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要不要一起喫飯？”我問他。
莊思齊終於擡起眼眸看我了，像是某種受驚的小動物，不可思議地看着我。
“我說，要不要一起喫個晚飯？”見他發怔，我有些好笑地重複了一遍。
“要，要！”莊思齊終於反應過來，忙不迭地答話。
我們去了附近一家看上去還算不錯的餐廳，坐下來之後我才發現有些尷尬，畢竟這一次共進晚餐是我主動提出來的，這樣一來，就顯得我很想主動跟莊思齊相處似的……
不過，我確實很想多看看莊思齊，因爲他那些在此之前從沒在我面前出現過的小表情和小動作，很可愛。
莊思齊偶爾看看我，偶爾擺弄面前的盤子……我如願以償地看到了那些我期待的小動作和小表情。
喫飯期間，我爲了讓氣氛不顯得那麼尷尬，於是主動聊起剛剛的電影。
我聊電影的時候，莊思齊只是偶爾點頭附和，看上去有些沉悶沮喪，我覺得納悶，“你就沒有什麼想補充的嗎？”
莊思齊立刻打起精神看我，我有些無奈和失落，“我說電影，你就沒有什麼想跟我討論的嗎？”
這可是莊思齊最喜歡的超級英雄電影，我還以爲自己主動聊起情節能讓他更開心一點。
莊思齊耷拉着臉，癟了癟嘴，有些委屈似的小聲抱怨：“我漏了好多情節，你說的那些我都聽不懂。”
我愣了一下，心裏已經樂開了花，原來莊思齊悶悶不樂的原因是這個啊。
心裏雖然樂，表面還要維持鎮定，卻仍是掩蓋不了嘴角和聲音裏的笑意：“嗯？看漏了？”
爲什麼會看漏？這個問題的答案顯而易見。
莊思齊氣鼓鼓地夾了一塊肉塞進嘴裏，哼了一聲扭開頭不再看我：“明知故問。”
我簡直要被他這種小孩子一般賭氣的行爲可愛得心都化了，莊思齊絕對是我見過最可愛的男孩子，不，說不定女孩子都沒有他可愛。
我笑着問他，“莊思齊，你在生什麼氣？”
莊思齊不理我，自顧自喫着碗裏的肉，化悲憤爲食慾，彷彿碗裏的肉都是他的敵人。
我停下了手中的筷子，就這麼託着腮幫子興味盎然地看他，這是一場非常值得欣賞的喫播，對面的男孩雖然喫相難看，表情憋悶，卻很可愛。
我承認我有點惡趣味，看莊思齊這樣生悶氣，我卻是高興的。
莊思齊終於停下他的筷子，鼓着腮幫子沒什麼氣勢地看着我，“你看我做什麼？”
不過比起他的表情，他的聲音更沒氣勢，又細又軟，不悅之中帶着羞惱。
“你在電影院不也這麼看我？”話一說出口，我覺得自己實在是惡趣味過了頭。
莊思齊臉刷的一下紅了，他磕磕巴巴地反駁：“我……我纔沒有看你呢！”
“那爲什麼會看漏那麼多情節？”既然勾起了我的惡趣味，那我就惡趣味到底好了。
“哼！都怪你。”莊思齊開始埋怨我，“要不是你，我怎麼會不知道原來xx俠是xx的爸爸，還有xx原來是反派，他的女兒……”
莊思齊喋喋不休地重複着我剛剛跟他討論的情節，敢情這個笨蛋一點劇情都沒看進去啊，我忍不住笑了，全程帶着笑聽他講。
看來莊思齊對超級英雄系列的電影真是愛得深沉，比對我的愛都深，不然怎麼會因爲我的美色耽誤他看電影而跟我生悶氣？
等到莊思齊傾吐完他心裏的苦水，我依舊面帶淡笑看着他。
莊思齊似乎這個時候才意識到自己剛剛都做了些什麼，以一種鴕鳥逃避的姿態深深埋下了腦袋，“……非遲，對不起。”
這個笨蛋終於意識到我比他的超級英雄更重要了是嗎？
看着莊思齊愧疚的模樣，我伸手敲了敲對面那個毛茸茸的腦袋。
莊思齊嚇到了，猛地擡起頭往後避了避。
“既然有這麼多漏掉的情節，那明天再來看一次吧。”我說。
莊思齊愣住了，而後緩慢地眨了眨眼睛，小聲道：“嗯……我有時間會過來再看一次的，這樣我們就可以討論劇情了。”
我再一次無奈地敲了敲他的腦袋，“笨，我的意思是明天我陪你再看一次。”
莊思齊這一次像是被施了定身術，看着我久久沒有動彈。
“喫好了就回家。”我對他說。
回去的路上，莊思齊十分沉默，不是之前那種靦腆害羞的沉默，而是憂鬱惆悵的沉默。
下了車，我跟莊思齊告別，莊思齊叫了一聲我的名字，卻久久沒有再開口。
我安靜地等着他的下一句話，沒有一點兒不耐煩。此刻我的內心也是複雜且憂鬱的，我會捨不得莊思齊。老天爺何其殘忍，讓我在莊思齊生命最後的這段日子才認識到他這個人的可愛之處。
“非遲。”莊思齊終於再一次叫了我的名字，臉上帶着超然的淡笑。
他的下一句話是：“別對我太好。”
“你這麼好，我會……捨不得離開的。”
我皺了皺眉，有些執拗地說：“那就不要離開。”
“你想讓我跟你上演人鬼情未了嗎？”莊思齊開了個玩笑，笑得燦爛，只是那笑怎麼看都讓我覺得扎眼，我覺得一點兒也不好笑。
“明天我自己一個人去看電影吧。”莊思齊說，他像個沒事人一樣，“到時候我們還可以繼續討論劇情，你都看過一遍了，時間就不要浪費在這種事情上面啦。”
“非遲，再見。”
說完這些話，莊思齊朝我擺了擺手，頗有豁達之氣度，乾脆利落地轉了身離去。
我定在原地，看着他遠去的背影，只覺得這人離我越來越遠，不僅是身體，以及靈魂。
我想追上去，可是追上去之後說什麼呢？我只能站在原地，眼睜睜看着莊思齊消失在拐角處，心裏像是空了一塊，難受得緊。
如果是陪你，不管再看幾遍，都不是浪費時間啊……我在心裏默默接了莊思齊剛剛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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