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枝春_第23章
他試探着問道。
男人愣了愣,深思一會,才一字一頓告訴他:
“南陽。”
這回換成是青陽驚訝了。
南陽這個名字,他是聽說過的——西北邊陲最受擁戴的英雄,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南陽大將軍!
他發自內心的崇敬起面前這位英姿勃發的南陽將軍,再仰頭看他面容,竟覺得對方如天神一般,幾乎要頂禮膜拜之。
南陽皺了皺眉,見他當下呆呆的樣兒,一把扯過他手向前走去,扯得青陽回過神來,又想到剛纔南陽所說,頓時膽戰心驚問道:
“你要帶我去問刑?”
南陽只顧向前走,沒理會他。
青陽心底起了陣陣寒意,他細皮嫩肉,連手指被劃了道小口子都嫌痛,怎經得起軍營裏那些刑具,一路腦筋飛快轉了好幾轉,醞釀好一番話,方纔哆哆嗦嗦狀對南陽道:
“將軍、將軍……我原是個家奴,只因不堪遭受主子打罵虐待,尋着機會躲進運糧草的馬車裏,因此逃了出來,陰差陽錯,無心闖入將軍營中,還請將軍明察。”
他素有急智,這一番話說得順順溜溜,此時衣着破爛,灰頭土臉,着實一副孤苦樣兒,青陽雙眼氤氳起一圈兒水汽,見着楚楚可憐,格外惹人疼惜。
一番話畢,南陽緩下步子,轉過臉盯着他,眼神格外銳利。
青陽回望他的目光,眼神確是坦誠得很。
他這番話裏,有着七八分確是屬實。
許久,南陽才收回目光,腳步一轉,帶着他又往另一方向走去。
他不知對方何意,剛想出聲,南陽卻又問他:
“你既是逃奴,如今有何打算?可是回老家去?”
“這……”猝不及防迎上這樣一個問題,青陽怔了半天,搖搖頭:
“我自出生就被賣作奴僕,不知故鄉在何處……”
“可有甚麼親舊去投奔?”
“只有個叔父,早已過世了。”
青陽說着,突然間心底涌出一股濃烈哀切。
至此時他才發現,這偌大世間,原來早已沒了他的容身之處,除了宰相府,他無枝可依,可那個地方,他已決意不再回去。
胡思亂想間,南陽已帶他進了一處營帳。
“這是……”
青陽瞧見房內的擺設,不由驚訝地張大了嘴,帳上懸着精鐵劍,几上擺着烏木弓,堂中擱了篝火架,這些全是他從未見過的擺設。
南陽揹着手,踱到他身旁,定定看他:
“我身旁正巧缺個侍從,你若無處可去,可願留在這軍營服侍本將?”
他睜大了眼,不敢相信這位南陽將軍對他如此關懷,既爲他懲處那幾個下流兵痞,現在又願爲他謀生計,明明不過是才初見面的陌生人,他卻肯這般照顧自己。
“願意願意!多謝南陽將軍!”
青陽如抓住救命稻草,對南陽感激萬分。
如是,小廝青陽又一次走馬上任,只是這次主子換了個人,不是他戀極恨極的少爺,而是不苟言笑的南陽將軍。
頭幾天,南陽對他極不滿意,他性子正直剛硬,賞罰分明,雖然照顧青陽,對他的錯處卻毫不留情,軍營不比宰相府,大小事情皆須親力親爲,尤其是些粗重活計,一旦親爲,短短几天下來,青陽雙手便被磨得起了水泡,他累得直不起腰,才知道自己原先做小廝的日子簡直是愜意到了天上。以前每日只需爲少爺端茶送水,晨起更衣,磨墨洗硯,閒時與少爺對詩作畫,賞花遊園,如今想來,真是悠哉似神仙。可如今,要擔水,要劈柴,要餵馬,爲南陽操勞打點,小廝只他一人,每日雜事全落在了他自己身上,每日天不亮便被軍號聲催起,夜裏把馬廄清掃乾淨後才能去睡,累得他連走起路來都有些打顫。
夜裏躺倒牀上,勞累了一整天,全身的骨頭都似散了架一樣,青陽每夜在牀上,翻來覆去總是難以入眠。
一天、兩天、三天……
已經逃出來半個月了,一旦空閒下來,心裏總不由自主的想起那個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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