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番外五）
濃重的血腥味在脣齒間蔓延，南風意筋疲力竭地緩緩合上眼，聽着遠處親人相擁，喜極而泣的聲音，他脣角溢出一絲淺淡的笑意。
他這一生，錯付了太多人。
如今，能用這條命換來城中百姓短暫的團聚，已沒什麼好遺憾的了。
冰冷的雪花落在他的睫毛，他眼皮輕輕顫動，卻不想再睜開眼。
心臟停止跳動的前一刻，往昔的記憶如潮水般涌來，曾經的那些歡笑與淚水，深情與磨難，一一在眼前閃過。
恍惚間，他好像聽到了一聲熟悉的啼鳴，那聲音似是怨恨，又似不捨。
“小啾……”
南風意想再看一眼心愛之人，可眼皮好似千鈞重，怎麼也掀不起來。
一行清淚順着眼角滑落，他在心中一遍一遍呼喚着愛人的名字，滿腔的溫柔與眷戀。
“小啾……你放心大膽地飛，師父會永遠陪着你的……”
“小啾，你放心大膽地飛，師父永遠會陪着你的。”
人間煙火璀璨，家家團圓。而南風意卻在這煙火絢爛中，徹底斷了氣息。
白雪溫柔地覆蓋了他那瘦削修長的身軀，那般的冰冷孤寂，讓人不忍去看。
“唉……”
一聲悠長的嘆息自半空傳來，金翅大鵬鳥煽動着巨大的翅膀，盤旋在上方。
“師父，我該拿你怎麼辦？”
垂眸看着孤獨地被冰雪吞噬的人，夢西洲心底涌起一股難言的酸澀與痛楚。
“師父，不要死，你不該死。”
“我看到了你所有的隱忍和付出，即便天下人無法因你的身份而原諒你，我亦全然接納你；
即便天下人無法因你的罪孽寬恕你，我亦生生世世永遠愛你……”
夢西洲周身燃燒着火焰，在南風意的上空不斷盤旋，最終輕輕落在他身旁，用熾熱的翅膀將他溫柔環抱。
淚珠從她眼框滾落，重重砸落在地，夢西洲輕嘆一聲，妥協道：“師父……我終究還是無法放下你……”
話落，夢西洲煽動着翅膀，抱着愛人騰空而起，眨眼間便消失在天際，徒留一衆目睹神鳥現世的百姓張大嘴巴愣在原地。
時光荏苒，數十年彈指而過。
兩隻還在幼年的喜鵲妖一邊打打鬧鬧，一邊例行公事般爬上蓮花臺打量着沉睡中的男人。
“昔昔，都這麼久了，他怎麼還不醒？”
另一隻小妖搖了搖頭，託着腮看着雙目緊閉，面容冷峻的男人嘟囔道：“你快點醒來啊，我們妖王等你好久了呢。”
”快走快走！該去練功了！”
小妖失望地跳下蓮花臺，拉着小夥伴的手就跑。
“妖王……是誰？”
一道沙啞的聲音自身後傳來，兩隻小妖猛然轉過身，圓鼓鼓的眼睛盯着臺上緩緩坐起的男人，驚聲道：“你醒了？！”
“昔昔，他醒了！你快去報告妖王！南風意醒了！”
喜鵲妖的聲音劃破長空，附近一羣模樣各異的小妖怪聞聲頓時圍了上來。
一襲白衣，身形瘦削的男人看着眼前光怪陸離的景象，滿臉茫然，“這是哪裏？我是誰？你們又是誰？”
他扭頭看向剛剛說話的喜鵲妖，皺眉問道：“你剛剛說的南風意，又是誰？”
“你這人怎麼回事？睡傻了嗎？怎麼連自己是誰都不記得了？”
喜鵲妖上下打量着南風意，脆生生道：“你就是南風意啊！”
“那你們口中的妖王……”
“妖王就是妖王啊，聽說你曾是妖王的……唔……”
“我曾是你的師父。”
小妖話未說完，便被一道禁言符堵住了嘴，他瞪大眼睛，崇拜地看着半空中身披霞光，振翅而來的金翅大鵬鳥。
赤金色的羽毛緩緩落在南風意掌心，散發出柔和的暖意。
他擡眸看着漸漸走近的身影，心中激盪起一絲莫名的情愫，洶涌澎拜，讓他忍不住捂住了胸口。
“你怎麼了？”
夢西洲疾步上前，驅散圍在梧桐峯的小妖，神情緊張地扶住身形搖晃的南風意。
“我無事。”
背上溫熱的觸感莫名熟悉，南風意轉頭仔細打量着眼前人，白皙精緻的臉上是顯而易見的關切，一雙明亮的星眸波光點點，南風意低聲問道：“你說你曾是我師父？”
夢西洲點點頭，心中有些不是滋味，面上卻是一本正經，“五十年前，我與人族之王聯手平定妖患，你，是我捉妖路上撿來的小徒弟。”
“這些你都不記得了嗎？”夢西洲眼中閃過一絲失落。
“我什麼都想不起來……”南風意搖搖頭，又擡眸一臉認真地看着夢西洲，啞聲道：“但不知道爲什麼，我看到你，總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
“你真的，只是我的師父嗎？”
看着一臉茫然南風意，夢西洲差點笑出聲，雖然以前的事他都不記得了，但這個樣子的他好像也很好玩的樣子。
想到這裏，夢西洲突然湊到南風意眼前，親暱地捏住他的鼻子，故作神祕地眨眨眼，意味深長道：“你猜呢？”
“你！”南風意瞬間面紅耳赤，鼻血不爭氣地流了出來。
他一邊手忙腳亂地擦拭着鼻血，一邊慌慌張張地躍下蓮花臺。
夢西洲看着他手足無措的模樣，忍不住笑出了聲，“乖徒兒，你要去哪裏？”
“去找我的家人。”南風意警惕地看着夢西洲，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明明想跑，但腳下好似生了根，一看到那女子的臉，就邁不動道。
“人妖大戰後，你身負重傷，一睡就是七七四十九年，你的家人都是肉體凡胎，早已不在人世了。”
夢西洲緩緩走近，玉手纖纖，輕輕捧住南風意的臉，強迫他直視自己的眼睛，柔聲道：“現在，我是你在這世上，唯一的家人。”
南風意驀然睜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夢西洲，似在思索她這番話的真假。
夢西洲粲然一笑，伸手指着遠處霞光環繞，雲霧縹緲的羣山，接着道：“此處乃我妖王仙境，可助你得道成仙。你既已醒來，便安心跟着我一同修煉吧。”
“我不要成仙，我想回家！”南風意後退幾步，搖搖頭道：“即便我的家人都已不在人世了，我也該去祭拜一下他們，我要離開這裏。”
話落，南風意轉身就要走，卻被一股巨力扯了回去。
不等他反應過來，就被夢西洲按在了蓮花臺上。
夢西洲雙眼發紅，按住他的肩膀，居高臨下地盯着他，一字一句道：“南風意，我就是你的家，沒有我的允許，你哪都去不了。”
“你！”南風意羞怒交加，奮力掙脫夢西洲的鉗制，忍不住瞪了她一眼。
夢西洲頓時被氣笑了，她素手一揮，閃着金光的鎖鏈憑空出現，將南風意捆了個結結實實。
“你要幹什麼？！”南風意難以置信地擡頭看向夢西洲。
夢西洲一把將南風意推到，笑得十分不懷好意，“我說了，你的命是我救回來的，沒有我的允許你哪都去不了。”
夢西洲說罷，在南風意驚愕的眼神中，低頭狠狠咬住了南風意的脣。
直至鮮血從兩人脣齒間溢出，夢西洲才放開渾身僵硬的南風意，心滿意足地擡手擦去南風意脣邊的血跡。
隨着她的動作，南風意渾身一顫，臉頰通紅，眼神閃躲，腦子亂成了一團漿糊，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
夢西洲擡手捏起他的下巴，強勢又深情道：“你想去祭拜你的家人，可以，我陪你去。”
南風意眸中一亮，又聽夢西洲接着道：“但是，得等你修煉得道，我才能帶你去找你的家人，知道了嗎？”
南風意本想反駁，但看着夢西洲眼中化不開的情愫，南風意心頭狂跳，到嘴邊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
夢西洲見他不說話，心底劃過一絲恐慌，手指猛然收緊，惡狠狠地威脅道：“知道了嗎？！”
“知道了，知道了。”南風意喫痛，擡手握住夢西洲手腕，可憐兮兮地仰頭看着她道：“我都聽你的，你別這麼兇，好疼。”
“師父，那我們什麼時候開始修煉？”
看着任她揉捏的南風意，夢西洲脣角上揚，壞主意如雨後春筍，爭先恐後冒出了頭。
“別急，爲師會好好教你的。”
話落，南風意忍不住打了個寒戰，總覺得自己師父臉上的笑容十分地不妙。
第140章
梧桐峯上，白霧繚繞，各色奇花異草沐浴着月光，燦然綻放。
“師父，爲什麼這雙修大法，總練得我渾身燥熱！”
練功房內，南風意滿臉通紅，眼神閃躲，不敢擡頭看身前之人。
夢西洲抿了抿脣，笑得不懷好意，“沒關係，爲師幫你……”
說着，夢西洲傾身上前，一把將南風意按倒在牀榻上。
隨即，溫熱的親吻順着南風意的額頭，眉眼，鼻樑，臉頰一路向下，最終落在了他熾熱的薄脣。
夢西洲的舌尖撬開南風意的薄脣，忘情地吻着失而復得地愛人。
指尖輕輕探進南風意的衣領，順着他堅實有力的肌肉線條一路下滑……
“師父！”
驟然被握住要害的南風意悶哼一聲，猛然睜開眼睛，喘着粗氣看着身上之人。
夢西洲手上動作不停，低頭含住南風意的耳垂，輕聲問道：“現在還熱嗎？”
“更熱了……”南風意不堪地擡手捂住眼睛，聲音帶着一絲顫抖。
“熱就對了。”夢西洲眼中閃過一絲狡黠，手中動作加快，紅脣再次吻上南風意。
“師父……”南風意強壓下蠢蠢欲動的渴望，緊緊握住夢西洲的手腕，雙目赤紅，喘着粗氣道：“師父……等等……”
夢西洲停下手，好奇地看着已瀕臨極限的南風意。
南風意雙目通紅，竭盡全力平復着呼吸，鼓起勇氣道：“師父……雖然我沒了記憶，但我總覺得，我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經喜歡你了，我也不知道爲什……”
夢西洲一愣，隨即輕笑出聲，心中的喜悅幾欲破膛而出。
“你不要笑……”南風意感覺自己的臉都快燒起來了，忍不住掐了一把夢西洲的腰，羞憤道：“你不要笑，我是認真的……”
“傻瓜，我不是嘲笑你，我是太高興了。”夢西洲捏了捏南風意紅得滴血的臉，嘴角上揚，開心道：“我真的很高興，即便你失去了記憶，還是會喜歡爲師。”
南風意驚喜道：“那我以前？”
夢西洲點點頭，再次笑道：“是的，從前的你，也是這麼喜歡爲師的。”
“不可能！”南風意驚喜過後又猛然搖了搖頭，一臉地不服氣，“從前的我，哪有現在的我這般喜歡師父？”
“是嗎？”夢西洲一愣，隨即笑得花枝亂顫，歪着頭問道：“那現在的你有多喜歡爲師？”
南風意紅着臉，翻身將夢西洲壓在身下，深情地輕吻着夢西洲的每一寸肌膚，眼中無限繾綣。
夢西洲環抱住他堅實的後背，感覺自己孤獨飄蕩數年的靈魂，終於找到了只屬於她的歸宿。
她忍不住喟嘆一聲，徹底將自己交給了等待許久的愛人。
“師父……我愛你……”
南風意輕輕吻去夢西洲眼角的淚珠，眼中的深情幾乎要將夢西洲淹沒。
“師父，我銘心刻骨地愛着你，前世今生來世，我都想要在你生命裏留下我的痕跡。”
南風意一邊虔誠地親吻着心愛之人，一邊不斷地訴說着自己無法抑制的愛意。
“師父，我愛你……”
夢西洲緊緊抱住南風意，渾身顫抖，喜極而泣，“我也愛你，徒兒……”
月光透過輕薄的窗紙，輕柔地撒在兩人身上。
終於得償所願的兩人仿若交頸的天鵝，相擁而吻，傳達着對彼此的情意。
晨光熹微，刺透雲霞，喚醒了纏綿整夜的兩人。
夢西洲緩緩睜開眼，揉着痠痛的後腰，艱難地從牀上爬起。
“師父，你要去哪？”
一隻勁瘦有力的手臂猛地攬住夢西洲的腰肢，不容拒絕地將她拉回牀榻。
夢西洲扭過頭，只見南風意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臉上閃過一絲不安。
“怎麼了？徒兒？”夢西洲寵溺地低下頭，輕啄南風意臉頰，調侃道：“捨不得師父？”
南風意滿臉通紅，他擡眼看了眼夢西洲，又迅速低下頭，羞澀中夾雜着一絲哀怨，啞聲問道：“我和師父……昨晚那番……算什麼？”
夢西洲神情微怔，隨即又好笑地撥弄着南風意的髮尾，明知故問道：“你想算什麼？”
“我……我……我深知師父貴爲妖王，婚姻之事不能兒戲。但我……”
南風意吞吞吐吐，好似受了氣的小媳婦，看得夢西洲一臉新奇，輕笑道：“你想要我給你一個名分？”
“嗯……”南風意點點頭，在夢西洲看不見的角度，嘴角微微上揚，眼中閃過一抹精光。
看着異常乖巧的愛人，夢西洲被萌得心肝亂顫，強壓下好好揉搓他一番的衝動，笑着道：“徒兒想要，爲師便給你……”
南風雨脣角的弧度逐漸擴大，又很快被他壓下。
他擡起頭，眼中滿是期待，小心翼翼道：“那師父也願意嗎？”
“自然。”
夢西洲深吸一口氣，臉上的神無比認真，鄭重其事地許下自己的承諾：“擇良辰吉日，爲師與你如人家尋常夫妻那般，辦場轟轟烈烈的婚事，好不好？”
“好！”南風意難掩心中激動，緊緊攥住夢西洲的手，得寸進尺道：“那師父只許嫁我一人，不可有其他外室。”
夢西洲喪心病狂地笑了許久，直至南風意眼神幽怨，惱羞成怒地將她撲倒，她才收斂笑意，撫摸着他的臉頰，認真道：“南風意，我有你，生生世世足矣。”
南風意瞬間眼圈泛紅，激動不已，他抱緊懷中之人，聲音哽咽道：“那我要親手爲師父做一把這世間獨一無二的油紙傘，來迎娶你……”
夢西洲身形微頓，淚水奪眶而出，打溼了南風意的肩。
“好！我等你來娶我！”
南風意緊緊抱着懷中的女子，神情恍惚，暗自在心中許下承諾：
‘小啾，這次我絕不會再食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