了,然后就被几位学兄拽去碧山书院拜见某位大儒并听垂训。陈玉琢恰巧是那位大儒的“粉丝”,当即一听连萧兄都顾不上了,和玉璧萧庆之說了两句抱歉的话就和那几位学兄一道上碧山书院去了。 玉璧侧脸看向萧庆之,萧庆之便冲她递個笑脸,端是风仪逼人:“侯爷,您曾跟我說過的话,如今再提一遍。您的前两位议婚对象都来自官宦之家,她们都沒能坚持,我又怎么能坚持下来,您就沒想過嗎?” 闻言,萧庆之微微一愣,這才记起自己确实說過這句话:“不同,我不曾见過她们,也不曾动過心思。” “我不值得侯爷如此对待,而且,侯爷,您该尊重我的選擇。您的一生注定风起云涌波澜壮阔,而我只向往過简单的生活,柴米油盐、家长裡短、粗茶淡饭。我对自己未来的期盼裡,从来沒有留在京城這样的念头浮现過,如果下半生要继续看着身边的人戴着形形色色的面具,說着难辩真伪的言语,這简直……生不如死。”玉璧還是不死心地想要把事情說明白,就算要死也得先允许她狠狠挣扎一把。挣脱了最好,挣不脱……那就到时候再說。 “到了。”萧庆之率先下车,对于玉璧的话,他听到了,但暂时不予置评。 满腔肺腑之言落在空处,玉璧忍不住瞪眼,跳下马车时却忽然闻到了很清妙的香气,是茶园。 “怎么是茶园,不是說去赏冬嗎,茶园的冬天可沒什么可赏的吧!”玉璧看到茶园,便觉得分外亲切。空气中飘来的淡淡鲜茶叶香气,让她觉得和回到了家沒什么区别,因为味觉嗅觉都十分灵敏,所以她能从空气中清晰地分辨出来各种气味。 “這裡从前是陛下的御茶园,因为茶叶品质每况愈下,三年前已被内库发卖了。眼下是余家的产业,我和余家长子有些交情,所以带你来這裡看看。茶种還是从前的茶种,只是所出的茶却一年不如一年,這是什么缘故。在云州一带,树龄愈高的茶树,所产的茶叶愈发凛冽高香,這片茶园透着些奇怪之处。凭着你对茶的了解,可知這其中有什么缘故?”萧庆之既是来赏冬的,也是顺手来帮朋友解决問題的,其实最重要最关键的事,還是和玉璧一道做這些。 這個确实,树龄高的茶树似乎在茶性上都会有些变化似的,更高香甘醇一些,余家的茶园看上去管理得不错,土质和空气、降雨之类的看起来也很正常:“這是江州一带来的树种,母树是江州松山园的云母,我记得這個茶种叫云裡青,宜作绿茶,也宜作青茶。附近的茶园也有這样的情况嗎,還是只有余家茶园才是這样?” 萧庆之侧目,只翻着茶树上下看看闻闻就把余家园的茶树树种說得分明,看来带她来這裡来对了:“确实是云裡青,倒沒想到竟是松山园云母的种。京郊有四大茶园,其他茶园都沒有這样的情况,只是余家茶园例外。” “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出原因来,我得再看看。”玉璧沿着一阶一阶呈台阶式往上的茶园,大约是一千五六百米的海拔,已经可以算高山茶了。加上這时的空气和土壤都沒有受到污染,雨露也都相对干净,滋味应该是很不错的。 看一圈下来,玉璧觉得不太可能是天气土壤和雨水的問題,管理上也安排得很好。玉璧下意识地一路走一路拔嫩叶往嘴裡尝,她现在看到茶就忍不住往嘴裡塞,不往干的還是鲜的。萧庆之一直在她左右,不时地說一两句话,倒也显得不是那么烦人了。 “咦……侯爷,余家茶园,不,在還是御茶园的时候,可曾引种過什么其他树种么?”玉璧忽然问道。 “這事我记得,在余家接手茶园的两年多前,因为天气干旱的缘故枯死不少茶树,那年秋初茶园从江州引种了千余株十龄左右的云裡青来。”萧庆之答道。 点点头,玉璧摊开手,掌心躺着几片嫩茶叶,她又拈了一片尝,然后把手掌伸到萧庆之面前:“侯爷,你也尝尝,仔细尝,看看有什么不同。” 从那嫩生生的手掌心裡拈起一芽一叶,萧庆之嚼在嘴裡只觉得一片暖香醉人,压根沒尝出什么来,只有一股清香从喉咙滑到肺腑间。不要误会,不是茶叶的,而是萧庆之臆想出来的,属于玉璧的芬芳。 “我沒尝出什么不一样来。” “那就怪不得這么多年沒人察觉了,這不是云母,甚至不是云裡青,是和云裡青很相近的树种。但不应该是产自江州一带,而像是云州的茶,云州除却普洱,除却红茶也有绿茶,只是绿茶名不显。這是云州云屏,母树已不可考,云屏从前作绿茶用,后来则用来做花茶原胚。云屏的香气味都很淡,要是不细尝和云母的粟香差不多,但其实云屏回口是花香气,味道上也有略微的区别。”玉璧說完又拈起一片正宗的云裡青树种茶叶尝了尝,云母鲜茶更苦一点,云屏要淡一点。 “云母是云裡青最好的母树,陛下该后悔了。”不厚道的臣子大感欢乐。 更让他欢乐的是,玉璧就压根沒察觉她快扑进他怀裡了么…… zybook 或者您也可以,与大家一起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