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目錄 第二演 琳琅夢(5)
明眼人都看得出,受傷最多的是樓西朧,太子叫他護的緊緊的,只衣服沾了些灰塵,然而衆人圍聚上來,卻都是先扶太子。
這就是宮中的尊卑。
“送四皇子回宮,再去叫御醫來。”皇上在一旁下令。
宮人這纔將樓西朧扶了起來,只樓西朧不知道是摔的太狠還是如何,一下竟沒有站穩,往旁邊歪斜了一下。皇上伸手,虛虛扶了他一把,而後皺眉道,“都愣着做什麼”
聽得這一聲,環繞在太子身旁的宮人這才分出幾個過來扶樓西朧。
皇上極重自己子嗣間的情誼,曾經以廢黜太子之位及貶去封地來威脅太子和三皇子不可再兄弟相殘。樓西朧此舉,叫連更改詔書,將儲君之位易給樓西朧都未曾正眼看過他的皇上,此刻望着他的眼中倒有了幾分爲人父的憂色。
宮殿中,躺在牀榻上的樓西朧聽着太監與他母妃在說話。
皇上賞了些金創藥與好的綾羅緞子,讓他在宮中好好養着。許久沒有蒙受這樣聖眷的女人怔了一怔,等到賞賜放下,她纔想起命宮婢拿了幾封銀子出來。
“有勞公公了。”
這太監到底是皇上身旁的人,不似尋常太監那般收受賄賂,只看了一眼,就擡手擋了回去“娘娘說這話就是折煞奴才了,四皇子受傷,皇上也心疼的很。”
站在簾子旁的女人回首望了一眼,隔着簾幔,樓西朧靜躺其中,彷彿已是淺淺寐去。
“東西都已送到,奴才該回去覆命了。”說完這一聲,奴才彎腰退了出去。
看着太監離開,女人又看一眼堆在桌上的賞賜,撩開簾子走了進去。她本以爲樓西朧已經睡去,不想帳中樓西朧睜着雙眼,若有所思。
“西朧,你醒着”
樓西朧一直醒着,只剛纔來了許多御醫,他懶得應對就閉上眼睛裝作睡去。現在聽女人問他,他凝滯神色這纔有了些鬆動。女人還想再說什麼,又一道聲音自宮門口傳來
“娘娘,皇后那邊來人了。”
女人聞言看了一眼宮殿門口,正是個太監領着兩個手上捧了什麼東西的宮婢站在那裏,等她收回目光後,發現躺在牀榻上的樓西朧已經閉上了眼睛。
也是因爲年輕,不過三四日光景樓西朧身上的傷口就結了痂,只他身子明明見好,對外卻一直稱還在休養。女人只當他是不願意去國子監讀書,平常就嬌慣寵溺,現在自然也不會逼他。
只讓她費解的是,樓西朧與從前相比似乎有了一些微妙的變化至於變化在哪兒,她也說不上來。
正思量着,她忽然驚覺自己已在桌前坐了良久,盤碟中的珍饈都已經冷了大半,卻還不見樓西朧出來用膳。她叫來宮婢詢問,宮女嚅囁半晌才道,“四皇子說,讓娘娘先用膳。”
這是什麼道理
“西朧在做什麼”
“四皇子在,在抄書。”
抄書她也沒什麼胃口,整日困在宮闈中,哪裏能喫得下多少東西,聽樓西朧在房裏抄書,不願出來用膳,她起身往寢宮走去。
寢宮中門窗大開,地上落着許多白紙,窗外進來的風,將白紙都吹到她腳邊來了。她彎腰撿起一張,見上面字跡清雋,飄逸渾然。
擡起頭,只着一件單衣的樓西朧,頭髮散散用髮帶綁起,彎腰伏案疾書奮筆。女人一陣詫異樓西朧從前也不愛念書,常常躲在宮殿裏擺弄自己的木雕,如今雖也躲在宮裏,卻不見他在碰過從前喜歡的那些玩意兒了。
“西朧”
樓西朧回過身來,他因寫的入神,袖口都沾了些墨跡,“母妃。”
女人走到他身後,見他在謄抄一本名叫青烏序的書。她出生商賈,後來又是給人做丫鬟的,只勉強認得些字罷了,哪裏看得懂晦澀古籍。樓西朧似乎也想起方纔有宮婢喊他去用膳,略一停頓就明白了母妃會找來的原因,“讓母妃久等了,只兒臣還不餓,想着抄完這本書再去用膳。”
“你刻苦學習,母妃自然是開心的。只也要愛惜身體。”輕輕牽起樓西朧的袖子,看上面沾染的墨跡。
樓西朧五指生的極美,修長雪白,勝過女子,被牽着袖子擡起,細膩膚色在陽光下幾近通透。
“我讓宮婢去拿件乾淨的衣服來”她正絮絮說着,面前的樓西朧卻反而握住了她的手掌。
“母妃。”樓西朧到底不是從前那個什麼都不懂的貪玩孩童了,叫人捧上皇位得到一切,又叫人推下皇位失去一切,得失之間,他已經明白什麼是真正可貴的了,“兒臣一定勤勉讀書,即便不如幾位皇兄,也不會再讓母妃受苦。”的確是受苦,他做了皇上的時候,她就已經病重,勉強活了幾年也是痛苦之至。到她去世時,她彌留之際對樓西朧說的也只是想看他過的太平快樂一些。
只此刻她還不能體會到樓西朧的心情,只見他如此懂事,忍不住動容的輕嘆一聲。
“娘娘,飯菜已經熱好了。”一旁的宮婢道。
因爲方纔樓西朧遲遲不到,桌上飯菜都已經冷了,她來之前就命廚房先將東西重新熱一熱,現在宮婢通傳,樓西朧也就順勢道,“母妃,我們去用膳罷你先過去,我換件衣服就來。”
“嗯。”
母子桌前用膳時,女人和樓西朧說了過幾日太子生辰的事。這樣的事本來輪不到他們去慶賀的,只因爲前些日子樓西朧捨身救了太子,即便只是爲了在皇上面前裝模作樣,樓西朧也必定在這次的邀請之列。
“你若不想前去,我就去回皇后你還在養病。”從前的樓西朧就是太內向太膽怯了一些,皇上壽辰都要借病不去,女人又縱容他,這才引得明明同爲龍嗣他卻備受冷落。
“去。”
“那我命人去準備賀禮。”女人按下筷子,就要叫宮婢過來。樓西朧攔住她,“母妃,賀禮一事就交給我罷。”
他已經想好了。他既然想要獲得父皇的關注,又不想讓皇后與高貴妃對他抱有敵意,那這生辰禮物,就一定要送的巧妙。
用完了膳,樓西朧回了宮殿中,他命宮女替自己尋了一塊老木來,握着鏨刀雕刻。他作爲皇上喜歡這樣玩物喪志的東西常被人詬病,到如今再拿起時,心中也有諸多沉悶。
只到底是自己的喜愛之物,即便時隔多年在略一適應之後,鏨刀就極爲靈巧的在老木上游走起來。隨着木屑簌簌掉落,栩栩如生的景觀與人物,皆在木頭上顯出輪廓來。等到最後一刀落下,吹乾淨上面的木屑,樓西朧將此抱起放在匣子中,蓋上了紅布。
玲瓏宮燈,依依綠柳。
椒房朱瓦,燦燦金盞。
“咚”
一顆鵝卵石砸入平靜水面,睡在荷葉下的錦鯉被驚動的一涌而散。水面粼粼波光,映着天邊夕陽的餘暉。
抱着手臂的少年,眼中流露出少許的寂寥之色。
“太子”匆匆找來的宮人道,“您怎麼在這裏”
戴着金冠身着華服的少年,下垂的目光仍舊望着水面。
“皇后命奴才來找您回宮,皇上已經到了。”在其他宮中因爲皇后的威名,歷來跋扈傲慢的宮人,在太子面前連脊背都恨不得彎到塵土裏。
湖中波瀾漸漸平息,映出深藍的雲中寥落的星子。太子呼出一口氣,慢慢轉過身來,“知道了,走罷。”
皇后宮中此時已經是熱鬧非凡,後宮中但凡受寵的妃嬪即便有無子嗣,都爲了恭賀太子的生辰濟濟一堂。連高貴妃都攜三皇子坐在皇后右手旁的座位上。
“今日是你的生辰,怎麼還躲起來了。”與皇后坐在一起的天子,在與皇后交頭私語時看到走來的太子,輕輕嗔怪了一句。“他從小就這般還不是像你。”皇后相貌沒有高貴妃那樣豔麗,一雙上挑鳳目,一雙薄脣,與天子坐在一起,宛若尋常夫妻那般說笑。
天子確實是這樣的性子,他與皇后自小就做了夫妻,皇后比宮中任何的女人都要了解他。
“父皇。”
“母后。”
太子站在二人面前,向二人行禮。
“今日是你的生辰,這些繁冗禮節都免了罷。”天子擺了擺手,已是十分的寬厚仁愛。坐在高貴妃旁邊的三皇子,自然看得出父皇對太子的偏愛他生辰時,父皇只不過是來看了自己一眼。哪裏會如太子一般,還專門爲他慶賀。
行禮退下的太子察覺到一人灼灼的目光,循着目光望去,竟是神色沉凝的三皇子。他迎上對方目光,本直直盯着他的三皇子,卻偏頭閃爍開。正要收回目光的太子似乎是從衆人中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影子,他定睛一看,見是四皇子樓西朧。
因爲生母的位分,他坐的位子也極不起眼。從前太子從沒有多看過他的,只因爲上次他救了自己,頭一回他多看了對方半晌。
察覺到他目光的樓西朧擡起眼來,他面頰上的傷已經好了,從那燭火最明亮處望來,目光都顯得如星辰般熠熠。
與三皇子所帶的敵意不同,他與太子對視半晌,忽然嘴脣一彎,露出個極其溫柔的笑靨來。太子怔了一怔,想回以一個表情,只他不是愛笑的人,等到樓西朧脣畔的笑意斂去,他也只是相當疏遠的頷一頷首。
作者有話要說:本來昨晚差41書契,早點刷完浪客行早點睡今天就可以早點更新的,但是組隊組來的咩太,瘋狂跟小怪繞柱子,我是冰心啊,他在繞小怪還是繞我啊本來兩個小時就能打完,硬生生被他拖着打到了凌晨四點,腦子跟漿糊一樣。
明天會早點更的,睡了睡了。小劇場喫掉了,腦殼好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