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0章 你倆咋就不敢跟他幹一架
要是真按李善長說的去做,那科舉存在的意義是什麼?
這已經不是單純的對科舉進行改制了,而是徹徹底底的廢掉了科舉。
怎麼感覺有點兒像那個道君皇帝趙佶搞過的廢除科舉呢?
更關鍵的是允許地方官府自行招募人手這一條。
地方官府現在最缺的是什麼?
不是正印官,也不是各種雜役。
地方官府最缺的是佐貳官和書吏。
比如正八品的縣丞、正九品的主簿以及未入流的典史,這三個就是佐貳官。
其他的像六房、承發房、架閣庫、儒學、巡檢司、稅課局、遞運所、水馬驛、河泊所、倉庫、閘壩等部門的司吏和典吏、承發、攢典、驛吏等就是典型的書吏。
所謂佐貳官與書吏的區別,就在於前者是官,有品級,後者是吏,無品級。
問題的關鍵在於,無論是有品級的佐貳官還是沒有品級的書吏,這些人拿的都是俸。
如果把招募佐貳官和書吏的權力下放到地方衙門,是不是有可能會出現買官賣官的現象?
至於李善長所說的考覈……
讓吏部和御史臺對正印官們搞四不兩直還行,畢竟大明也只有一千來個州縣。
可要是把這些佐貳官和書吏們也納入到四不兩直的考覈當中,吏部和御史臺能忙得過來?
瞧着朱皇帝的臉上滿是糾結之色,李善長心裏頓時大爲高興。
李善長當然知道讓地方官府自行招募人手會有各種弊端。
但是自己能一開始就提出十全十美的解決方案嗎?
不能。
倘若自己提的方案都是十全十美,那還怎麼凸顯出他朱皇帝的英明神武?
更關鍵的是,自己不給他朱皇帝找點兒麻煩,他怎麼去折騰那個楊癲瘋?
他不折騰楊癲瘋,那姓楊就有時間瞎折騰,到時候受罪的還是老夫!
念及於此,李善長乾脆向着劉伯溫使了個眼色。
劉伯溫捋着鬍鬚笑了笑,向着朱皇帝拱手說道:“上位,臣以爲讓地方衙門自行招募人手是個好辦法,卻也容易滋生出一些問題,不如……”
朱皇帝嗯了一聲,問道:“不如什麼?”
劉伯溫伸手指了指北方,低聲道:“上位,殿下現在可還在登州府呢。”
然而隨着劉伯溫的話音落下,朱皇帝卻毫不遲疑的說道:“不行!”
“咱派人去一次登州府,就得給那個混賬東西一斤小龍團,你們以爲咱有多少小龍團能給他?”
說到這兒,朱皇帝又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望着李善長和劉伯溫開始吐槽。
“你倆一個是咱大明朝的韓國公,一個是咱大明朝的誠意伯,可是你瞧瞧你們兩個,心裏不舒服了還得藉着咱的手來折騰那個狗東西。”
“你倆咋就不敢跟那個狗東西正大光明的幹一架呢?”
“再說了,你倆就不考慮考慮,咱朱重八好歹也是個當岳父的,總是派人去找女婿問計策,咱朱重八就不要臉面了?”
“反正這次咱肯定是不會派人去登州,咱丟不起那個人。”
“要是非得派人去登州,那你倆就自己想辦法。”
“反正你倆手裏也有咱給的小龍團。”
“……”
瞧着有些氣急敗壞的朱皇帝,李善長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心道我倆是不敢去跟那楊癲瘋幹一架,但是你朱皇帝同樣也沒敢呀,你有什麼資格笑話我倆?
再說了,什麼叫做我倆手裏也有你給的小龍團?
那是老夫憑自己的功勞換來的!
哦,你自己手裏的小龍團不多了,你就打上老夫那點兒存貨的主意?
我呸!
乾清宮裏的氣氛忽然有些怪異。
朱皇帝瘋狂吐槽李善長和劉伯溫。
而李善長和劉伯溫也同樣在心裏瘋狂吐槽朱皇帝。
直到過了好一會兒,朱皇帝才選擇岔開話題。
“那個什麼,空印案那邊,夏煜已經審出個結果來了。”
朱皇帝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說道:“得虧咱沒冊封孔克堅那個老匹夫做衍聖公,要不然咱們大明的臉面都得丟個乾淨。”
說到這兒,朱皇帝又忍不住嘆息一聲道:“其實現在也丟乾淨了。”
“北邊的衍聖公一脈,加上南邊的朱夫子一脈,一南一北都他孃的摻和進了空印案,咱大明哪兒還有什麼臉面可言。”
隨着朱皇帝的話音落下,乾清宮裏又一次陷入了陣詭異的沉默。
有一說一,北孔在民間的名聲並不算好,而且還有南宗在,北宗的名聲毀了也就毀了。
可是朱夫子的後人能摻和進空印案,則是朱皇帝無論如何都不能接受的。
朱皇帝原本還覺得理學很不錯,甚至還想過要大力推廣理學。
不爲別的,就爲了理學的“存天理,去人慾。”
李善長和劉伯溫的想法跟朱皇帝差不多。
朱熹的原話是:“飲食,天理也;夫妻,天理也。山珍海味,人慾也;三妻四妾,人慾也。”
結合上下文不難理解,理學所謂的存天理、去人慾,是去掉峻宇雕牆、酒池肉林、淫酷殘忍、窮兵黷武等“人慾”。
簡單來說就是人餓了要喫飯,但是能喫飽就行,得學會控制口舌之慾。
放在官老爺們身上就是當官拿俸祿可以,但是不能伸手去貪腐。
類似的還有“餓死事小,失節事大。”
跟天理人慾一樣,結合上下文,“節”指的是氣節,不是所謂的貞潔。
所以這特麼就很氣人。
孔夫子講究華夷之辯,結果北宗前面當過金國和僞齊的衍聖公,後來又當了胡元的衍聖公。
朱夫子講究存天理、去人慾,講究餓死事小,失節事大,結果後人摻和進了空印案。
屬於是典型的好樹結孬果。
直到沉默了好一會兒,朱皇帝才無可奈何的嘆息一聲道:“祭孔一事,還是交由禮部來負責吧。”
“那個狗東西說的對,不能因爲孔夫子和朱夫子,就能免了孔克堅和朱康他們的罪過。”
“同樣也不能因爲孔克堅和朱康他們的罪過,就否認孔夫子和朱夫子。”
說到這兒,朱皇帝又恨恨的呸了一聲道:“這都他孃的什麼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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