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細密的雨滴淅淅瀝瀝地飄落，打在青石板路上，濺起一朵朵微小的水花，整個城池都沉浸在一片朦朧的雨霧之中，透着不祥的氣息。
天師府內，白天師眉頭緊鎖，目光緊緊盯着杜月憐手中那把看似普通的小傘，滿心的疑惑如潮水般翻涌，終是忍不住開口問道：“杜府尊，我不明白，爲什麼你要冒死搶這把傘？”
杜月憐神色一凜，目光掃向四周，確認無旁人後，壓低聲音道：“傘的事，不得透露給任何人，知道麼？”
“是。”白天師趕忙應下，雖心中依舊好奇，卻也知曉此刻不是追問的時候。
“南風意呢？”杜月憐緊接着問道，眼神中透着一絲關切。
“已將他在書房安頓好了，但是他被剖妖丹，傷勢過重，恐時日無多。”白天師輕嘆一聲，話語裏滿是惋惜。
杜月憐聽聞，不禁長長嘆了口氣，眼中的憂慮愈發濃重：“如今妖王現世，我們定要傾全府之力在城中各處佈下陣法，護佑長樂百姓。”
“屬下明白！”白天師抱拳行禮，隨後快步離開。
廳堂內只剩下杜月憐一人，她靜靜地佇立在那兒，滿面憂容。
過了一會兒，她輕手輕腳地將門窗一一關緊，仔細檢查每一處縫隙，確保四下無人後，緊握着那把油紙傘，目光在傘上徘徊，內心似有兩個小人在激烈爭鬥，猶豫不決。
過了許久，杜月憐眼中閃過一絲決絕，喃喃自語道：
“阿耶，如今夢西洲成了妖王，勢必想要奪這《山海圖》放出萬妖，渺雲這鮫人妖在宮裏一手遮天，又控制了煉成北斗元辰法的南風意，想必很快也會找來，無論她們誰拿到了《山海圖》，對我人族皆爲不利。
既然如此，我就冒天下之大不韙，將這《山海圖》焚燬！”
說做就做，她迅速點燃屋中各個角落的蠟燭。緊接着，她啓動陣法，雙手舞動，法訣翻飛，一道光芒衝向放置在桌上的《山海圖》，瞬間將其點燃。
火焰熊熊燃起，可誰料，這《山海圖》在火光之中，竟發出金色光芒，仿若被一層無形的護盾保護着，紋絲不動。
“怎麼回事？怎麼會一點反應都沒有？！”
杜月憐瞪大雙眼，滿臉的不可置信，額頭上豆大的汗珠滾落，她咬咬牙，施出全力，再次催動功法，體內的靈力如洶涌的洪流般奔涌而出，注入火焰之中。
然而，《山海圖》依舊毫無損傷。
“師妹，你怎麼總是看不清局勢呢？”一個聲音突兀地響起，打破了屋內緊張的氣氛。
杜月憐猛地轉身，只見郭籍不知何時已出現在眼前，她下意識地後退一步，警惕地問道：“郭籍，你來做什麼？”
郭籍微微一笑，只是那笑容裏透着幾分讓人捉摸不透的意味：“《山海圖》乃上古妖王血骨所築，你這小小法力，怎可毀它分毫？”
“那又如何？！關你什麼事？！”杜月憐怒目而視，聲音不自覺地拔高，緊緊握住了手中的油紙傘。
郭籍向前一步，伸出手，眼中閃爍着貪婪的光，“把這寶貝給我，皇后娘娘那邊，我替你說情，定能保你周全！”
“郭籍，你明明是我人族，爲何屢屢向妖族示好？《山海圖》一旦開啓，後果不堪設想。”杜月憐痛心疾首，聲音微微顫抖，她怎麼也想不到，昔日同門竟會走到這一步。
“正因爲後果不堪設想，我纔要跟着皇后娘娘這樣的大妖。”郭籍語重心長地勸說道：“師妹，把《山海圖》給我，不然，皇后不會放過你的。”
“做夢！”杜月憐毫不退縮，眼神如炬，燃燒着憤怒的火焰。
“杜月憐，我給了你機會，既然不珍惜，別怪我不客氣了。”渺雲的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冰冷刺骨，讓人遍體生寒。
“渺雲！”杜月憐驚呼出聲，心中一沉。
“娘娘，圖在這裏！”趁杜月憐分神之際，郭籍搶過小傘，轉身跪倒在渺雲身前，雙手奉上《山海圖》，顫聲道：“娘娘，圖在這裏，求您放過她。”
“郭籍！”杜月憐心急如焚，正要上前阻攔，渺雲輕輕揮手，紫煙瞬間冒出，刺鼻的氣味瀰漫開來，杜月憐只覺眼前一黑，昏厥過去。
“師妹！”郭籍大喊一聲，慌亂地一把將杜月憐摟在懷裏，眼中閃過一絲愧疚。
一股法力從渺雲指尖涌出，小傘懸空轉動，速度越來越快，油紙傘面一片片裂開，光芒從中綻放，古老的圖紋散發着神祕的氣息，逐漸清晰，《山海圖》終於現出真容。
“寒山，我們的偉業就快要實現了！”渺雲大笑出聲，眼中閃爍着狂熱的光芒。
然而，當她試圖動用功力開啓《山海圖》時，卻發現《山海圖》毫無反應。
“怎麼回事？”渺雲皇后眉頭緊皺，聲音裏透着惱怒與疑惑。
“《山海圖》之前是在白宮澤手中，”郭籍面帶討好，揣測道：“或許要南風意的北斗元辰法方能開啓此圖？”
渺雲眼神冰冷，不耐煩地問道：“南風意的傷勢如何？”
郭籍擡頭看了眼喜怒無常的渺雲，小心翼翼道：“那傢伙失了妖丹，傷勢極重，怕是短時間內無法催動北斗元辰法了……”
“看來，得不惜一切爲他恢復功法了！”渺雲皇后咬咬牙，眼中閃過一絲狠厲，轉身往外走去。
“娘娘，師妹她怎麼辦？”郭籍突然在身後喊，看着懷中昏迷的杜月憐，心中五味雜陳。
渺雲皇后停下腳步，看了看倒地的杜月憐，眼中閃過一絲厭惡：“帶回宮中，關入密室。”
“爲何要關入密室？”郭籍警惕地問道，心中涌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哼，待她到了密室，天師府府尊和大理寺卿的位置，任你挑選，如何？”渺雲皇后拋出誘餌，眼神裏透着算計。
“只要娘娘不傷害她，我都可以！”郭籍猶豫片刻，終究還是妥協了。
“放心吧，郭籍，你的心意，我明白。”渺雲皇后露出令人捉摸不透的笑容，隨後拂袖離開。
與此同時，南風意穿過一片茫茫迷霧，停在了熟悉又陌生的白澤府大門前，鬼使神差般，他緩緩伸出手，輕輕推開那扇沉重的大門。
門軸轉動，發出“嘎吱”一聲悶響，似是打破了某種結界。
白澤宮的身影陡然闖入眼簾，他的面龐在霧靄中漸漸清晰，眼中滿是驚喜。
只見他疾步向前，眼眶泛紅，聲音帶着幾分顫抖與期待：“小意！你回來了？太好了！看着你長大成人，阿耶心中滿是欣慰啊！”
南風意身形一僵，眼中滿是複雜之色，嘴脣囁嚅：“阿耶？”
白澤宮腳步一頓，臉上閃過一絲詫異，旋即苦笑道：“怎麼？時日太久，連阿耶都不認得了？”
南風意眼中瞬間燃起怒火，他猛地伸出雙手，用力一推，將白澤宮搡出幾步遠，怒吼道：“認得，我當然認得！就是你，爲了一己私慾，拿《山海圖》與李拾遺做了那卑鄙的交易，就是你，親手殺害了師弟李拾遺，雙手沾滿了血腥殺戮之氣！”
白澤宮身形晃了晃，站穩後，擡眼直視南風意，眼中滿是落寞：“你……你竟這般恨我？”
南風意胸膛劇烈起伏，恨意仿若洶涌的潮水，一波接着一波：“我怎能不恨？就因爲你的自私自利，讓白澤家淪爲衆矢之的，揹負這千古罵名。而我呢，卻要用一生去償還這罪孽！”
白澤宮慘然一笑，目光直直鎖住南風意：“這世間任誰都能唾棄我、憎恨我，唯獨你不行！”
南風意眉頭緊皺，咬牙切齒：“爲何？”
白澤宮緩緩走近，眼中淚光閃爍：“我白澤宮是對不起全天下人，但我對得起你！若不是我用《山海圖》換得妖丹救你，你早就不在人世。
你儘可恨我，但你不能否認，是我這個父親，傾盡所有，包括這條性命，去換來了你的一生。”
南風意仿若被重錘擊中，臉上的憤怒瞬間化爲無盡的痛苦，他雙手抱頭，蹲下身去：“可就是白澤全家換來的我這條賤命，不知給多少人帶來了滅頂之災，帶去了無盡痛苦。
就連我一直奉爲圭臬的北斗元辰法，到頭來，竟也要靠這殺戮之氣方能達成！那我活着，究竟還有什麼意義？！”
白澤宮蹲下身子，輕輕扳過南風意的肩膀，目光堅定而溫柔：“兒子，活下去，這難道不就是人生最好的意義嗎？只要你還在，一切纔有希望啊。”
南風意緩緩搖頭，眼神空洞卻透着決絕：“我已將妖丹歸還原主，接下來，我要爲自己犯下的所有過錯，付出應有的代價。”
白澤宮瞪大雙眼，滿臉驚愕與痛心：“你……你怎麼如此糊塗啊！”
白澤宮笑中帶哭，眼中滿是不解和悲痛。
南風意只覺眼前天旋地轉，白澤宮的臉逐漸變得模糊，整個世界都在崩塌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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