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衛國公府起自衛武烈公唐毅,他是追隨華太祖打天下的得力戰將,曾於軍陣之中三次救太祖性命,太祖君瑾動情說過:“有華百世,即有唐毅子孫百代榮華!”君無戲言,有了開國太祖這一句話,衛國公府在華朝的地位自然顯赫不凡。有華一代,衛國公一系在華朝軍隊中故舊無數,承天帝當初想立天熙帝爲皇儲時,爲了拉攏軍中勢力,就是選了衛國公聯姻,由此可見一斑。
再加上衛國公府忠義傳家,歷代多受帝王倚重。衛武烈公開國功勳,三朝元老,太祖之後國局不穩的世宗、仁宗兩朝,文德皇后主政多托賴他在朝震懾,纔不至於被人欺了孤兒寡母。到得衛國公府第二代的忠定公,高宗親征北伐時,衛忠定公隨駕,也多虧他率衆護衛才讓御駕安然逃回關內,算得上是安承帝的半個救命恩人。如今的承爵的第三代衛國公唐劭,雖然沒有其祖父衛武烈公和其父衛忠定公那樣卓絕的軍功,算起來卻也是安承、承天、天熙三朝元老了。承天帝當初毫無根基的即位能迅速坐穩皇位,說起來也多虧唐劭的支持。真論起來唐劭更曾是當今聖上的公公,論說起來合該是福珊公主的親祖父,此次他的花甲大壽,熱鬧自然非同一般。
“刑部董侍郎賀···!”
“兵部左侍郎孫大人恭賀···!”
······
“輔國翼親王府世子君康逸,攜世子妃蕭氏,世孫君逸羽來賀!”衛國公府衣着光鮮的門童這一聲唱喏,端得是中氣十足。
聽得這一聲吆喝,衛國公府進門的、未進門的來客都爭相探過頭來。
這二十多年來,翼王府聖眷最濃,與天家親如一家,由不得人不側目。又有翼王府世孫迴歸,記憶力好的還記得太上皇和聖上當初就對幼時的他親厚。如今十年分別,卻沒見半分生疏。皇城傳來的消息,說這位主子出入皇宮簡直像進自家後花園,皇子公主們對他比對陛下還親,他在宮人前的身份就如同天家的主子爺。這爺還是個不愛應酬的主,回來一個月有餘,大小宴會邀約全部推辭,吊足了一衆看客的胃口。此時來衛國公府祝壽的一衆賓客,聽說翼王府“只聞傳說不見人”的那位主來了,心下感嘆還是衛國公府面子大的同時,又哪有不好奇的?
衛國公府和翼王府同在皇承區,只隔了兩個街頭,走過來也不過幾步。可在官場上講究的是個排場,翼王府一行兩架皇家親王府規制的馬車,小廝隨從一溜,端得是架子十足。
和父母同行,君逸羽自然是坐在後面的馬車。馬車停在翼王府,當即有管事上前將禮單遞上,門童唱喏完畢,阿貴架好馬凳子,守在馬車車門旁的阿富這纔給君逸羽撩開了簾子。
王府出生,這些年下來,雖然不喜,但這些規矩君逸羽都是知道的。見車門打開,君逸羽施施然下了馬車走到了前面的座駕前,迎上了正下車的君康逸夫婦。君康逸一個示意,蕭茹也給了個眼色,君逸羽當下瞭然的跟着前走,擡眼看時才發現自己一行人吸引了無數眼球,君逸羽心下有些奇怪,卻只是淡淡一笑的團團看了一圈,輕輕點頭算是見禮。
自從回了翼王府,君逸羽的衣飾就有蕭茹和陵柔安排着,今天賀壽,一身行頭更是不凡。龍紋紫袍,玉簪束髮的少年脣紅齒白,長身玉立如臨風玉樹,卓爾不凡,最是那嘴角輕揚的淡淡笑意,好不瀟灑。
“這就是翼王長孫?”
“人中龍鳳,一表人才!”
“端得是好風儀啊!難怪宮中喜歡。”
“好一個富貴王孫!風流人物!”
······
人羣議論中,負責迎賓的幾位唐家公子已經從二門迎了出來。君逸羽隨着君康逸夫婦徑自走向正堂,翼王府在現今的華朝地位非凡,一衆來客都迎在了正堂庭前,君康逸團團見了禮,介紹了君康逸,在衆人“虎父無犬子”的讚歎中擁簇着來到正堂門口,衛國公唐劭已經等在了臺階上。
君康逸抱拳一禮:“勞世叔久等!世叔大人,侄兒代父王給您賀壽了!”蕭茹和君逸羽也跟着行禮。
承天帝爲了翼王府與衛國公府多靠攏,自從君天熙聯姻衛國公第四子唐昭後,用着姻親的名分,讓兩家以世交論處,這十多年來君康逸兄弟都是稱唐劭“世叔”的,這樣也無形中顯得兩家親近些。
現年六十三歲的翼王已經是到了風燭殘年了,但花甲之年的唐劭看起來卻頗爲硬朗,看君康逸行禮,唐劭笑着走下臺階,伸手虛託了一把。“賢侄客氣,你父王身體可好?”
君康逸笑着答道:“多謝師叔關心,家父還是老樣子,尚好。”
唐劭聞言連聲說好,又看向君逸羽說道:“這是你家的小王爺?”君逸羽翼親王世孫的身份,稱一聲“小王爺”並不算過。
“世叔說笑了,正是犬子。逸羽,還不快來給世叔祖大人見禮。”
君逸羽聽到君康逸的話,當即上前一步,揖手口稱:“世叔祖在上,侄孫君逸羽給您賀壽了。”
“好,好,賢侄啊,你生了個好兒子啊。”
蕭茹被國公府的丫鬟接引走了,這離開宴還有些時候,女眷們是在後廳單獨開席面的。
這廂君逸羽算是回來後首次在安城的達官貴人圈子裏露面,被自家爹爹拉着介紹給了堂內袞袞諸公,一次次作揖,一聲聲見禮,爲着自家爹爹,君大少爺面帶微笑的與人寒暄,是做了個十足的臉面功夫,心中卻是叫苦不跌。衛國公此次慶生,大華朝的公卿大臣幾乎一網打盡,來客着實不少。君逸羽年歲小,便是貴爲世孫也不可託大,免不得彎腰拱手,只這一項便是個大大的苦差事,好容易才一一見過了,君逸羽才告罪逃了出來。
衛國公府賓客盈門,離着開宴還有些功夫,院中安排的歌舞戲班,很是熱鬧。君逸羽饒有興味的看了一圈覺着無趣了,又不想再回正堂賠笑,想着許浩軒就住在這,索性就去尋他。
許浩軒的姑姑是衛國公長子唐暉的正牌夫人,雖然唐暉早就去了,但許氏寡居公府,一心撫育幼女,並未改嫁,頗得衛國公府上下敬重。國公夫人去世後,她更是以長房長媳的身份一直掌管着內宅事務,她的孃家侄兒在公府的待遇自然不一般。加上許浩軒聰明,對上了唐劭的脾性,有些看做自家孫兒的意思,他這表少爺在公府都是像自家人一樣直接住在內宅的。
衛國公府是開國功臣的後代,太祖欽賜的宅院雖比不得翼王府百畝的超親王規格,但也是不小。君逸羽不知道其中關竅,只當許浩軒住在外院哪處,四處轉悠了好一會兒,也沒尋到,最後只得喊了個小廝問了。
大華受胡風影響,男女大防沒有後世熟知的宋明清那般恐怖,便是宮廷夜宴也沒有男女分席的講究。今天衛國公府大宴本就開放,以君逸羽的身份,後宅也是去得的。只是君逸羽是個怕麻煩的,蕭茹就在後宅和各家夫人們說話,他去了免不得碰上了又要各種見禮,想着前幾日老和許浩軒約在一塊玩,今日也不用費那個勁兒非得找他不可,當下想定了主意,便準備打道回正堂。
唐歆是衛國公的嫡親孫女,他爹唐暉是唐劭的嫡子兼長子,又很有軍事天賦,學得家傳兵法,很得唐劭喜歡,可惜死得早,只留下了唐歆這一個獨女。許是痛惜愛子早亡,唐劭對大房一直很是關照,夫人去世後,家事都交給了寡居的大兒媳許氏打理,對長子留下的這唯一的血脈更是寵愛。說句誇張的,就是唐歆唐大小姐一把火燒了國公府,唐劭老公爺怕是都不帶瞪眼的。
唐歆本就是尊貴的唐家嫡女,又得家主溺愛,自小在家中就受人奉承討好,哪曾有過鬧心的事兒?可唐大小姐最近心情很不好,尤其想到那個叫趙羽的壞傢伙,她就恨得牙癢癢。心不在焉的撕扯着花草走在路上,她莫名又想起了那壞東西,那人第一次在洛城跑得飛快,好像自己會吃了他似的。第二次在京城遇見了竟然又全然不記得自己!可惡!可恨!表哥這些天都和那個壞傢伙一起,還不帶上我,說是怕我小姐脾氣,惹那傢伙生氣。哼!有什麼了不起!恨死他了!
採依自小服侍自家小姐,這幾天見她悶悶不樂的,怕她悶壞了,想着今天府中爲國公爺慶壽,小姐最是愛玩的性子,看看熱鬧了怕是能心情好些,這才攛掇着她出來轉轉。可看小姐這樣子,那般死命的扯那花草,真是可憐了這好花,也不知小姐有什麼煩心事。採依雖然是和小姐親近的貼身丫鬟,可畢竟是下人,小姐不說,她也不好問,當下只是默默地跟着。走着走着,他突然眼前一亮,前面那位公子,像畫裏走出來的,長得好漂亮啊!
“小姐,你快看!”
“採依,別煩我!”唐歆正兀自想着心事,不耐煩的打開了丫鬟的手。
“小姐,你擡眼看看嘛,那位公子好··”
剩下的“漂亮”兩個字採依單單吞進了肚子裏,有些不好意思說出口,又想到說男子漂亮似乎不妥,這倆字就更不好出口了。
唐歆沒有注意,只是下意識的移了眼順着她的手看了去,那可不就是自己剛剛還在心中暗恨的臭傢伙嗎?啊!又跑了!竟然一看到我就跑,太可惡了!唐大小姐心中惱恨,貝齒輕咬,忍不住怒聲喊道:“趙羽!你給我站住!”
唐大小姐看到的,不是別人,正是心中計較完畢,準備放棄許浩軒回正堂找自家爹爹的君逸羽。他之前在沉思,並沒注意到有人,此時聽人叫自己前世的名字,下意識的回過了頭來,看清了叫喚的人,才知道這確實是在喚自己,心中唉嘆:“呀!怎麼忘了這個主兒也是住這的!她可是老大看我不順眼的。這又是她的地盤,倒黴。”
君逸羽心中嘆氣的功夫,唐大小姐已經怒氣衝衝的衝了上來,君逸羽當即施禮說了聲“唐小姐好!”
唐歆本是惱怒的,可走到他面前,卻又覺得委屈,別人都巴巴的跟着自家,怎麼這個人看到自己就躲呢?
君逸羽看她叫住了自己,來了又不說話,只得出言問道:“唐小姐,你叫在下,可是有事?”
“趙羽,你很討厭我嗎?”
“怎麼會?小姐何出此言?”
“要不你怎麼一看到我就跑?”
“小姐誤會了,在下剛剛神思不屬,沒見到小姐在這,還請見諒。”
聽他不是故意躲開,唐歆心下開心了些,想着洛城的事情,有些忸怩的說道:“那個,洛城的時候,謝謝你救了我。還有,那天我··我差點撞到你了,我想··想給你道歉的,可你先走了。”
唐歆上次去洛城,採依沒跟着,小姐認識這漂亮公子已經夠讓她奇怪的了。現在她看到了什麼?小姐,衛國公府的唐歆唐大小姐!竟然在認錯!
唐歆和君逸羽同年,將滿十五的年紀。古代女子早熟,十五及笄便到了婚嫁的年齡了,可在君逸羽眼中還只是半大不小的孩子。洛城的事情他早就沒放在心上了,要不上次也不會認不出她。上次遇見唐歆,她橫眉豎眼的,君逸羽還暗自好笑這小女孩怪記仇的,這下卻又聽她認錯,只看那忸怩的神色語氣,也知道這是難得,愈加覺得可愛了,饒有興趣的聽完,君逸羽這才說道:“洛城的事早就過去了,唐小姐不用再提,只要小姐不對我見怪就好了。”
“那··”
唐歆的話沒有說完,卻是珠芸的聲音先傳了過來,“少爺,你怎麼在這啊,我可算找到你了。”
“你叫他什麼?!”
君逸羽見珠芸走來,還沒來得及說話,卻是唐歆搶先問了話,只看她那突然瞪圓的眼睛,就知道她喫驚不小。
“呦,是唐小姐啊,您認識我家少爺?”珠芸走來行了個禮,官宦家的夫人小姐都各自走動,翼王府和衛國公府這些年又是以世家相交,珠芸跟着蕭茹,自然也是認識唐歆的,說話頗爲熟稔。
“你叫他少爺?!”
“是啊,這是我們翼王府的世孫,我家大少爺,您不認識?那怎麼···”珠芸見他們站在一塊說話,還以爲他們彼此認識,這時才發現不然,當即也有些奇怪了。
唐歆不搭理珠芸的奇怪,卻是怒目看向君逸羽,“你不是叫趙羽嗎?!”
君逸羽心中好笑,得,又來脾氣了,果然是個陰晴不定的小孩脾氣。“在下君逸羽,唐小姐有禮了。”
“你騙我!”
“小姐何出此言?在下若是沒記錯的話,此前似乎沒對小姐說我的名字吧?”君逸羽似乎知道她想說什麼,施施然把她的責難堵在了嗓子眼。
“那天,我表哥說你叫趙羽的!”說沒說過並不影響唐大小姐的憤憤不平。
“在下與浩軒兄萍水相逢,初遇時的確是化名趙羽,讓小姐誤會了,見諒。”
“哼!那我表哥他怎麼沒告訴我?”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許是小姐見到我就生氣,許兄覺得沒必要拿在下的事惹小姐煩心吧。”
“我··我哪有?哼!我去找他算賬!”
唐歆跺着腳說完就風風火火的跑了,採依給君逸羽行了個禮,也急急忙忙的跟了上去。
“呵呵,唐小姐還是這樣。少爺,你···”
君逸羽輕笑着搖搖頭說道:“沒事,只是誤會。珠芸姑姑,你找我有事嗎?”
“少爺,你怎麼老喜歡一個人走動?夫人剛剛不是要阿富阿貴跟着照顧你的嗎,你又把他們打發了?真是的,害我一頓好找···”
君逸羽自小受珠芸照顧,自然知道她說道起來沒完的性子,藉機插話問道:“姑姑,我知道了。你辛辛苦苦的找到我,總不是專程來數落我不帶跟班的吧?”
“哦,對了,是後院那些夫人們想見見您這尊大神,夫人才要我來尋你的,我都找你老半天了,怕她們都等急了,快跟我走吧。”
說起來珠芸也是三十來歲的人了,平素跟着蕭茹打理翼王府也是頗爲得力,可許是看着君逸羽長大的關係,對着君逸羽時她總是改不了嘮叨和毛躁,這話還沒說完,就急急忙忙的扯着他往後宅門口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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