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李聘（六）
留下的背影不算偉岸，但至少是堅決的。
已經沒興趣聽趙大姐講下去了，她起頭的話，剩下半句什麼意思，那還不明白。
這樣，相等於雙方徹底撕破臉，孫杰可不想公司毀於一旦，他剛剛纔得了沈總一句諾言，還沒實現，怎麼着，公司就要完蛋了？
沒有去追沈總，病根癥結在趙大姐這裏。
孫杰來到近處，強拉着趙大姐找一沒人注意的角落，避開衆人觀賞，用只有兩個人才能聽見的聲音講着，“大姐喲，你看，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執迷不悟？”
“你拉我過來做什麼？”沒好氣，趙大姐魚脣不對馬嘴回着。
孫杰沒管她，自顧自，“沈總，不是那麼絕情的人，你看他帶着李聘的辭職表回辦公室的。”
“他沒有當場簽署，這明瞭什麼？”
“這明，沈總他這是在等你，等你趙大姐去找他！”
“有事大家好好商量嘛！”
“你和李聘鬧的這麼厲害，你以爲沈總真的想把李聘繼續留在這邊？”
“不可能，已經不可能的了！”
“所謂仇人相見分外眼紅，指的就是你們雙方倆！”
“一山豈能容二虎？”
“沈總也不會想看你們整吵架，整打來打去。”
“趙大姐，你仔細想想，你無憑無據要辭退李聘，這不是衝着李聘去的，而就是衝着打沈總臉去的！”
“你打了沈總一巴掌，難道還不容許沈總還手嗎？”
“這都哪跟哪？孫杰，別你孃的胡言亂語把責任全推我身上來！”
趙大姐慌了，她擔不起責任。
“李聘那臭賤貨，只會勾引男人，我開除她，給她留面子，讓她主動辭職，我還錯了？”地良心，趙大姐一心爲女兒着想，哪裏會想到這麼多，或者可以直接，哪裏會顧忌其他人，她真沒想那麼多，在她心目中，沈總護着李聘，是幫兇，是沈總做錯了事在先。
養三，幫他處理掉，他不但不感激，反而還要繼續錯下去，這怎麼能校
養三，多不好啊，現在的社會風氣不行，就是這些有錢男人，老色鬼搞出來的，趙大姐身爲正派人士，看不得這些邪魔歪道，一定要站出來支持公道，她理直氣壯的很。
這是趙大姐常用的辭，孫杰都聽的耳朵起根，又沒睬趙大姐，以理服人勸，“沈總是白手起家的，親手打下的江山，大姐，你見過那些歷史上雄主，性格是懦弱的嗎？”
“喔，這你不懂嗎？”
“翻什麼白眼？”
“能翻白眼，明至少你現在心平氣和了。”
“我給你出個主意，進去之後，你繼續撒潑地上打滾，給你女兒爭一個前程。”
“只要讓沈總得了面子，以我看呢，萬事都好商量。”
“好了，好了，我就這些。”
“快去吧。”
“遲了，沈總在裏面待久了，退一步越想越氣，一狠心，就把李聘的辭職信給準了，他名字一落紙面，這事就挽救不回來，大局就落定了！”
“那時候，你再闖進去，事是你挑起的，不準沈總一狠心，也把你給解僱了！”
“反正翻臉了，得罪人了，還怕你這個耍橫使賴的。”
“別猶豫了，趙大姐，你怎麼像個新媳婦扭扭捏捏，沒有一點衝勁泥？”
“唉，你這老孃們！”
“呸！我多嘴，我收回剛的兩句。”
“趙大姐，你可仔細想好，是想你親戚蒙羞呢，還是你低頭認個錯？”
聽着聽着，趙大姐後怕不已，也不爭執了，也可能是孫杰話裏話外都在講述一個事實，她喜極而泣，準備要哭了，她真被孫杰一番辭給勸動了，立即心潮澎湃，不能自已。
孫杰話囉咧囉嗦，趙大姐聽了個半，她只知道，李聘這一次還是完蛋了，已經不可能留在公司內部了。
雖然與之前的設想有出入，但誰管她李聘死活，只有女兒有出頭日子，這生活就有奔頭了。
喜形於色，講的就是這類人，看着趙大姐進董事長辦公室的壯碩身影，以及嘭嘭快樂的步伐，孫杰琢磨着，這下班之前要不先翹個班？
不然，那羣沒事偷着樂的混蛋一定堵他門啊！
升遷還沒個影，怎麼可能提前請客？
就帶侄女去買棒棒糖，看看金魚，這是多麼快樂的事兒啊。
走馬觀花，霧裏看戲，眼前的人忽走過，倏飄遠。
李聘孤立一角，沒有一個人正眼擡起瞧她一下。
這樁事因她而起，到了落幕的時刻，她被遺忘在角落，大家好像都忘記了，這場戲本來是圍繞她展開的。
沒有人過來通知她離開，沒有人過來安慰她，好像之前所有謾罵僅僅只是串聯劇情的臺詞。
李聘不知是該離開，還是繼續留在這裏。
李聘沒有順風耳，所以她聽不到趙大姐“智囊團”提醒的話。
李聘沒有千里眼，更不懂脣語，所以她不知孫杰拉着趙大姐談了些什麼。
寄以厚望的沈總，甚至沒有留給她一個不鹹不淡的笑容，他是怎麼想的，就算沒在閒暇之時通讀一遍心理學，李聘也知道沈總真的發火了，真的盡力了。
“當我孤獨站在這舞臺，聽到掌聲慢慢響起來…”
一句被篡改的歌詞，被五音不全的嗓門唱出來，除了搞笑之外，只剩下感動了。
李聘擡起頭，綻放微笑。
“孫科，恭喜，恭喜。”
孫杰可能是這裏唯一讓李聘能夠輕鬆相處的人，多少次，他像個“護花使者”保護着她。
“喜從何來？”孫杰打着哈哈，對於還沒確定下來的事，他是不會承認的。
孫杰把躲在背後的孫拉出來，推到李聘跟前，正要介紹，李聘已經向孫實習生伸出了手。
“孫奕是吧，我叫李聘，很高興認識你！”
孫奕喫驚，她剛入職才半，上午跟着孫杰到處溜達混臉熟，還沒正式與李聘接觸，下午就發生了這種事，李聘怎麼知道她名字的？
“別愣着。”孫杰這時候纔像個長輩。
“這裏許多人，到現在爲止，我可能都報不全名字，但李聘三，三就全記住了。”
“李姐，你真是好優秀喲！”孫奕高興着，能被人記住名字，也是一種榮幸，雙手親暱握住李聘，左右搖擺，一下子對李聘的好感至少上升了20點。
“也沒有吧。”李聘趕緊否認，“我也是在工作中不知不覺記住名字的。”
呵呵怪笑，這有啥客氣的？
岔開話題，又可能忍不住犯毛病，起了往常習性，孫杰感慨道：“剛纔帶她過來的時候，李聘你這一角，與別處迥然不同。”
“喔…”若有所思，李聘淡淡迴應着，這種講話方式，似乎十分熟悉。
孫扭來扭去，左右觀看着倆人。
“其他地方也就平淡普通顏色，你這邊，在我眼裏是灰色，黑白分明。”
“完全兩個世界嘛！”
“然後，你擡頭笑了，這世界因你而變得繽紛多姿多彩！一道電流，一道電流擊汁”
“叔！”
“你可別忘記了，你媳婦兒讓我幫她看着你點！”
“你別老毛病又犯了！”
“真是討厭啦！你這個毛頭，不然我帶你過來爲什麼？就是要讓你回去告訴炒菜都不忘記加醋的那女人，我孫杰清清白白，完全不是她想象中的那樣！”
倆人相互吵嘴，其樂融融，李聘笑笑，心裏略酸楚。
“好啦，好啦，你別插嘴！”
“我正事。”
一手抵住毛茸茸的孫腦袋，任她可愛張牙舞爪，孫杰呵呵對李聘道：“其他我就不多了，省的回去被告狀。”
“李聘，別妄自菲薄。”
“趙大姐這種爛冉處都有，換了另外一個公司依舊改不了什麼，李聘，你不是受不了半點委屈的人。”
“剛纔那一首歌，且當是鼓勵與祝福吧。”
“李聘，我這邊呢剛好少人，別用這種眼光看我！”
“公司基本盤在這裏，平時處的來的不少，但真正可用之纔能有幾個？”
“都是來混日子的，怎麼可能帶他們過去？”
“用不了半年，公司就得被搞垮！”
“李聘，你就不同了。”
“去！去！一邊去，我又沒再講什麼花言巧語，李聘工作能力真很強，肉眼可見的那種，侄女，你別搗亂，我的真是正事。”
孫奕聽勸安靜了，不離不棄站在一旁聆聽。
李聘心頭有種不出的黯然，孫杰被沈總當衆許諾，與私相授受完全不同。
現在，孫杰能光明正大的拉人了，旁人羨慕不甘的，可以見縫插針擠進去，而自己呢？
是留還是去，尚是個未知數。
這是怎樣一種冷徹心骨的冰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